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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仙前辈的医庐很大, 几乎整片山头都被合理的整合规划了一番,将日常生活和摘种草药地方都做了划分,前辈在此地经营也有许多年了, 可却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到此地来静养。
说是静养,慕名而前来求医者多不甚数,而这处医庐知道的人却并不多, 再加上风雪天难以前行, 一般人都不会到深山老林来加以叨扰,故而每到寒冬腊月, 医仙前辈会来这处医庐静修。
我领着琬儿经过一片种植草药的药田,现在这片药田也早已被白雪所覆盖, 而直通往前方药庐的小道却早已被人清理出来, 我们便顺着这条小道,直往药庐而去。
还未走到药庐的回廊, 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熬制汤药的气味,隐约还能听到汤药滚沸之声,这便说明有人正在熬药。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生怕会没有人在家。
走到了回廊处, 我和琬儿先把脚下的冰爪给取了下来,又将身上的积雪都抖落干净后, 才走进了药庐。
出于礼貌,我先是在门边敲了几下,故意询问道:
“有人在么?”
话音刚落,一个手指书卷的总角孩童从里屋走了出来, 朝我们望了过来, 在看到我后, 有了片刻愣神。
“苏木?”
我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对方听到我呼唤后, 嘴角不禁上扬,有些兴奋的言道:
“晨晨,你又猜错了,我是苏叶哦!”
闻言,我不禁哭笑不得了。
这位是医仙前辈坐下的小医童,这孩子才十三岁,模样生的水灵,个性也十分活泼好动,不喜拘束,而且还特别喜欢给人取小名,唤起来就不愿轻易改口了。
只见苏叶忙又往里屋喊道:
“苏木,快出来,是晨晨来啦!”
苏木,是苏叶的哥哥,两人是双生子,生得一模一样,可个性却迥异,苏叶好动,苏木好静,而且还十分遵循守礼,不像苏叶那般说话行事没个顾忌。
就比方说,晨晨就是苏叶给我取的小名儿。
这两兄弟真不愧是双生子,模样就跟镜中照印出来的一般,想要凭借模样来加以区分实在是困难,倒是可以从两人的个性中的差异做出区别。
而方才苏叶手执书卷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我错以为是苏木,这也就不难怪苏叶要笑话我了。
苏木听到自己弟弟的呼喊,也从里屋中走了出来,边说道:
“苏叶,我应该同你说过,要称呼人家晨公子,莫要失了礼仪。”
苏叶撇了撇嘴,言道:
“晨晨才不会像你一般陈腐呢!”
边说着边跑到我跟前,伸手言道:
“礼物!”
上次临走前,我曾答应过这两兄弟给他们带礼物呢。
“别急,少不了你的。”
我笑着将背篓放了下来,从里边拿出一套文房四宝来,一样一样交给苏叶。
“这纸是歙州的凝霜纸。”
苏叶将纸捧在手中,脸上的激动的表情也格外生动。
“这是狼养兼毫笔管。”
边说着,我又将两支上好的毛笔递了过去。
这时候苏木也走了过来,看着弟弟手中的东西只觉得这般收受很是不妥,正欲出言回绝,我便直接把墨锭塞到了苏木手中。
“这是油烟墨,墨色发亮,浓淡适宜。”
说完,我又拿出一方端方朴实的砚台来,一并交给了苏木,言道:
“你们不是说砚台上的墨汁容易结冰,不方便书写么,这方端砚,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苏木闻言,也不觉吃了一惊。
“这就是端砚?!”
一旁的苏叶看得目瞪口呆,忙不迭跟着问道:
“这方看似普通的砚台竟是传言中可墨不损毫、冬不结冰的端砚么?”
端砚的石质特别幼嫩、纯净、细腻、滋润、坚实、严密,制成的端砚具有呵气可研墨、发墨不损毫、冬天不结冰的特点,所以格外珍贵,价值不菲。
“你们用着方便即可。”
对我而言,物有所用,才算值当。
“这如何使得呢?晨公子你上回因为无法支付诊金都靠卖血做抵了,这端砚太过贵重,请恕我们不能接受!”
闻言,我忙不迭想要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以免他们再做纠缠。而且,话也说回来,虽然我同他们说过自己出自不大高贵的士族,可我在他们眼中到底有多贫穷,以至于他们为我担心至此了?
“诶,我虽然拿不出这般贵重的东西了,可我媳妇儿可以啊!”
