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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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又笑了，指着他对戒心说，“你看这臭小子，当我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了。”

“放心，又不是将你逐出师门，一辈子不让你回生死林了，就是让你护着她去云中阁找赤鸾打一架，打完架你俩去外面转几天好好玩玩，然后再回来不就成了。”

芊芊对保护戒心动摇了一瞬，然而紧接着又回到了原点，“一天都不出去。”

芊芊固执的样子，看起来丝毫不会被人说动，跟老头子固执起来一个德行。

戒心听到这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说，就出去那么几天，老头实力高深莫测，又身处盘踞了十年的生死林老巢，根本不会出什么事，怎么芊芊竟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乃至于一刻都不肯离开呢？

刚要说什么，就见钟老被芊芊这副样子惹得动了真怒，啪的一声响，拍了他脊背一大巴掌，芊芊整个人都被拍的晃悠了一下。

戒心心肝一跳。

“我让你走，你走不走！”

钟老年轻的时候，还不跟现在似的平易近人、耍宝逗乐，是个实打实的霸气侧漏性格狂妄的大巫，南疆地盘横着走都没人敢大声放屁的那种。

也就是这些年，随着年龄渐长，对世事的看法逐渐改变，再加上收养了一个十岁的小娃娃，内心已经柔软了不少。

但说到底，骨子里还是说一不二的，芊芊几次不听话，老头就忍不住动手了。

见状，戒心忙后退三步，师徒俩的事，她不方便插手。

芊芊红了眼眶，嘴巴也紧抿着，“师傅，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就是不走。”

钟老脸上不自然了一瞬，然而却很快消失不见，“我能做什么？！女娃娃，你不是会画传送阵吗，立刻把他带出去，这臭小子，我这几天都不想再看到他。”

“人家别派的徒弟都是主动向师傅请命，出门游历，他到好，一身本领，却打算缩在这生死林混吃等死了，说出去是我钟老的徒弟，我都嫌丢人，快点把他给我扔出去…”

说着，钟老回了屋，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芊芊就盯着那门。

戒心上前几步，隔着门，看看芊芊，又看看门内，“那个，钟老，把芊芊带走当然可以，不过我这次来生死林主要来找鬼手花，你知道鬼手花所在的沼泽在哪呢嘛。”

门内安静了一下，似乎是愣了，紧接着门缝里挤出来一阵没好气的吼“就知道你这个小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滚球去园子里自己找。”

戒心一听，连忙从墙根地下那五颜六色的花朵里找了起来。

黑色跟奇特的鬼手形状，在一群艳丽的颜色里还是挺显眼的，戒心几乎没怎么费劲，一下子就在东北角的阴暗角落里找到了。

忙跑过去，连根刨起，随后用布装了点土把花的根包了进去。

小老头，一如既往的擅长侍弄花草，连沼泽里的东西都能养活，不过倒也省了她在找一趟。

拿人东西，替人办事。

“芊芊。”戒心来到芊芊旁边，就见他散乱在额头的碎发下面的眼眸有些忧郁。

见戒心喊他，就算是心里再不好受，芊芊还是笑了笑。

戒心有些心酸，斟酌道“跟我下去几天吧，大不了，我给小老头留下两个侍女符，这样就有人伺候他了，而且还能时时刻刻地传回他的消息，我保证，老头一有不对，我立马用传送阵跟你一起回来。”

“传送阵会透支灵力。”芊芊眼里写满了拒绝，“我不想让你冒险，我留在这最好。”

“嗨，我你还不知道么，别的不多，就是灵力多，如果灵力能换成银子，我早是天下第一有钱人了，六千六百六十米的传送距离最多耗费我五分之一的灵力，够够的。”

芊芊有些犹豫，“我想一想。”

戒心趁机加把火，“还有什么可想的，就算云中阁远，也超不过五个六千六百六十六吧，传送阵传送，不过就是一息的功夫。”

