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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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这事，恐怕不成，一会我就得走了。

“这么匆忙？”芊芊周身的气息有些落寞了起来，抬眸，一双春水般温暖静谧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她，挽留道“一天都不可以么？我们已经五年没见过了。

戒心看在眼里，登时有股立马留下来陪他的冲动。

原因无他，芊芊自父母双亡之前乃是富户人家的独生少爷，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十岁那年。

陆家水运行商，无意之中得罪了某位大人物，对方眼底揉不得沙子，暗中买凶，陆家满门一夜全灭，大火少了整整三天三夜。

但，陆父陆母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芊芊躲过了这一劫。

从那一天开始，芊芊就从一位锦衣玉食的富户少爷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饥寒交错的孤儿。

小孩子，独自一人，也不能满世界投奔亲戚，万一那位大人物知道他还活着，下令追杀他呢。

可是，他一人，不会赚钱，也无亲友，哪来的地方睡，又怎会有的东西吃？

不久就饿疯了，可也不能偷东西，于是就打算去树林里找一些可以吃的野草或者鱼裹腹。

然而也是倒霉，误打误撞闯入了瘴气弥漫的生死林，登时就吸入了瘴气，陷进了幻觉。

幸运的是，钟老就隐居在生死林。

吃完饭散步的钟老遇到了深中瘴气的芊芊，内心毫无波动，打算就此路过，谁知，刚要走，那骨瘦如柴的小男娃却张开了眼睛，靠着自己的力量挣脱了幻境的束缚，随后像个倔强的小狼崽子似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继续前进。

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体跟精神都濒临崩溃的情况下，陷入自己最不愿意直面的幻境，本该当场神经崩溃，绝望死去，可愣是靠着心底一股莫名的劲，重新活了过来。

钟老很满意这种百折不挠的韧劲与杰出的天赋，当场动了收徒的心思。

于是，一收就是十年，十年间，芊芊都没有出过生死林。

戒心时常从芊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名为孤独的情绪，很浅、很淡、藏在眼底最深处，被脸上的平静与笑意掩藏，但就是这样，才会让人心痛。

满家灭门，常年与师傅相依为命，隔绝外界，既无亲朋、也无乐趣，且大仇未报…

十年间无限次重复照顾师傅饮食起居、炼蛊，却偏偏还得遵从钟老定下的规矩——隐居避世，不得踏出生死林半步，不得插手俗世恩怨。

这不就是变相的将一个大好年华的青年人，囚禁在了这座密林吗，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枯燥孤单吧。

可人是钟老救的，的确也要守他的规矩。

戒心甩甩头，将这些难过的思绪甩出脑海。

提到——“其实这次我来，主要是念着你的生辰快到了，芊芊，过几日，你便二十岁了呦。”

芊芊眼睛亮了一些，“二十岁有什么含义么？”

戒心想了想，“代表你可以娶亲算不算。”

芊芊狠狠的一愣，南疆二十岁，的确该娶亲了，可随即一笑，“这辈子跟师傅隐居避世挺好的，不必娶亲。”

芊芊说这话的时候，戒心特意偷偷看了眼小老头，发现对方有些愧疚。

戒心特意绕开这个话题，从怀里掏出一只铁盒，“喏，生辰礼物，虽然提前了几天给你，但是现在也不妨打开看看。”

芊芊望着她，眼底微微发热，期待的打开盖子，只见三只胎蛊还有几十只尸蛊在盒底缠作一团，争强斗狠，黑麻麻的一大片，嘶嘶的叫声不绝。

芊芊笑了，刹那间身后仿佛都有百花绽放，“谢谢，礼物，我非常喜欢，但，这胎蛊与尸蛊在南疆毒蛊排行榜上，一个排名第三一个排名第四，每只都极难炼制，你又不通蛊术，是从哪弄来的。”

小老头看了眼它们的成色，看到尸蛊的时候，被他们那狰狞邪恶肖似人类的面目弄得有些反胃，“虽然排名第四，可这尸蛊成色却很低劣，一看便是用寻常的尸体炼制的。”

