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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甩出一把铅灰,用盖满铅粉的手阻止了灵性继续激活符咒,靠着争取来的这一点点时间,把符咒抛了回去。血月的光芒对灰眼也有所影响,让他的闪避慢了一份,被符咒的效果所波及。那凶狠的魔咒把他的长袍扯碎一大截,露出了身体上旋转着的眼眸。
灰眼慢步走向严道一,似乎也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每走一步,他的身体就多畸变一份,开裂的身体表皮下方开始增殖出深紫黑色的副肢,深蓝紫色的触须从他的右眼眼眶里长出,蜿蜒,变成一朵怒放流涎的恶之花。
赛吉正飞快地敲打着星象仪,每敲打出一个正确的音符,外层的屏障便会被削弱一层。现在只要敲下最后一个符号就能把屏障彻底解除。而它的触手却没再继续动下去。
“喂!已经敲完了!”
它朝着严道一传递出这个讯息,生的机会给他又打了一针强心剂。趁着对方还在变化身体的时间,严道一强忍着干呕的恶心感,取出右臂捆着的风暴符咒,亮蓝色的纹路随着灵性灌注而猛地亮起。
“风暴!”
符咒在咒语献祭下迅速汽化解体,噼啪一声中化作闪电击中了行动迟缓的灰眼,许多亮白色的电蛇在对方的身体上流窜,抑制着肢体的再生与变化,严道一快步跑过一层层书柜,朝着大门跑去。灵性预兆又一次传来,他有些狼狈地朝着左边扑去,躲开了丢来的长桌,而长桌则砸碎在大门上,碎裂到里面寄宿的蛀虫都尽数逃开。
还有七十米。
电蛇只剩下几缕,灰眼的表皮散发着被电击后的焦糊味,快步朝着严道一走来,每走一步,他身上焦黑的皮肤和布料就会脱落,新生,长出虚幻而不真实的替代品。
冷静。
冷静。
保持冷静。
他开始环顾周围的环境,图书馆左右两侧有巨大的落地窗,战斗释放的灵性似乎在不断吸引外面的东西靠过来。那么逃生路线就要从窗户那边跑走。
“赛吉,闩上门。”
严道一把一枚青灰色的安魂符咒丢给赛吉,赛吉用另一条触手把门闩上。
“启动词是卡戎。”
还有四十米。
灰眼已经近得能让严道一把他脸上盛开的知惠之花看得一清二楚。看见有白斑的蓝色触须搅弄着口器的内层结构,虚幻的光斑在它身上缠绕。
现在只剩下一枚安魂符咒,三枚安眠符咒。仪式魔法肯定来不及了。
严道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头飞速拼出古老的尊名。
“灵数的化身,所有仪轨和魔法的主宰,群星簇拥的隐匿贤者。”
当最后一个标识符宣告祷告结束,从严道一的眼瞳深处千千万万层眼瞳互相重叠着睁开,仿佛一条通往未知深处的隧道,狂暴的讯息流掀起不真实的风暴,在这正中的两人都已经无法再动弹,隐匿贤者正将大量的讯息和数据灌入他们的头脑当中,眼前的事情不再真实。
宇宙本身正在揭开其面纱。从瞳孔中开始,视线被扩大到极限,旋转着的图章彼此衔接,一层一层的放大又放大,分形几何组成的结构揭示着让人发疯的真相。空间和时间的观念已经失调,站在地板上却犹如在直直地坠落进天空深处。
两人的身体都仿佛被冻结在此刻,信息的灌输让他们都无法动弹。
“多可笑的尝试。”
在这虚幻的漩涡中心,灰眼复数响起的声音震在严道一的脑海中。
“我早就委身于伟大的隐匿贤者,祂将恩赐赐予了我。”
“所以我才花了那么多功夫损害你的物理形体,削弱你的承受力。何况强电能破坏信息的结构,你收到的损毁信息会比我的多得多。”
“恩赐就是恩赐。不会因为受损而影响其本质。”
“信息的总量是不变的。但信息的混乱程度越高,你越难以从中把握规律,而逻辑和规律正是和疯狂无序相对的概念。”
剧痛撕扯着他的理智,血液顺着皮肤的开口朝下滴落,门口砰砰的碰撞声变得更为响亮,门闩的结构开始变得松散开裂,赛吉只能笨拙地在门上尝试绘出那个保护之眼的符号。
额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严道一费力地挤出一个笑。灰眼身上的结构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从里面透出瘆人的白色纯光。
“即使是你。你虽然自称拥抱了隐匿贤者,但祂并不屑于把祂的主观能动性施加在我们身上。此时祂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响应程序。你还不是保有着理智和逻辑,却自称拥抱了混沌吗?”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灰眼的某些地方,它身上肉眼可见地多出了几条裂口。
“真是可笑。你已经快死了,却还有功夫和我玩逻辑游戏?”
严道一用窥密之眼扫了一眼自身,他的星光体和以太体都在信息流的冲刷下越发脆弱和颤抖,而同样的,灰眼的星光体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就像一场俄罗斯轮盘赌一样,谁先崩溃谁就会灭亡。
“等着看吧。我不会参加没把握的赌局。”
“卡戎!”
随着赛吉取出那枚安魂符咒,念出触发词的那一刻,乌黑的火焰覆盖在严道一周身,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足够安抚他颤栗的以太体与星光体,从破败的命运中逃脱。这一层力量让他有了轻微动弹身体的能力,抬起手指,正对着灰眼布满龟裂白光纹路的头颅。
“砰。”
指头轻轻一弹,伴随着颅骨和大脑的碎片朝着外面喷涌,灰眼彻底崩溃的同时,这次祷告也迎来了结束。他甩出手中的三枚安眠符咒,残余不多的灵性全部灌入其中,抛向了即将碎裂的大门。
“绯红。”
随着古赫密斯语单词被念出,喷薄的深红色火焰覆盖在那些蜂拥而入的血肉怪物身上,让它们陷入了沉眠。大脑疼痛欲裂,之前佯装的冷静现在全部崩溃。
他扶着书架开始呕吐,差不多感觉快要把内脏全部理顺了从喉管里吐出来,尸体在面前炸开的震悚感,这一切要死的鬼东西..胃里完全没消化的食物和胃酸烫得喉管发疼...
振作起来..自由只剩不到五十米。
端起木椅子,哗啦声中凸肚窗的玻璃如雨碎裂。月光照在每一片碎裂的玻璃上,像满地鲜血结了冰。
他伸出手朝外,失去魔法庇护的指尖被玻璃划破,但几乎流不出多少血液,赛吉紧跟着他往前飘行,大多数的怪物都在朝着图书馆徘徊,他终于看到了赛吉说的那条小土路...
再往前就是.........
屏障。
是的,一层薄薄的屏障伫立在那里。
上面旧苦修会的独眼纹章依旧凝视着他,他抬起拳头去砸,去踹,但屏障本身无动于衷。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壁障,土坡下马车的灯光正在由远及近地路过。
“为什么?”
他颤抖着转头看向赛吉,而那里没有赛吉,只有一个瘦削的影子。它开口了,用的不是赫密斯语,也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是乡音。是中文。
“来做笔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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