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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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苏淑妃认罪被抓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城。

宫女侍从们闲暇之余，总是津津乐道于这些发生在主子们间的谈资，什么罪有应得，什么天道轮回，到他们嘴里仿佛这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可清律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不过是运气。

就像自己之前几次被诬陷，她有时明明没有确切的铁证，亦没有能为自己正身的人证，只靠一张嘴，将情况中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以及亲情牌融合到一起，还要学会用第一印象去观察去判断，谁比较心软，谁吃软不吃硬，然后专攻于此，还要懂得诡辩。若是挑选对了对象，又或是对方刚好心情不错，这场闹剧便能成功结束。

有时她在想，若皇帝不宠爱自己，太后不是个清直明理之人，那自己便是再舌灿莲花，在那“铁面无私”的宫规前也只是蚍蜉撼树。

所以，有些人运气不好，作恶便会即时暴露于普天之下。

听到消息时，她正在羲和宫陪沈昭仪聊天，将自己现代时发生的一些有趣的见闻改变一下讲给她听，大致是在胡诌些转世投胎的封建迷信，但为了能让她重振精神，她也不挑了。什么十五皇子命不该绝，与沈昭仪母子缘分未尽，日后会再次投胎，并且平安顺利出生。

虽然古代也有这些转世轮回之说，但后妃整日深居后宫，哪有机会听闻这些颇具民间色彩的故事，听她一说便仿佛找到了精神寄托，经过自己这几日的“开导”，她也算是略微打起了一些精神，可只要一不小心触及到了伤心事，便会马上瑟缩起来。

但这偷换原材料的做法，还真是小家子气，一看便是女人所为。不过若不是苏淑妃摸准沈昭仪的饮食习惯，或许这招还不会成功——但即便这次失败，也会有下一次，直到成功。只要沈昭仪肚里的孩子没有长大，她们就不会放弃。

“以后我可要多几项忌口了。”或许是因为犯人被抓，她情绪也稍微开朗了一些，甚至能开开玩笑。

不过，这次的手法，倒是让清律想起自己之前被下毒的经历。

她回忆起被禁足前，自己曾找过当时验尸的那位仵作介斟谈过，他提出了一个当时没有多想的疑点，那就是尸体的指缝中虽有被灼红的痕迹，但无论是将砒霜粉末塞进去多久，在井中泡上一段时间都该消失了，可他却能找到残留。

而之所以会残留，是因为粉末被塞进指甲与血肉连接的地方，与血块混在了一起，若是自行填塞，又怎么会暴力地将指缝戳伤？这样看来，更像是有人后期故意填进去，之所以跳井，一方面是想要销毁证据，另一方面，或许是在施以障眼法，故意将人的目光吸引在残存的砒霜上。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若是想让人注意到砒霜，何必选择跳井的方式？若是被水一泡，粉末不就难寻踪迹了吗？

但不管怎样，对方的目的都很明确，想要她的混淆视线。

而这一切都是宋颦儿做的。

当初她对此坚信不疑，此刻却有些迟疑。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对云贵妃和苏淑妃的观望，这样的手法实在不像她们的风格，一环绕一环，而这些蛇蝎美人的恶更加直白也更加阴毒。说实话，若是想要毒死她，便干脆找一个替罪羊，留着活口将所有罪证引到自己身上，届时揽罪而死才最可靠。

话说回来，还有最大的一个疑问，她们根本用不着犯那么大的风险去灭自己的口，这做法太不明智，堂堂嫡公主横死宫中，料谁也不会轻易掠过此事，而皇帝自然也会紧咬不放，直到查出真凶为止。

所以……

还是完全想不明白。

沈昭仪看清律不知在深思什么，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此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跑得气喘吁吁的灏德。

他来到门前，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开口道“娘娘，陛下晕倒了。”

沈昭仪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宣太医了没有？”

“自然。”灏德强压着平稳的声线，不让那气喘误乱自己，“陛下这些天积劳成疾，再加上之前为您大病之事苦恼，这就撑不住晕倒了。”

“……”

沈昭仪沉默，总觉得他话中带着讽刺和训斥的意味，其实她精神不振的那几日，意识到算是清楚的。她也知道宋琛在自己床边跟着守了两天，皇帝也经常是一脸倦色地空闲下来看望她，每次都还做着与那高高在上身份不符的事。替她绞热帕、喂饭还有擦面擦手，这些下人才做的活，他通通都颇为耐心地去做。

试问哪个嫔妃有幸能享受到这般待遇？

只可惜她那些时日心闷气燥，满脑子都是那孩子化作一滩血水被抽离出身体的绝望样子，她怕不是有些疯了，甚至还幻想出一张与宋琛相似的稚嫩小脸，挥着胖嘟嘟的小手在朝自己求救。以至于对那九五之尊纡尊降贵的伺候视而不见，着实令人心寒。

沈昭仪深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便颤着身要下床。

清律连忙拦着她“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身子骨尚在恢复期，身娇体弱，不能随意下床啊。”

沈昭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没事的，皇上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该了表点。”

于是清律便不再拦她了。

灏德之所以还多此一举来羲和宫叫人，不过是清楚皇帝与沈昭仪的心思罢了，这点明示都看不懂，也枉做后妃这么久了。

她唤来婢女为自己梳洗打扮，换了一身蜜合色裙装，还在苍白的脸上点了些胭脂增添气色。等到收拾好，她便由月明搀扶着，跟着灏德一起走出宫去，接着上了采仗，摇摇晃晃地朝着正殿行去。

清律呵出口气，身为先皇后的女儿，或许以她的立场是不愿看到其他嫔妃与父皇关系密切的，但如今，沈昭仪就仿佛她的另一个母亲，她也真心实意为她高兴，能够得到父皇这么多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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