我边说着边一脸骄傲的往门口出望过去,忙招呼着琬儿进来。
“琬儿,这两位是我认识的小友,医仙前辈的小徒孙”
琬儿微笑着缓缓度步而来,她那俊美的外貌和独特的气质瞬间便吸引住了这两兄弟的目光,两人见着都不觉愣神了。
待琬儿走到我身边时,我牵住了琬儿的手,无比骄傲的向我的这两位小友人介绍起自己媳妇儿来。
“这是我媳妇儿,琬儿!”
苏叶眼睛都直了,惊叹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哇,晨晨,你的媳妇儿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儿么?”
哟,这小子有眼光啊!
而苏木恰好对上了琬儿的目光,脸噌的一下便红到了耳根去了,忙不迭的收回目光望着地上,手脚似乎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两位小友好。”
琬儿微微欠身,接着我的称呼也这般称呼他们,让他们感觉更亲切些。
“哦,仙,仙女姐姐好……”
苏叶忙收敛失态的神色,小脸红通通的,忙加以回应。
而苏木则是一脸的不知所措的神态,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看着这兄弟两很喜欢琬儿,便向琬儿使了个眼色,琬儿知道我用意,便顺势言道:
“这几件小礼物,两位小友可还喜欢?”
听到仙女姐姐这般一问,两个人哪里还能对这些物件儿加以婉拒,纷纷点头,异口同声言道:
“喜欢……”
琬儿见状,微微一笑,看着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很喜欢这对兄弟纯净的心性,似不参杂这人世间半点尘埃,十分惹人怜惜呢。
“喜欢就好,我们还带了些糕点,你们可要尝尝?”
琬儿说着,也从旁边的背篓中拿出一包点心来,亲手将纸包打开,那些可口精致的点心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了。
兄弟两个一脸的受宠若惊,我瞧着差点都笑出声来了。
“来,拿好。”
琬儿温柔的话音让人连婉拒的心思都不会有。
苏木有礼地从琬儿手中接过这包点心,满脸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多,多谢,姐姐。”
说道最后,语气已经十分微弱了。
“对了,苏叶,医仙前辈可在后院么?”
我还是想着先让医仙前辈为琬儿诊治这件事儿。
苏叶忙缓过神来,这才想起这件紧要的事情来,忙言道:
“师祖已经在后院等候晨晨你们多时了,先随我去见师祖吧。”
我点了点头,望了望琬儿后,言道:
“好,我们走吧。”
苏叶瞅了瞅手中的纸和笔一时间竟找不到地方安放,便一股脑的都堆到了哥哥苏木怀里了,忙在前带路,难得一见的礼遇有嘉呢。
“这边请。”
我和琬儿相视而笑,旋即跟随着苏叶穿过医庐的里屋,往后院去正式拜见医仙前辈了。
……
来到了后院,苏叶先入屋内向医仙前辈禀告,我牵着琬儿的手并肩在院中候着,神色不觉微微有些紧张了。
琬儿回握住我的手,温柔的望着我的眼,笑着说道:
“明明是我看病,你却比我还紧张了。”
我这模样确实有失泰然,可我心中依然免不了会忧心不安。
“琬儿,我答应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欣然接受,可我无法保证不会强求,若是……若是这世间有能治好你的法子,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去求取,不惜……”
我话还未说完,琬儿便伸手按住了我的唇,目光柔和,脸带温暖笑容,言道:
“傻瓜,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轻柔的将琬儿抱在了怀里,我心里忽地有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了。
……
“晨晨,神仙姐姐,师祖请你们进去。”
半盏茶时间后,苏叶走出来将我们请进了屋内。
医仙前辈如今亦是七十古稀之年了,可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精神依然矍铄,那银白色的长须自然垂落,兼之一身道袍广袖,一派仙风道骨,很是耐看。
我与琬儿一并拜见前辈,恭敬行礼,异口同声言道:
“晚辈见过医仙前辈。”
医仙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两个孩子,眼中有了几分光亮来,旋即捏须笑着言道:
“好孩子,都起身吧。”
医仙前辈面容和善,待人也颇为宽厚,可我也有听苏叶私下里对我说过,医仙前辈若是发起火来,也是十分吓人的。我是不希望看到前辈发怒的一面的。
“前辈,今日我把琬儿给带过来了。”
我牵过琬儿的手,一点都不介意在前辈面前表露我对琬儿的关爱之意。
医仙前辈看明白了眼前这对年轻人对彼此的深情厚谊,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当时高辰为了求药机会有求必应了。
“她就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儿么?”
