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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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巳帝二年

九月初五

五千通顺军终于按照之前的路线成功返回了当初言冰与玄巳帝会晤的博斯腾湖驻地。

而这个营帐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通顺军的后勤补给中转站一般的存在，这也是两人当初在帅帐中讨论战略部署后所得出的产物，由一万配备了神弩的老式军团进行驻扎，并靠其他部队源源不断的将弹药从关内设于兰州的临时工坊运输到这里，再由通顺军将需要补给的弹药拉去瓦罗境内。

而此次这支五千人运输的物资，主要是开花弹……

经过了阿拉木图的一战，通顺军虽然并未出现任何的人员伤亡，便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这毫无疑问的主要得益于火炮的威慑力和破坏力，但代价也是无比巨大的……

此战，共计激发包括石灰弹与开花弹，两千余发！直接用掉了辎重营全部炮弹储备的一半，所以，在言冰领着一万余名通顺军在阿拉木图大搞城防建设的同时，特意抽调了这五千人，将大批的炮弹从境内运往了阿拉木图，并将他们进军路线中所途径的山川河流，画成了地图，送往了这座临时营寨。

“听说你们此番又是战果颇丰啊？斩首五万余？？”博斯腾湖营帐的守军将领一边给任克奇递了一杯茶，一边问道。

任克奇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真正的瓦罗兵士也就不到一万，没啥好吹嘘的……”

“没差别！雅达西（维吾尔语朋友）！这帮瓦罗番子折腾了我们五十多年！当初跑咱们这打家劫舍的老罗子！如今没七十也六十多了！这还是座边城！城里不是他们的儿子就是他们的孙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杀！”哈里拜说完，抬起茶碗自己也抿了一口，眼神里冒着丝丝的寒光。

哈里拜……一个在西域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中年汉子，他原本在这片土地上有着自己的葡萄园，有着自己的家，直到他十四岁的那一年！瓦罗人大举入侵西域，而他的父母也在这次劫难中相继死于瓦罗人的屠刀之下！

最终，这名姣以幸存的十四岁少年，凭借着坚强的毅力和对瓦罗刻骨的仇恨，带着自己年仅十岁的妹妹，随着流民队伍，步行了上千里，才终于走进了关内……

为了生计，为了让妹妹能够活下去，他偷过，抢过，骗过，只要能拿到吃的，他什么都做过，最后，他甚至摸进了军营！只为了几块馕饼……也因此被士兵发现，被抓去了百户的面前。

可这名百户却也没当回事，打算按照惯例，打他十个板子轰出去了事，但哈里拜却跪在了地上，连哭带喊的乞求宽恕，希望放过他这一次，不要打他的板子，哭喊声，告饶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搞得剩下的几名士兵人人动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张百户看到他这幅样子，却十分的鄙夷，便走到他面前沉声说道“男人！错了！就要认罚！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就这么怕皮肉之苦么？”

闻言，年仅十四岁的哈里拜立刻停止了哭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百户说道“我不怕疼！我就怕我这十几天下不了地！我妹妹会饿死！这样好不好！您多打我十个军棍！只要给我几个馕让我妹妹能挨过这几天就行！我求您了！！要不！多加二十棍？三十棍也成！”

哈里拜无助的看着这名百户，嘴里不断地叠加着数字，但这名百户却突然笑了……

“小子！你当军法是这么好扛的么！？三十棍？三十棍你小命都没了！你就不怕死么？”

“不怕！”哈里拜想都没想就直接回了过去，但过了一会……他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但我就怕我死了……我妹妹会饿死……”

闻言，这名张百户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重新审视了这个少年，沉默的半晌后，挥手说道“给他十个烤馕！放他走吧！”

几名士兵立刻也跟着笑了，揉着他的脑袋说道“算你小子走运！走吧，跟我拿馕去……”

而哈里拜则是全程的懵逼状态，随着这群士兵的推搡，走出了营帐，却听到背后又传来刚才那名百户的声音。

“小子！偷不算本事！你要是想走正道，便来参军！我破格收你入营！”

