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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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哈达展开图纸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便交给手下保管起来。

“不过，照你的说法，囹朝已经名存实亡，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迟迟拿不到火药炮的图纸？既然那个皇帝如此信任你，又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怎么连区区重兵房都不允你进？”

那人抱拳拱手“前几个月我本来已经快要获得皇帝的许可，结果中途却出了接头人被抓一事，导致皇宫上下都警惕起来。为了提防暗探，皇帝便取消了所有重兵制造和演练的事情，等到以后有机会重开。”

“那你的意思是，全都与你无关喽？”

“不……若是我能够快些或许情报，也不会被耽搁如此之久。”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前座的瘦削男子开口，语气淡漠，似乎非常排挤这位敌国的叛变者，“不过，你卧底于我边域数月之久，却一直未曾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可靠信息。像你这等精明圆滑之人，也不便派出双面间谍之可能呢……”

周围人大概也是对这异族中唯一的汉人持有不信任与排斥态度，见男子这么说，也都坐等着看好戏，脸上纷纷浮现出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那人面对这些质疑和目光却毫不畏惧，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沉着道

“我已说过，现在大囹的皇帝软弱无能，胆小懦弱，并且优柔寡断，做事极其感性，缺少作为一个帝王的风度。便是乱寇贼党兴风作浪、门阀强党权倾朝野，他也是不自知且无力解决，还不曾听从诤谏。这样一个君主，即便供奉着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灭亡，既然如此，不如把他推翻，有真正适合的人来称王。”

他指了指自己，又摊手指向努哈达，“我不敢说自己多么适合执政管理，但起码是个懂策略的人，而卞九王也绝对是新王的最佳人选。现任皇帝保不住的皇位，就由我们来接手，这才是皆大欢喜。”

周围人发出一阵大笑，同时用力鼓着掌，还有人在用听不懂的语言欢呼呐喊，似乎大囹的新天下已经唾手可得。

“你们汉人真是有趣。”努哈达笑笑，须发微动，似乎也在应和着主人，“虽说你们都是同一民族，心却是四分五裂的，不像我们，即便多族多种、体内流着不同的血，却都属于‘边域’。所以背叛这种事，我们干不来，也决不允许。但你们不同——就拿你来说，你是为汉人的明天更多一些，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更多呢？”

那人立在座位前没有说话，脸色却略显阴沉。

“囹人出尔反尔，没有一点信誉和道德可言，还自誉什么‘礼仪之邦’，却能在和谈期间做出那等下流龌龊的事情！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必留有怜意和迟疑，届时大开杀戒便可。而你若是敢叛变我们，我古巴杨就第一个绝不放过你！”

一个大汉怒砸了下桌子，那硕大的拳头便是让坚石打磨的石桌都微微发颤。

“那是自然。既然说好了合作，就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穿着长衫的男人微微低着头，眼神却略微涣散，似乎在想什么陈年往事，而忘却了今朝。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那时大囹与边域刚刚和亲，举行完隆重的迎亲仪式后，卞九的维卡丽公主便正式嫁作先皇妇，并且当即得了一个“迎”字的妃位，为寓意两国和解、同时也为延续往后的和平。

这位迎妃在来中原前虽然学习过一些汉语，却也只会个皮毛，为了能够今早适应中原的生活，男人几乎每日都能在后花园见到与先生学习语言的迎妃。

她似个孩子般牙牙学语的认真模样惹人怜爱，尤其一张充满异国风情的美丽脸庞，那掺带着灰蓝、似琉璃珠一样的眼睛，还有那有些怪异但听久后反而觉得可爱的强调，与宫中端庄素雅的女人们不同，更显出一丝不拘一格的活力。

这幅样子吸引着宫里的男子们，常要“偶然”经过后花园去看看她的。看她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看那相比中原女子略显高的鼻梁和眉骨，看那像撕了一小片天空填进去的眼睛。

她像是则无人见闻的新鲜事物，被初春的喜鹊带进宫中，关进银绞丝的笼子。

可谁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这迎妃运气不好，第一次生育便被夺去了性命，可后来则有人怀疑，先皇当时年岁已高，本来也没有几次的宠幸，更是稀释了妃子怀孕的可能性。那么这个孩子便极有可能不是龙种，然而让大跌眼镜的事，孩子一出生便是死胎，根本没有呼吸。

可事情分明没有那么简单。

这如花朵一般纯洁曼妙的少女，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丈夫的事情，即便那丈夫比她年长多岁，可无论是认知还是道德观念，都决不允许她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别说卞九王无法相信，就连中原的士兵们都无法认同。

纸包不住火，后来事情还是暴露了。原来是前太子垂涎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新母妃的美貌，在某一天晚上终于还是被兽欲占据理智，强迫了迎妃，还威胁她不准说出去，否则两国将会继续发生战争。

善良的迎妃害怕自己成为战争再起的原因，便隐忍地选择缄口不言，可是半月后，她的身体竟然开始发生变化，肚腹也微微隆起，竟是怀孕了。前太子害怕孩子出生后一切都会公之于众，便在迎妃生产后买通接了生婆，让她自然而然地“大出血”而死，孩子也被谣传为死胎，然后被托心腹的侍从处理掉。

此事起初神不知鬼不觉，后来却被当今圣上宋沅发掘，与前太子立场敌对的他自然选择了告密。而先皇在得知真相后，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用前太子的首级向卞九王道歉。

可一切还是晚了。

因为这件事，中原与边域的关系严重恶化，并且已经到达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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