紧接着话锋一转，脸都红亮了起来，“不过这胎蛊就不同了，明显是用先天饱含灵力的死胎炼制的，看看，三只胎蛊便将几十只尸蛊压得死死的，毒性得多牛，老夫我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凶悍的胎蛊了，女娃，这么好的东西，从哪来的。”

戒心没什么好隐藏的，“这东西害死了金陵朝云妃尚未出世的孩子，至于是谁的手笔，其中牵扯了不少金陵朝的权贵间的明争暗斗，我不好细说，但是谁练的，我确实有些眉目，我怀疑，是云中阁那个狗东西。”

芊芊噗嗤笑出声，“狗东西，这天下怕是只有你一个人敢用骂人的话当名字喊那人了。”

钟老却渐渐撤下了小脸，严肃了起来，“赤鸾去北方了？”

“对，他违反了五年前斗法大赛定下的合约。”戒心道，“不仅害死了一位皇子，还放小鬼作乱，当然没直接冲我来，但却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疯的疯。”

“戒心。”芊芊声音有些低，“所以你来南疆…是为了赤鸾？”

戒心连忙提高音量，“怎么会！”

钟老怀疑的眼神很闪，很亮！就差把“你就是这么一个人”说出口了。

“也不全是，主要是为了你，其次才是教训那个狗东西，你想啊，他身为南疆第一大派云中阁阁主，在玄门修士之间名号多响？这样一个人，公然来我护国寺的地盘作乱，得手之后又拍拍衣袖走人，我护国寺的脸面往哪放。”

“不成，越说越气，一会我就去云中阁找他打一架，让他看看谁才是老大！”

“你可消停一会吧。”

钟老先头听她说赤鸾去了北方招惹是非，她也涉及其中，还想严厉的训斥她一番，可听到最后，这女娃子非但没有捡回一条命的自觉，反而还想跟人干架，钟老都有心无力了。

“我跟他对上，尚且得掂量掂量自己，你呢，几斤几两，更得躲着他才对，你不知道那妖孽的不像人吗。”

“六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小门派里任人欺辱的小杂役，可接触巫蛊之后呢，不过一年便提升到了大巫，还将原来的门派一夜灭门，还是用千刀万剐的方式亲自动手，现在那千级阶梯上面的血都没人敢去清理，足可见那人的心狠手辣与冷血残虐。”

“现在，五年过去，他手底下更是添了无数血债，还有，你知道五年之间他的实力有没有更上一层境界，就去找他打架，不是我瞧不起你，但你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戒心见钟老越说越激动，都咳嗽了起来，还为她苦口婆心，于是连忙拉着老人坐下，小手安抚他的脊背，说起了好话，“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是师门尊严，不容挑衅。”

“还有，我与他之间早年还有一些纠葛没处理明白，不方便与你们细说，这次去，我先礼后兵，能说动最好，不能说动，就开打，实在不行，我画个传送阵，直接遁走还不成吗。”

钟老眼皮狠狠一跳，拧了拧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还是芊芊恢复得快，忍下震惊，重复道，“师傅，传送阵。”

钟老看看芊芊，又吞了翔似的看看戒心，“你接触阵法才多少年，竟然就会传送阵了？！！！那可是九级阵法！！你还是不是人了！”

说的唾沫横飞，一脸激动，手都跟那秋风里的落叶时的狂抖。

芊芊递上一杯茶，“师傅，淡定，她天赋妖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钟老想说什么，然而太过激动，喉咙堵得难受，于是接过茶猛灌了一口，流着满嘴巴茶渍，“可是也不能妖娆到符咒、丹药、阵法都同时变态吧！”

紧接着陷入自己的世界，喃喃，“五年前便会炼制十级丹药，十级符咒信手拈来，可五年过去，竟然还学了阵法，不仅如此，连早就消失的九级传送阵都领悟了。”

