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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山脚。

颐和国际高尔夫俱乐部的东北角,绿树环绕,湖水清澈,怪石嶙峋。

皎洁月色下,风景这边独好。

几幢装潢一掷千金的高档别墅若隐若现,颇有陶潜所说“寝迹衡门下,邈与世相绝”的味道。

锦湖集团的多名高层就住在这里,其中包括集团主席柴进士,他的居所位于别墅群的最上方,隐藏在小湖边竹林间,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很难发现它的芳踪。这幢别墅的位置可谓得天独厚,正对着颐和国际高尔夫的一个人工湖,出门便迎水,好兆头。此刻,湖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紫檀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在别墅后院的小花园内,别有洞天,绿草茵茵间嵌着一方温泉。郊区夜晚的温度较低,忙碌了一天,泡一泡温泉,不失为一道消除疲劳的灵丹妙药。

夜深人静。

刚刚从西江月回来的柴进士褪去了所有衣物,泡在温泉里,用毛巾盖着脸,闭目养神。

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端着一瓶82年的干邑款款而至,那抹笑容妖娆,腻声道:“柴总,你的酒。”

“放这吧。”柴进士敷衍道,头也不懒得抬,这个时候,无论是女人,还是美酒,都无关紧要。

长发女子撅了撅樱桃小嘴,但也不敢说出什么忤逆犯上的话,乖乖放下红酒后,就转身离开。

“等等。”柴进士忽然喊停她。

“我在,柴总。”长发女子内心欣喜若狂,面上却还是那副娇艳欲滴的妩媚模样,立即折回来。

“你去叫一下史总过来,他应该在家,我回来的时候,书房还亮着灯。”柴进士轻声吩咐道。

“哦。”长发女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语,怅然若失的神情一览无遗,领命而去。

柴进士扯开毛巾,整个身子沉入了水里,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他都习惯在水里憋气来安神。

今晚,萧云这个年轻人带给他的震撼比起上一次在鼎湖,来得更疾风暴雨一些,无论是思维上缜密得丝丝入扣,还是视野上细致得见微知著,都让人心悦诚服,很难想象他只是一个只有24岁的年轻人,柴进士一路回来都在思考着他提出来的那套发展方案,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越想越觉得机关重重。

引狼入室这种大胆的设想,恐怕不是一般的优秀人才就能琢磨出来的,唯有旷世天才方可。

后生可畏啊。

在水里憋了两分钟的柴进士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足足花了半分钟才稳定住心律。

忆当年风华正茂时,在家乡那条九曲小河潜水摸鱼捉虾,可以坚持四分钟之久,浮上来还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现在的状况今非昔比了,低头看着自己渐渐走样发福的身材,他轻叹了一声,自己真的有点老了,不仅体现在年纪上,更体现在心理层面,年轻时那股拿着金箍棒就敢大闹天宫的闯劲不见了,反而愈发保守,他苦苦一笑,甩甩湿漉漉的头发,也将这种消极情绪甩走,拿起那瓶82年的干邑,往高脚杯倒了三分之一,浅浅酌了一口。

十分钟后,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慢慢走过来,个子不高,微秃,穿一双褐色胶凉鞋,精明干练。

他叫史鸿雁,柴进士的老乡兼死党,锦湖集团的高级副总裁,负责分公司管理。30年前,国家刚刚结束十年动乱,尚未恢复元气,就开始打越战,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农村娃就从河南腹地一条不起眼不知名的小山村出走参军,还没经过系统训练就被拉到前线,在那里认识了志同道合的长孙能臣,一起出生入死,历经枪林弹雨的洗礼,平安归来后,两人便与来自南京的长孙能臣分手,退伍辗转全国各地,同甘共苦了不知多少个春秋,走南闯北了不知多少个地方,每当辛酸劳累灰心绝望时,俩人就到桥墩上喝烧酒唱民歌,很多座城市的很多座桥梁下,都留下过这一对勾肩搭背的背影,那种深厚的革命情谊无可替代,即便在宁州立足发迹,也没变过味。