医仙前辈早就看出我同琬儿的关系了,这是在调侃我呢。
我倒也不觉害羞,反而很是直白的回应道:
“是的,琬儿是晚辈的妻,也就是晚辈放在心尖上的人!”
医仙前辈很欣赏我这般直白的性子,敢爱敢恨,直来直往。
即便知道我这般大胆直白不是第一回了,可当琬儿听到我在前辈面前毫不遮掩直剖心意,还是不觉微微红了脸。
我望着琬儿那有些羞涩的面容,脸上也不觉有笑容洋溢。轻轻拍了拍琬儿的手背,示意她无需拘束,言道:
“琬儿,在前辈跟前无需过于拘谨,我们的事儿,前辈都是知道的。”
琬儿微觉诧异,我向琬儿微微颔首,以证实她心中所想。
是的,我是女儿身的事实,前辈已经探析清楚了。
以老前辈如今的医术和识人的本领,我是女儿身的事实也根本是瞒不住的,所以后来我便索性在前辈跟前主动坦白了一切,因为从一开始我便是以叶晨的身份前来拜见前辈的。
琬儿很快明了如今所要面临的局势,便带着我又主动向前辈恭敬行礼,言道:
“晚辈们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前辈宽恕则个!”
医仙前辈望向了琬儿,细细端详了片刻后,捏住长须的手也有了短暂凝滞,旋即不觉一声轻叹。
“小丫头且宽心,老夫早已不过问世事多年了,也就是一个隐居于山野之间的老叟罢了。”
前辈说完,不住笑了几声。
琬儿闻言,知道前辈答应在此事上守口如瓶,不会横加干预,这才宽下心来,不觉微微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琬儿行事还依然是处处以我为先,我心怀感念之时更多的还是心疼她了。
我忙向前辈恭敬作揖,言辞恳切,道:
“前辈,还请您不吝为琬儿诊治,高辰感激不尽!”
说完,撩袍当即跪下祈求。
“诶,你这孩子,还是如此心急火燎的……”
医仙前辈见状,亲自将我扶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头,示意我遇事要沉得住气。
“来,孩子,让老夫先为你诊脉。”
医仙旋即将琬儿唤到桌案旁坐下,示意她将手放在脉枕上。
琬儿对上我一脸殷切的目光后,不再犹豫,乖觉的将手放在脉枕上,好让前辈为她诊脉。
在诊脉的过程中,我的心也在七上八下的打着鼓,望着前辈那一脸平静的神态,心怀希冀却又忍不住忐忑不安起来。
“来,换一只手。”
前辈沉吟片刻后,又继续诊脉,转眼,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而前辈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我都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虑了。
“你是那个人的徒儿?”
待诊脉结束后,医仙前辈并没有急着给出结论,而是又开始询问了一些细节。
琬儿微微一愣,对上医仙前辈慈祥的目光后,嘴角也有了一丝笑容,点头言道:
“那位确实是琬儿的师傅!”
前辈笑着坦言道:
“因为你是他的徒弟,为了护你心脉他便将二十年的功力都度给了你,所以,你年纪轻轻,内功修为便如此淳厚,这也算是一段机缘了吧!”
医仙前辈提到的那个人,便是琬儿的师傅,也就是九星之一的剑圣了。
“确实如前辈所言,师傅待我恩同再造,我也答应过师傅,绝不在外人跟前提及师傅名讳,多谢前辈体谅。”
说完,琬儿起身也再次恭敬向前辈行礼。
医仙前辈见琬儿如此温婉有礼,对琬儿也是越发喜欢,不免多了几分偏爱之心来,示意琬儿无需如此多礼。
“你身上所中之毒,可越有数年了?”
“是,约莫也有五六年了。”
“可知道是因何而中毒?”
前辈这般一问,琬儿又不得不再次想起那痛苦的鬼窟林一战,脸上有了瞬间悲伤的神情,可很快便缓过神来,直言道:
“因一次作战不甚陷入鬼窟林的阴邪迷阵之中,虽侥幸未死,可从此便身中奇毒,无药可解。”
琬儿在说出这番话时,很显然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医仙前辈闻听此言,也不觉轻叹了口气。
“你身上所中之毒,请恕老夫也无方可解,可幸运的是,‘忘忧’似能克制此毒,所以你现下脉象稍显平稳,外表看似并无异象。”
“此毒难道当真无药可解么?”