也正是这名百户的这句话，也从此改变了哈里拜的命运……

他自从参军之后，从一名比谁都小，比谁都瘦弱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了一名骁勇善战的青年！还被当初收他入营的那名百户收为了义子，而他的妹妹，自然也被这名成家多年，始终没有儿女的张百户收为了义女。

无儿无女了十几年的老两口，如今突然儿女双全，自然也就无比疼爱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视若己出，再后来，兄妹俩虽然各自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但为了报答这对老夫妻的养育之恩，依旧和老两口住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这也让哈里拜找回了曾经失去的家的温暖……

直到……三年前……

瓦罗再次大举进攻嘉峪关！在这一战中，已经由百户升为了千户的张老头，战死了……哈里拜也由此对瓦罗的仇恨上又加了浓重的一笔！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他花光了多年来自己所有的积蓄，四处买通关系，但不是为了升迁！仅仅是为了能够将自己调往战场的最前线！可以多杀几个瓦罗兵给死去的义父和亲生父母报仇！

但既非嫡系，且又装备落后的张家军，最终却只是被调来了边境线，成为了一名后勤中转站的守军，所以，此刻的哈里拜对于身便这群通顺军的千户们，是无比羡慕的……甚至……还打起了歪脑筋……

在用好酒好菜宴请了几名通顺军千户后，哈里拜借着醉意将任克奇拉去了一边，偷偷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到了任克奇的手上……

任克奇看到这张银票，瞬间酒就被吓醒了一大半，一脸惊慌地对哈里拜低声说道“兄弟你这是作甚？？赶紧拿回去！有事说事！！你别为难兄弟啊！”

哈里拜一边微笑着摇头，一边又将银票缓缓推了回去，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兄弟我没别的意思，你先不要慌，”哈里拜此时喝得已经有些摇晃了，但神志还算清醒，于是连说带比划的解释道“我就想让你帮兄弟干一件特别特别小的事情！帮我跟定国公说说情，将我……调进你们通顺军，行么？”

“啊？？”任克奇人都傻了，心说，这还算小事！？？但他还是低估对方的态度，接下来的话，让他直接震惊地差点坐在地上。

“你们打了这么多仗！总会牺牲几个兄弟！有几个空缺吧？？让我去！啥位子我都不要！！能当一名士兵都行！！我哈里拜别的不敢说！打起仗来！我不要命！绝对是个合格的马前卒！！这……不算为难兄弟吧？”哈里拜说着，拍了拍任克奇的胸甲，眼神坚定，表情严肃，完全没有说笑的样子。

可任克奇听到这已然都快疯了！他不光自己快疯了！他甚至还严重怀疑，对方此刻就是疯的！！一边把银票硬塞了回去，一边高声喊道“你都做到将军了！！还要到我们那当小兵！！？？兄弟！你喝多了吧！！？”

“我没喝多——！！”哈里拜将压抑在胸中多年的怒火化作一声怒吼喊了出来，而他俩的争吵也彻底吸引了营帐中其他几位校官的注意，纷纷看向了这边。

哈里拜转身看了看众人不解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便冲着众人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几名校官，朗声解释道“他！家也是西域的，跟我一样！父母都死在瓦罗人手上！还有他！也是！全家就只剩了他一人！还有他和他！我们全是！！！

我们全是恨不得冲进瓦罗皇宫！将他们所谓的可汗生吞活吃了才算甘心的人！！！别说去当个士兵了！！哪怕把我变成一发炮弹！炸进他们的都城！！我也干！！！”

哈里拜说完，静静的看着任克奇，而刚才被哈里拜点名的几名百户，也都红着双眼，默默地看了过来，几名同行而来的通顺军千户，面面相觑，也都大概懂了这场宴席的目的……

任克奇缓缓扫视着众人的眼神，沉默了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对着众人一拱手，沉声说道“兄弟我！尽力一试！！”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无声的营帐，立刻欢腾雀跃了起来，众多的校官纷纷对着身旁的通顺军将士敬酒，说笑，打闹，仿佛都了了自己一桩压抑多年的心事一般，气氛瞬间比之前还还要热闹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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