“小生睡了?”柴进士微笑望着史鸿雁,这个中年人就像他的左右手,但凡有心事就想起他。

“刚睡下。”史鸿雁走到他身边,很自觉地斟了一杯酒,轻轻晃荡而起,回旋起猩红的漩涡。

“打电脑游戏?”柴进士八卦问道。

“没有,练毛笔字呢。”史鸿雁抿了一口红酒。

“啊,这么有上进心?”柴进士诧异得舌桥不下,像听见了什么天外来客一样。

“我也被他吓到,不知怎么了,这孩子转了死性,暑假一开始就买了毛笔和宣纸。”史鸿雁微笑道。

“嗯,他能够这么懂事,挺好,等他再长大一点,送到国外读书吧。”柴进士提了一个建议。

“到时候再说,不急。”史鸿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沉默了会,问道,“今晚战果如何?”

“很顺利,初步达成了协议,公司的名字也琢磨出来了,天鹅湖置业股份有限公司。你到时候从管理层找个人去做副总裁,具体的一些公司框架你也参与进来,跟其他两家从长计议一下。我穿针引线的任务完成,就功成身退了,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什么问题,你再跟我提。”柴进士轻声道,习惯性地转着尾指的那枚玉戒指。

“对方有没有提什么苛刻的要求?”史鸿雁很清楚在洽谈合作事宜的时候,最头疼的点在哪。

“基本没有,就萧云提出了一条:当天鹅湖需要再度引进战略投资者,或者说锦湖觉得没必要对天鹅湖绝对控股的时候,江山实业有权优先从我和石沉海的手里各购进5%的股权,直到股权比例达到20%,我同意了。”柴进士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对这个要求不单止不反感,反而有点欣赏。

“他这么贪心?”史鸿雁皱皱眉头,他并没见过萧云真人,只是从柴进士的口中了解到一鳞半爪。

“贪心?不,是野心。贪心只是拿着一粒纽扣,却叫人家在上面缝件衣服,而野心呢,是拿着一粒纽扣,却嚷嚷着要开一家服装厂,两者有着质的区别。他既然进一步提出股权比例分配的问题,就说明他对这场财富盛宴有着很大的信心,好事一件。”柴进士微笑道,这种气度才真正是大企业家所拥有的,斤斤计较只能成为小资本家。

“你信他?”史鸿雁有些讶异。

“朋友都不信,还能信谁?”柴进士端起高脚杯,胸有成竹地一口饮尽了那杯红酒。

史鸿雁笑了起来,露出那排因抽了很多年烟而微微泛黄的牙齿,继续聆听柴进士关于今晚的情况。

在听到萧云建议天鹅湖大力发展安置房时,他忍不住打断了柴进士的思路,问道:“你决定了?”

“这建议不错,一举多得,没什么好反对的。首先,开发安置房,不用担心销售环节,只要投入总投资额的20%,就符合预售条件,周期比普通住宅至少要缩短一半,资金运转率提高一倍,如果现在开始开展工作的话,最快到明年的四五月份,赶在国家宏观调控政策出台前,就可以进行安置房的预售,虽然项目的总利润率看上去远远比不过开发普通住宅,但是平均利润率并没有低多少。另外,这是为宁州民众做实事,也算用实际行动支持一下孔南行吧,他是个性情中人,肯定不会忘记咱在关键时刻的雪中送炭的,打好这层关系,比多赚几千万更实惠。”柴进士慢悠悠道,在萧云提出这个建议之后,他自己也很快就总结出了当中的好处。