此时,我不觉便开始执拗于解药一事了。
医仙前辈自是知道我对琬儿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意,会有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了。
“此毒虽暂时无药可解,却可以尝试以毒克毒,拖延时间,用以寻求解毒之法,这未必不是另辟蹊径,也就只有晗丫头,用起毒药来才会如此胆大心细了。只是既然是独辟蹊径,那在前人未曾有过相关论述更无医药可寻的状态下,以‘忘忧’克制此毒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又是否会有其他无法预测的副作用,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加以验证并总结经验。只是忘忧虽能克制此毒,可若是用量过多,还是会引发相应体征,其用量还暂时无法驾驭得当,这些日子你可还有继续服用‘忘忧’么?”
医仙前辈将自己担忧之事说了出来,希望琬儿能做到心中知数。
“还有间断服用,至于其用量也许晚辈能自行调整。其用量过多便能使人心生疲倦,困乏嗜睡;若是用量过少,则心痛之症状便无法抑制,所以,晚辈便自行根据身体状况来掌握药量,也是颇有所得。”
前辈闻言,知道琬儿也通晓医术,满脸掩饰不住的赞叹神色。
“好极,你可将每次用药剂量以及服药后的相关体制写成医案,待我们下次见面时,带着医案一并前来寻我问诊。”
前辈边说着边从书案中拿出了基本医书来交给了琬儿,言道:
“这几本医书对你大有裨益,务必好好研读,不可懈怠。”
琬儿接过这几本医书,感念于医仙前辈不但尽心为她医治,还如此给予厚望,忙向前辈致谢到:
“多谢前辈,琬儿受教。”
医仙前辈微微颔首,言道:
“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便是得先弄清楚你究竟身中何毒,只有找到此种毒物,追本溯源,才有可能研制出攻克之法。关于此事,老朽便亲自走这一趟吧!”
我和琬儿闻言都不觉一惊,前辈这话是打算亲自前往鬼窟林一趟么?
“前辈,万万不可,鬼窟林凶险非常,切不可以身犯险!”
琬儿慌忙劝阻,若是前辈因此而身陷危难,她心中定然会万分自责。
“此乃医者本分,既然让老夫遇见此毒,那老夫定要将此毒探知得一清二楚才行,此乃老夫当年立志行医之时所发愿景,心性如此,必当遵行,所以,不必再规劝了。”
医仙谢过了两个晚辈的好意,只是他决定好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琬儿知道劝说无果,只得另想他法,至少得做到想法设法的护住老前辈的安全才行。
“那不知前辈计划何时出行,晚辈定当全力从旁协助。”
“放心,老夫既有心此行,定会事先定好万全之策,届时若有需要云燕龙骑相助之处,便会遣人前去送信,不会轻举妄动的。”
琬儿听闻此言,心中才稍感安心。
“燕云龙骑届时定当听候前辈差遣,万死不辞。”
琬儿此时抱拳行礼,一派军人风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前辈会有此行,也多是为琬儿之故,就这份危难之时相助之情,不可不铭记感恩的。
我也恭敬作揖行礼,言道:
“晚辈也在此,多谢前辈了。”
医仙望着眼前这对年轻人,心中也不觉有些感慨道:
不愧是那两个人所收的入室弟子,当真人中龙凤啊!
……
“晨,我还有几句话想对前辈说……”
琬儿望着我的眼,对我提出了这个请求。
我明白琬儿的心思,既然她希望我回避,那便是她有不想在我跟前提到的话语了,对于她的请求,我从来都不忍拂逆的。
我微微颔首,以表赞同。
“晚辈便先行在屋外等候了。”
说完,行了一礼后,深深看了琬儿一眼,琬儿对我投之以温和微笑,示意我勿要担心,我亦然以笑容相应,旋即,便缓缓转身离开了屋内。
……
离开屋子后,我独自走在了庭院中,然后静静立在原地不自觉的便望着远处发起愣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心里都那股哀伤却十分顽固的纠缠着我,令我逐渐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
即便我愿意为了琬儿付出所有一切,可到头来也终究敌不过天命啊!
这种无力感,似是无论我多么强大,多么有权势,都无法轻易去改变的存在的,因为死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它并不会因为你多有权势与地位而对你多有偏爱。
人,终归是太过渺小了啊!
呵呵,罢了,天命也好,因果也罢,若我与琬儿注定无法白头到老,那我们便彼此陪伴着,到最后那一刻来临吧!
