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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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仪听罢，却只是苦笑了一声“不管怎样，怜儿都没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正因如此，您才应该竭力找出凶手，给他重重惩治，为孩子报仇才是！”清律音调陡然转高，“若真是有人背后坑害，那么云贵妃的可能则是最大的，她妒您怀了子嗣已不是一天两天，再加之观山阁婢女一事，父皇不但没有惩罚您，还让您操办欢迎太后归来的家宴，她定然是眼红极了，才会这般莽撞。若是能通过这一次，一举将她搞垮，以绝后患。”

清律说得有些亢奋，待她停下来，却发现沈昭仪正直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有些陌生，让她后背一紧。片刻后，沈昭仪才微微叹气“清律……你变了，或许是强大，又或许是铁石心肠……我不知道这样对你而言究竟是祸是福。”

“您……是您想多了吧。”清律干笑一声，“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但是，若是铁石心肠能够保护自己，那也不错。”

沈昭仪笑了笑，摇摇头“那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我不该轻易给你下定论，你是否有变化，不是别人决定的——而且，我为我的言论道歉，即便你的处事风格与以往略有不同，本质却还是善良的，否则你不会为我想方设法去伸冤。”

清律生平最怕别人夸自己善良，仿佛只要她以后一旦自私自利，或者有有一件事做得不顺别人心意了，就会被立马打上相反的标签。她没有可以去迎合讨好谁，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和本能去做某些事的。

“您说的一半一半。要善良，也得看对谁。若您不诚心以待我，我也不会帮助您。”

她说罢眨眨眼睛。

而另一边，李太医一边研究着那张主菜单和每道菜下面记录的原料，与当晚剩下的菜品一一对验。在那之后灏德遣人一起去询问过当晚各宫主子所吃过的东西，除了沈昭仪，还没有一人同时吃到柿子酱和鸡蛋，这两者搭配起来的口感或许并不取悦大众，这才都逃过了一劫。

然而这般不合理的食谱正是沈昭仪和负责宴席的御厨商榷出来的，灏德随后与那主厨对质，几番逼问后他才哭着承认自己当天临时有事，只探讨了一多半的菜单，剩下几道简单的甜品和配酱问题就交给自己的徒弟去办了。

那徒弟倒是爽快，轻易便承认了自己的疏忽，因为沈昭仪说自己喜爱甜口，正巧当时御膳房有一批新进的柿子，且不易保存，他便想着加一碟柿子酱，也符合全素食的主题，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念在他是无心之举上，再加之皇帝与沈昭仪冷战，他仅被打了三十大板，罚扣掉一年俸禄便被扫地出宫。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时贪嘴导致的，有了沈昭仪的前车之鉴，宫里最少十年以内不能再出相同的事故了。

将那菜单归还御膳房时，灏德手下的一个小侍从不小心看了一眼，却发现某个地方的颜色略微有些消退。他家里是做印刷生意的，入宫前一直跟着父亲做生意，耳濡目染，一看便知可能是原来的染料和墨渍被人用法洗掉，再重新着墨书写。

而那疑似被修改的地方，正是鸡卵羹的配料，枸杞和山楂都是后改的。

灏德灵光一动，立刻去找那尚在收拾行囊的御厨徒弟，故意问他菜单是否还经过不相关人之手，还说询问了其他厨子后，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那徒弟登及便反驳说没人修改，话一出口他便愣住，随即意识到自己掉进灏德设的圈套中了。

“若你不知情，又怎知道这不对的地方，是指有人修改了菜单？”灏德冷笑一声，娟秀的五官似蛇蝎般的妖娆，“来人，把他给我带走，好生伺候。”

这一句话就仿佛敲开地狱之门的令号，那徒弟被侍从抓走严加拷问，不出半个时辰便将一切都招了。

他承认是某个主子买通他，让他故意在师父的茶中下了微量泻药，然后支开他单独与沈昭仪商榷，并暗中将拟定好的菜单篡改，加入清热活血、元气大补的枸杞与山楂。那位主子算准沈昭仪可能会蘸取柿子酱与鸡卵羹一起吃，这才导致她食物中毒，进而流产。

而这位主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淑妃。

当灏德领了皇命以祸害皇室子嗣为名，前去舒宁宫拿人时，她倒像算准了自己很快便会暴露，表现得从容不迫。

她没有问亦没有解释什么，甚至还颇有闲情雅致地为自己斟了杯茶水，坐在玫瑰椅上缓缓品完，末了还选了副喜爱的首饰戴上，摘下护甲好生保管在妆奁中，仿佛根本不是以罪被押解而走的人。

灏德不到七岁便入宫，以前跟随着师父走动，见惯了后宫主子们认罪时的各路反应。有得张牙舞爪，有得撕心裂肺，有的悲痛欲绝，还有得就像这苏淑妃一样依旧优雅端庄、处事不惊。能有这种反应，不好说，要么是了无牵挂心如止水，要么是胸有成竹自己能脱罪而出，而她竟还有闲工夫挑耳环，或许是有靠山能将自己释出来吧。

他垂了眼帘，收起心绪，不再琢磨这些事。她们的下场究竟如何，还是要看皇上一念之间。这世人的生命多数是不由自己掌管的。

因皇帝已下令，若人承认罪名便直接关入冷宫，择日审讯。

当他们一行人路过永巷时，除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恶臭，还有丝漂浮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若不是闻惯了血味的人是难以分辨出来的，从中院穿越时，灏德瞥了一眼那角落里正在收拾什么东西的两个狱卒，他们脚下是凝固的血迹，上面还掉了一只玉蝉，在血液的衬托下显得无比葱翠。

他记得那御厨徒弟腰间便佩戴着这样一只雕琢精美的玉蝉虫，不由感叹，速度还真快。若非被自己揭发，他哪里落到这个下场。

他没有任何停留，直直从边上穿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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