“哈哈,为民办实事,这个词我喜欢,确实不错。”史鸿雁笑声很爽朗。

柴进士却没有笑,表情甚至有些严肃,抬头望向那眸弯月,意味深长道:“无论是爱尔兰思想家柏克,还是德国政治理论家阿伦特,都把博爱和同情视为感伤主义,是滥情、不理智的表现,认为结果会事与愿违,达不到改善弱者境遇的效果。对于这个结论,我深以为然,贫困等问题的解决还是要靠政治,而非部分人的善心。”

史鸿雁静静听完,也抬起头,透过冰凉镜片望向了天空,同样陷入了沉思。

――――――

丹青巷,人迹难觅,安静幽深。

银色的月光清辉铺泄而下,苍老古朴的气息肆意散发,仿佛踏进了一条时光隧道。

两道人影揉在一起,忽长忽短,远远而来,享受着此刻相濡以沫的温存。

萧云把大奔停在了一条街以外的地下停车场,背起酒意仍浓的苏楠,迈着懒散步伐缓缓走着。

苏楠将脸颊轻轻贴在这个宽阔得似乎能够顶天立地的肩膀上,两只小脚不安分,在空中来回摇晃。

此刻,蔓延的不仅仅是爱意,还有**。

无论是苏大美人那丰腴身体的惊人弹性,还是雪白肌肤的冰凉触感,都使得萧小七同志意乱情迷。

“七,我是不是很重?”苏楠柔声问道。

“一点都不重,恰到好处。”萧云微笑道,溜须拍马的火候,比起鼻祖金爷来说,已经相差无几了。

“真的?”苏楠直起身子,拿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嘟起娇艳红唇问道。

“骗你是小狗。”萧云轻声道,双手恰好托着她的丰满臀部,那股作奸犯科的情绪在内部烽火连天。

“那我喝完酒之后,脸红扑扑的,是不是很丑?”苏楠又问道,倒不知这畜生净是那些肮脏想法。

“哪有?人面桃花的,反而更有韵味了,嗯,此情此景,令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萧云微笑道。

“哪一句?”苏楠皱着黛眉,模样甚是可爱,像是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问着十万个为什么。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萧云轻声道,杜甫的这两句诗还真是描绘得形神兼备啊。

“嗯,很贴切,我喜欢。”苏楠轻咬着嘴唇,性感无比,然后认真道,“七,我能再问个问题么?”

“问吧。”萧云爽快道,苦苦打压着在**关头迸发出来的正常欲火。

“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生活作风很坏,你不担心吗?”苏楠黯然**。

“担心啥?”萧云语气温柔,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似乎是她心中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心结,很不好。

“别人异样的眼光啊,说你犯贱。”苏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相当落寞,攒成拳头,心如刀割,对月当空苦苦一笑,然后有些魂不附体道,“‘狗探汤,鱼着网,急走沿身痛着伤。柳腰花貌斜魔旺,柳弄娇,花艳妆,君莫赏。’曾瑞的这首《四块玉》真是言简意赅,一语道破了女色如同魔鬼一般,邪气很旺。七,在我这种女人身边,很辛苦吧,那么多的闲言碎语,那么多的负面评价。”

“闲言碎语,或者是负面评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吃不到的葡萄,永远是酸的,别人要是说这种风凉话,其实是在嫉妒我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的凡人?再者说了,你要是水性杨花,我还死不要脸呢。”萧云微微一笑,眼神一点一点收敛,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安慰着自己的爱人,这个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豪言壮语,也不需要太多的苦口婆心,淡淡的表明立场,站在同一条战壕,才是最实际,也是最动人的。

“七,再说一遍。”苏楠紧紧缠绕着他的脖子,泪花依稀闪烁。

“你要是水性杨花,我还死不要脸呢。”萧云微笑着又说了一遍。

“再说一遍!”苏楠的声音有些亢奋,是长期憋屈之后尽然释放的酣畅淋漓。

“你要是水性杨花,我还死不要脸呢。”萧云俯首帖耳地高声重述了一遍,声音回荡在小巷内外。

还有什么好悲天悯人的呢?