芊芊在旁边有些骄傲的补充道，“我记得，现存于世的传送阵，可都是各门派的开山祖师几百年前画的，百年来，还没听说过哪门哪派有人能画出一个新的呢，戒心，优秀。”

戒心同样回以大拇指，不要脸地自夸，“我，当然优秀！”

“优秀个屁！”钟老哐当一声，茶杯放下的时候险些被他砸碎，“你说你不拜入我门下，还跟我说这些，这不是存心让我心痒痒吗！你这个臭娃娃！”

“出去，你给我出去！”钟老往门外推搡她。

戒心以为小老头真生气了，“别推，别推，我还有话没说呢，还有，五年前你找我做徒弟的时候，我就有师傅了，你个小老头，总不能让我大逆不道，一人拜两个师傅吧。”

芊芊在旁边拦都拦不住，看着这俩闹腾地静不下来的一老一少，不停叹气。

说话间，钟老已经她推搡到了门外的一处空地，戒心站定，忙道，“还气呢？”

钟老盯着她“你的传送阵最远传送多长距离？”

方才还一脸气的将她扫地出门的姿态，这会确实一副正经脸，搞的戒心满头问号，“啊？”

“耳朵聋了？”钟老喷了她满脸，再次开口，声如洪钟，震得戒心脑袋瓜子都嗡嗡的，“我问你！你的传送阵最长能传送多远的距离！”

戒心也是被这小老头的喜怒无常搞的窜了火，立马回吼了回去，音量竟不比小老头小多少，“六千六百六十六米！！还有！正常点说话！没看到芊芊耳朵疼吗！！”

钟老还真看了一眼芊芊，就见芊芊还真捂上了耳朵，正一脸无奈的听他俩跟着斗嘴，这种音量级别的战斗，向来温润的芊芊是阻止不了的，于是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一边看热闹。

“咳咳。”钟老自知理亏，咳了一声，紧接着低下了头声若蚊蝇地嘟囔了句，“≈ap;……≈ap;（）”

戒心满头黑线，但见小老头还一副毫无自觉的跟那自言自语，“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还不敢让人听见，看上哪位美人奶奶了？”

“滚！”钟老气笑了，“小女娃娃，没正经，连老头子都调戏。”

接着正了正脸色，“芊芊。”

芊芊不明自己为何被突然叫道，但也上前一步，恭敬道“师傅。”

“你跟为师困在这生死林中多少年了。”

此言一出，就连神经大条反应迟钝的戒心都感觉到了，气氛此刻的急转直下，压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芊芊一愣，轻轻地看了他师父一眼，随后垂下了眉眼，“不是困，跟师傅隐居于此地，是享清福。”

钟老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忧愁的叹息了一声，“是不是困在这里，我看不出来么？一个十岁的小娃娃，跟着我这个行将就木又难伺候的老头子十年…”

钟老低声问，“难道你就没想过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芊芊回答的很快，“不想，我只想陪师傅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这里是我的家。”

——嘿，这臭小子，他小老头好不容易忍痛割肉，打算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你这会反倒不想出去？

“你怎的这么没上进心！”

芊芊狠狠一愣，木讷的抬起头，“师傅？”

俩人师徒之间的事，戒心不好插嘴，于是就老实的在旁边看着了。

“不许出生死林插手俗世纷争的规矩的确是我定的，但是哪个规定了规矩不能打破？”

一段理直气壮推翻自己的亚伦把芊芊说傻了之后，小老头又祸水东引，“你看看这个小女娃，就从来不会老老实实墨守成规！生死林不许人随意进出，她进了，还是为了找刺激，诸如此类的事多了去，你也知道，不用我说。”

“你看她最后这不就成了一个玄术小变态？一会你跟她一起下山，之后好好跟她学学。”

“师傅！”芊芊陡然拔高了声音，吓了两人一跳，深吸一口气，芊芊撇开了眼，低声道“师傅，我不下去，我要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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