的确，云中阁就在城中最繁华地段，生死林就在城外十里地，两个传送阵就能到。

“还有啊。”心知接下来的话不地道，戒心忙降低了音量，“小老头老了，脾气越来越大，心脏也越来越差，万一你一直跟他犟，把他气得两腿一蹬撒手人间，到时候，你找谁哭去。”

芊芊一想，是这个理，下了决断，“行，我跟你去。”

“这就对了。”

戒心将鬼手花递给他，从怀里掏出两枚侍女符扔到地面，随后一段咒语，两张薄薄的纸片侍女符渐渐抽长丰盈了起来，最后还拥有了面目以及衣服，除了表情呆滞，声音刻板，行动僵硬意外，其余的地方竟然跟真人一样。

变身之后，看到芊芊跟戒心，还袅袅婷婷地行礼问候了句，“公子安好，小姐妆好。”

容貌清秀，声音柔美，衣裙端庄——别说！还挺上档次，起码是七级或者以上等级的符咒了。

紧接着戒心怕芊芊不放心，还指挥着两个侍女挑水砍柴、浇花、做饭、收拾了一遍屋子…最后甚至还跳了一段舞，这才让芊芊确信两个侍女是真的不比他差。

戒心接过鬼手花，临走之前对门嘱托了句“老头，侍女给你留下了，有效期一个月，这一个月只要我灵力不散，这两个符人就不会消失，不惧水火，随意驱使便可，你不是一直想听昆曲吗，随便点，这俩什么都会。”

门，纹丝未动，人，也没出声。

芊芊站到了门前，“师傅，我走了，帮戒心办完事再回来，这期间，你照顾好自己。”

这回门里有了动静，“赶紧滚，记得保护好女娃娃啊，她要是有什么三场两短，你也就别回来了。”

芊芊嘴巴微微动了动，很小声的说了句，“她是我的命，师傅不说，我也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戒心有心让两人道别，特意站的远，所以看到芊芊嘴巴动了，却是没细听说的什么。

门内没反应了，芊芊只得离去，出了院子离去前，回头见老头挥手打开了门，两个相貌柔美的符人走了进去，门重新关上之后，小院里就传来了悠扬柔美的昆曲还有小老头的欢笑。

芊芊一笑，终是安心了一点。

这次有芊芊在前面带路，下山可就快多了。

路过一处小潭的时候，芊芊轻轻的说道“师傅很喜欢那两个符人，谢谢。”

戒心走在后边，瞧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一本正经的道“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咱们不是朋友么，钟老虽不是我师傅，但是却是一直在心里当师傅一般敬重的，以后这些话跟我都不必了，倒是你，这次下山，我可得好好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闻言，芊芊回头笑了一下，眼睛跟秋日里的长空似的，清澈又恬淡，笑完了又回过了头，继续给她看背影。

戒心也笑，“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刚认识你的，听你方才那番话，还会以为你是个多么安分守己尊师重辈的人。”

嘤？！这是什么话。

“难道我不是吗？”戒心说的理直气壮的，“看看，刚刚那两个符人，再看看你怀中的胎蛊跟尸蛊，我不仅尊师重辈，还很重情重义呢！”

谁知，芊芊幽幽的来了句“你五年前，可不是这样的。”

“呵，我五年前…”戒心刚想说我五年也也这样，然而一想，语气虚了下去，“咳咳，五年，那么久远的时间，我怎么记得自己什么样。”

“我记得。”芊芊无视她警告的目光，眉毛一挑，故意道“五年前某人为了好玩代表护国寺，参加了南疆斗法大会，第一轮便当着南疆所有的门派师长以及弟子还有普通百姓的面扬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恩！”戒心道，“没错，满嘴放炮、桀骜不驯，的确是我，不过事实证明，虽然垃圾二字难听了些，但是从结果上看，也的确很应景不是么？”

“是很应景，如果你没抢走天蛊阁少阁主的金蚕蛊让人家抑郁的两年没出门，或许会更应景。”