苏楠倏然弯起一抹祸害人间的笑容,俏丽迷人,轻轻哼起了一首流行歌曲,白雪的《每一次幸福》。

一个女人厌恶一个男人时,她希望听到真理;可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时,她希望听到谎言。

爱情本就是一场长年累月的博弈,最终的结果或是双栖双飞,或是劳燕分飞,就看双方能否坚持。

“二当家,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能问一个么?”萧云试探着问道。

“看在你很讨哀家喜欢的份上,就特赦你一次吧。”苏楠说着俏皮话,笑靥如花。

“今晚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萧云终于逮住机会,问出了这个困惑了一晚上的问题。

“口渴。”苏楠的笑意还没有消退,两只小脚前后摆动的弧度更大了,心情一扫刚才车上的阴霾。

“谁会拿酒来解渴啊?”萧云无语道。

“你管我?”苏楠皱皱鼻子,给出了一个让男人举手投降的娇蛮答案,抬眸凝望着那弯明月,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表情认真严肃,停止了甩脚的小动作,轻轻扯起他的耳朵,“我听我妈说过,一等男人,家中听话;二等男人,从不吵架;三等男人,永不称霸。七,老实说,你想做几等男人?”

“男人让你做吧,我想做女人。”萧云撇撇嘴道。

“不解风情!”苏楠恨得牙痒痒,狠狠瞪着这个没有一点浪漫气息的男人,却偏又拿他没辙,只好悻悻作罢,不再问他这种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其实,她也没想过要他回答出令人感动得痛哭流涕的答案,只是任何坠入爱河的女人都会犯这种半吊子的毛病,尤其是这个男人还使自己积聚多年的心结涣然冰释,那种情意会比普通相恋深厚许多,早已经在心中扎根发芽,甚至茁壮成长了。

萧云的心情没那么复杂,纯粹被亲密接触弄得心猿意马,只想赶快回到家把她放下,好尽快解脱。

苏墨砚的第三次心脏手术将在十天后进行,所以田姨选择了留在医院守夜,好悉心照顾。

因此,家里空无一人,也黑灯瞎火。

萧云一路开灯,小心翼翼地经过三重门后,终于把苏大美人完整无缺地背到了房间里,将她放到床上后,就跑过去开了壁灯,然后开空调,拿起桌面的水壶,用热水洗了一下苏楠平常喝水的杯子后,就往里面倒了一杯白开水,端到电风扇前放下,让风吹凉,又走到卫生间,打湿一条热毛巾拎出来,递给苏楠擦了个脸,又折回去洗净放回原处,估摸着白开水温度差不多了,走过去,将风扇按下摇摆键后,端着水杯过来。

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下,苏楠清澈明艳的面容尤为柔美,一双美眸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喝口水吧。”萧云把水递给了她,坐在了床边。

苏楠没有说话,端着水杯愣愣发呆了好几秒,然后只喝了一小口,就随意搁在了旁边的梳妆柜上。

“太烫了么?我再端过去让风扇吹凉一些。”萧云说着,就要起身。

“七,别走。”苏楠一下子拉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像是生离死别时的依依不舍。

“傻妮子,我不在这吗?”萧云坐了下来,敲了敲她的脑袋,这妮子今晚的情绪还真是难以捉摸。

苏楠没有理会他的责备,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很久忽然柔声道,“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什么?”萧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苏楠也不管他听没听明白,就接着往下说,语气越发轻柔,像羽毛。

“傻妮子,平常我说的那些只是嘴上占占便宜而已,别往心里去。”萧云明白过来,微笑道。

“真的?”苏楠挑挑黛眉,似乎在检验他话的真伪,刚才,她清晰体会到了他苦苦压抑的**。

“我可以发毒誓,如果我真的想对你想入非非,就不得好……”萧云的“死”字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两片娇艳薄嫩的红唇已经全然堵住了他的嘴。

莫道不**。

*****

(周末来临,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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