想到这里,我都不觉微微红了眼,心里头十分清楚,我这般性子的人,终究是做不到怨天尤人的。
“晨晨。”
身后,苏叶在唤我。
我忙收拾了一脸落寞的情绪后,才转身去回望着他,却看到他一脸担忧的神色望着我,道:
“你方才是想哭么?”
我旋即换了一脸严肃的模样来,说道:
“我才没有想哭,以为跟你一样还是个小屁孩儿么?”
说完,我嘴角不觉微微上扬了。
苏叶听到我调侃他,撇了撇嘴,回道:
“你明明比我年长不了几岁,想哭就哭呗,憋着多难受啊!”
苏叶这一言,却让我顿时愣住了。
他今年十四岁,而我,弱冠之年,整二十岁。
这样看来,确实相差不了几岁呢,可为何,我的心境却不似一个才二十岁的少年应有的模样了?
弱冠之年,二十岁,我成年了,难道就不能想哭就哭了是么?!
“啊,是不是仙女姐姐的病情很严重……”
苏叶胡思乱想了一通就开始口无遮拦,等话说出了口又觉得好的不灵坏的灵,忙不迭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一脸抱歉又是担忧的模样望着我,那模样也是怪可怜的。
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似的言道:
“你的仙女姐姐没事儿,别担心了。”
听到这里,苏叶才放心的松开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着实是松了口长气。
而我的情绪也不觉受其感染,思忖片刻后,对苏叶说道:
“你乘着能哭的年纪便多哭几回吧,不然以后想哭都可能哭不出来了。”
我忽然不明所以的对苏叶说出这段话来,只把苏叶弄得分不清楚状况,前一刻还是他在劝我哭,这一刻便成了我在劝他哭了!
这个动乱的世代,赋予年轻人的使命,终究是过于沉重了一些的。
……
等琬儿从屋里出来,也是将近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当时我正在指导苏木苏叶两兄弟的书法,他们刚得了文房四宝,练字的热情高涨不少,他们知道我字写的好,便央着我教他们练字的方法,好把自己的字写得更好看一些。
苏木性子比苏叶沉稳,也更能静得心下来练字,很快就把字写得工整细腻,惹得旁边好动的苏叶一脸跟他较劲的表情,咬着牙道:
“苏木,你把字写得这般好看,以后是准备去应试做官么?”
苏木闻言,不知为何脸上一红,言道:
“我立志学医,将师祖传授给我们的医术发扬光大,之所以学认字,是为了将来在开具药方之时笔记清晰,药铺才好按方抓药,以免因一字之差,而致死药方有误,最终害人性命!”
真没想到,苏木小小年纪,便能有这道觉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说得好!”
门口的琬儿都忍不住拍手称赞了。
苏木见状,脸更红了,手握着笔管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练字了。
苏叶是个不怕生的自来熟,一见到琬儿便殷勤的唤着琬儿神仙姐姐,高兴的跑过去迎接,言道:
“神仙姐姐,你给我们的点心好好吃哦,是神仙姐姐亲手做的么?”
琬儿摸着苏叶的头,微笑着言道:
“你们能喜欢是我的荣幸。”
苏叶居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有些扭捏的问道:
“那,不知道神仙姐姐还有那样好吃的糕点么?因为……因为我一时嘴馋就把那包糕点都吃光了,苏木都还没尝过呢!”
苏叶这是觉得对不起苏木了,所以想要为苏木再向琬儿要一份点心也好让苏木也尝尝鲜。
这次来得匆忙,点心却是只带了那一包的。
琬儿不想看到这两个孩子失望,旋即笑着言道:
“点心是没有了,不过,我可以为苏木和苏叶做两道可口的小菜,这样的话你们觉得如何?”
虽然没有了点心略微有些失望,可能尝到神仙姐姐亲自下厨做的饭菜,怎样都算值了!
“太好了,我们有口福了!”
苏叶边说着边一脸兴奋的望着苏木,见苏木表情里也充满了期待,这才稍减几分愧疚之心了。
“可是厨房里也没有多少食材了……”
苏木忽然想到这点,所以不免有些担心就连此事也会落空。
琬儿笑了笑,言道:
“无妨,现下时辰还早,我同你们的晨晨出去猎些野味回来充作食材亦可,家中可备有猎弓?”
琬儿边说着,边看向了我,调侃的语气格外浓烈,惹得我忍不住直勾勾的望着她了!