“因为抑郁？天蛊阁的人说是因为被我重伤了在养伤。”

芊芊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保全面子的话罢了，那少阁主原先也是骄矜狂妄，目中无人的一个人，但自从被你抢走手里分量最重的金蚕蛊还狠狠的奚落了一番之后，自尊全无，就此生了心魔，这才闭门谢客。”

墨北两年不出门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

戒心实在想象不到看起来清冷高傲的墨北内心竟然如此纤细敏感！

“我不过是抢了她一只小虫子，胜利之后又按照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传统说了句——‘你太菜了，跟我比，你还差至少一百年修为’”

“这怎么就搞的她自闭了，还生了心魔，心理素质太差了。”

芊芊失笑，“戒心啊戒心，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多么令人嫉妒，才这般天然啊~”

戒心呵呵一声，“不过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明白为何墨北这次对护国寺的人这么执着了。”

“这次？”芊芊抓住了关键词，“你遇到她了？”

戒心将自己一路之上来南疆遇到的事一同跟他说了一遍，其中就有渔村村民祭拜河神收服鲛人、以及路遇侠客跟他一同来天蛊阁又机缘巧合下参赛的事。

“事情还真不少。”芊芊点点头，“不过，那墨北也是倒霉，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又遇上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当场跟你打一架。”

戒心哼笑，“我傻么？天蛊阁的地盘，我再怎么狂也得收着点啊，不然他们一着急，群起而攻之…”

芊芊挑眉“你怕你应付不过？”

戒心一脸慎重“不，我怕我一个忍不住把他们灭门，消息传回护国寺，师父再打死我~”

芊芊“”

很可以，很狂妄，很欠揍。

一路上漫天的聊，一会就下了山，这时体力也够，谁也没喊停下来休息，就接着走了。

山脚不同山上地势高，光线亮，此时一片灰褐色的瘴气，两眼摸黑，更糟的是，周围还都是密林灌木以及高低错落的地势，说不准这一脚踩的是平地，下一脚就是下坡路，一个踩空就滚下去。

那密林枝头还有灌木丛中还有不少各种生物奇怪喑哑的叫声，似远似近，又像萦绕在耳畔。

芊芊在生死林生活了十年，夜晚的黑暗以及瘴气的毒性以及致幻效果对他来说等同于无，照样可以正常视物。

戒心因着五年前来过这里，中过瘴气的招，回头就研制出了能解瘴气的丹药，来之前特意吃了一颗，保质期还挺长的，现在都没过。

所以，瘴气群里，两人是穿梭自如。

此时，天蛊阁的光屏上显示着戒心的分画面，突然满屏雪花，众人慌了一瞬，然而下一刻，就见那个分画面更新了，前一秒还在爬山的戒心，在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里，竟然已经下了山！

而且身旁还多出来了一个白衣男子，两人一路言笑晏晏，侃天侃地，气氛融洽又和谐。

其实现在生死林处于天黑阶段，正常人是看不里面情景的，但光屏是透过实时跟踪的灵眼传递画面，所以画面不会全黑，而是黑白两色，所以看清楚人的面貌以及性别倒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掌门看了一眼天蛊阁阁主，随后对身侧的人小声道“画面出现了蹦跳，难道是灵眼出故障了？”

他身侧的人当即推翻这个言论，“怎么可能，那可是天蛊阁阁主的灵眼，怎么可能会出故障。”

“或许是那散修用了什么秘术，又或者是生死林自己变换地形，叫那散修下了山。”

“那她身边多出来的人怎么解释！”

那人噎了一下子，被问得无话可说，恼着回了句，“这我怎么知道，你只管看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两人的对话音量虽然刻意降低了，但对于天蛊阁、青山派、缥缈殿此等修为的高级修士确实不难的。

天蛊阁阁主盯着光屏上戒心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在感受一下自己悬在他们头顶的灵眼，心中渐渐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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