苏叶对这些最为上心,直接回道:
“猎弓倒是有的,可用的不多,也不知弓弦松了没?”
苏木苏叶兄弟对弓马之道并不娴熟,所以不怎么使用弓箭倒也是情有可原。
“这倒无碍,你把弓箭取来,我且瞧瞧。”
既然都被琬儿邀请外出狩猎,我自然得稍微用点心思了。
很快,苏叶便将库房里的弓矢箭袋拿了出来,我稍微检查了一下,将弓弦重新尝试绷紧之后,只要将略微生锈的箭头稍微打磨一番,这套弓矢还是可以用的,拿来狩猎绰绰有余了。
检查完毕后,我便将箭囊和弓箭都背在身上,又让苏叶帮我准备一小袋的小米,这边准备着外出涉猎去了。
苏叶瞧我这一身,不觉露出羡慕的神情来,问道:
“晨晨,你居然还会打猎么?”
“这是自然,君子六艺,骑射可是必考科目呢,每年射柳,我可都是文班第一呢!”
欸,只要高韦不来参合的话。
“射柳?射柳好玩不?”
一提到新鲜事儿,苏叶便止不住的好奇心了。
苏叶连射柳都不清楚,那可想而知苏氏兄弟可能并非出自于士族之家,亦或者这其中有甚特殊原因,以至于这两个孩子未曾受过家族功课教导。
“你以后若是想参加射柳,那可先得把骑射练好才行。”
我那时候虽顶着个纨绔子弟的名头,可骑射功夫可没落下,这也同北魏尚武有关,骑射功夫是士族子弟考校的重中之重,所以像射柳、秋猎这些活动,还是非常受士族子弟欢迎的。
一听到我说要练好骑射,苏叶便免不得一脸受挫了。
“我骑术还算马虎,可射艺完全不行!”
“无碍,等你们哪天下山来了都城,我亲自教你骑射,如何?”
我即便教不好,这不是还有燕云龙骑的少帅在么?
一听到下山两个字,苏叶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旋即很不还开心的跑了出去。
“苏叶。”
苏木在身后喊着,苏叶反而跑的更快,一溜烟便不见了身影。
我和琬儿都感觉到了异样,可又不好当面诘问,只能不动声色,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苏木有些担心苏叶,先是对我叮嘱了一番,道:
“若是猎到野味后请早些回来,后山很大,还有一些大型野兽出没,十分危险,你们要担心些。”
我点了点头,言道:
“我们会留心的,你去追苏叶吧。”
苏木向我投以感激神色,没说什么,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两兄弟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下山么?
……
“别想了,我们先动身去后山吧。”
琬儿主动走过来牵过我的手。
“好。”
我回握住了琬儿的手,两人并肩走出屋外往后山方向而去。
挺长的一段路,我们就只是紧紧牵着对方的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琬儿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段沉静。
“可是等得久了?”
琬儿觉得可能是我又犯了小心眼,在心里生着闷气呢。
我撇了撇嘴,说道:
“也没等多久,再说了,我又不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你。”
说得我好像是个粘人精一般,无时无刻都得黏在她身边才行!
“哦,当真离得开?”
琬儿的嘴角翘起一丝很好看的弧度。
她就是这样把我拿捏的死死的了。
我一跺脚,有些恨恨地将揽住她的腰身抱她入怀,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难舍难分,便十分实诚的言道:
“离不开,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
琬儿听到这话,笑了。
“还在生气?”
琬儿温柔的伸手抚过我的眉间,捏了捏我那张嘟囔着嘴的俊脸,看着我的脸在她手里□□得都快不成形状了,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嘻嘻。
“玩得挺开心的么。”
我牵住了琬儿的手,四目相对间,很自然的便与她十指相扣。
“我同前辈说了一些有关莫尔斯的事情,还有探讨了医药方面的事情……”
“琬儿,对我不需要那般小心翼翼的,好么?”
很多事情,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却总也无法向对方坦诚,经过这件事以后,我觉得我们应该对彼此更坦诚一些,不要什么都压在心底,自己一个人默默去承受。
琬儿静静的望着我的眼,看到了我眼中的认真以及永远不变的深情,在这一刻她微微红了脸,垂下了眼眸,柔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想陪伴在你身边更长久一点……”
这一刻,我与琬儿都不觉微微红了眼,抱紧了琬儿,我笑中带泪,轻声在她耳边言道:
“琬儿,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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