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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三天。
或者第四天?
厄兰兹意识模糊地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低头看向被丢得到处都是的书本。罗蒂太太的葬礼已经举行了,但是他很难想起那段记忆。每次一回想脑袋里就会塞满大量的杂音,让人头疼欲裂。
不论如何,计划都要继续下去。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不抓住最好的时候叛逃。
果然还是仁慈了...
可如果不这么做,我哪里还算是人?
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收拾一本又一本的书,发誓等到自己有钱,安定下来之后一定要拥有很多很多自己的书,因为他每次都没能带走任何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种一棵树如果不在十年前,那就最好是现在。
他戴好眼镜,淡漠的灰色覆盖满眼眸。现在欧拓状态非常不好,剩下三人也都还是负伤状态。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冷咖啡,切掉无名指的掌部抽搐着,把一小泼咖啡撒在他脸上。
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来,他用刷子蘸上一点世界盐,涂在纸张的几个器官处,利用对应关系制造出一些秘术纸人。
这是基于魔女的替身术法术改造出的秘术纸人替身,效果会比单纯的镜面替身法术好不少,必须做最坏的准备,多一个都有可能能救他的命。
拿出一沓纸张,他慢慢地把刀灌注灵性插入其中,裁出厚厚一叠纸人。再次忙碌起来,把先前出现的幻像和臆想全部都丢到脑后。
缺了一根指头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每次看去的时候都会提醒他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罪孽。
收拾好准备好的所有材料,把长袍重新缝合整理,清理掉所有的污垢后,厄兰兹在座椅上休息了一会。
“巫师。我有一个消息要捎带给你。”
随着虚影在他身边重叠成形,右手拿着书的无面男人站在了他身边。
“什么吩咐?”
“你的狱卒持有一本编号为2-174的书。那里面有一份窥秘人途径序列五的非凡特性。在你逃离之前,窃走它。”
“...?!你疯了吗?我本来以为我因为一时心软放弃了两个最好的逃跑时间已经够愚蠢了,你还要我冒着一死的风险从教会里偷走这东西?”
“这可不是一个建议。巫师。这是一个命令。”但他林挪了挪身子,他背后影影绰绰模糊的诸神翕动着,发出他听不见的声音。
“哦。也是啊。想活到今天,不够狠毒的确算不上是你们的做派。”
“放手去做。丢掉没用的良知,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所罗门之约依旧有效。”但他林虚幻的脸扭动着,变成一团灰黑难辨的迷雾,在那后面折射出了一片诡异的荒原。
只可惜时间太短,厄兰兹也没有看清。
“...我明白了。”
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出自己的房间。休伯特正躺在靠椅上休息,艾奇奥正在房间里教小诺迪识字,队长的办公室门还开着,正在尝试和义肢磨合。
也就是说今天看守霍拉米克旧址的人是赫瑟尔,三天之后,又会是她。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木门,把眼镜朝着鼻梁上推了推。
寻常的生活开始了,不用挨打,不用练习,只是需要看看心理医生。手里拿着两瓶葡萄醋的谢尔德站在街头等着他,怀里还抱着用报纸包住的炸鱼和薯条。
“...哦,厄兰兹先生,今天我们不急着治病,去走走吧。”
“........呼,走吧。”
厄兰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沉默地跟着谢尔德顺路而下,随着脚步顺着卵石路离开城市,一片片金红色的落叶铺满乡间小路,太阳从寒冷的云层中乍现,焕发出几缕浅灰色的天光。
“就这里吧。”
谢尔德拿出两张报纸垫在路边,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一张摊开的炸鱼和炸薯条旁边,凝视着葡萄田上逐渐升起的太阳。
月亮已经殷红,至少太阳恒长如新。
一个冰冷的触感靠近厄兰兹的手臂,他转过头看到谢尔德正递给他一杯深红色的果醋。
“哦,谢谢。”他端起那一杯冰冷的液体,呷了一口。
“..唔..先生。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谢尔德知道现在对他使用任何非凡能力都会被认为是冒犯,于是选择了一种比较温和的问法。
那一双灰色的眼睛转过来,盯了谢尔德五秒钟。
“悉听尊便。”
“嗯...就是..我想问问看,您为什么总是急于计划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或者急着去给自己提出一大堆的问题,然后又抢在任何人面前解决它们?您需要休息。”
“.....我不能。老实说,我不在意物质的享受。只要饿不死我就无所谓。”
他的目光盯着远方的太阳,显然思考的地方不在这里。
“您在回避我的问题。原因,先生。我知道话里有话只会引起您的反感,所以我向您恳切地发问,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乐于。说得实际一点,隐匿贤者告诉了我这个世界还有十年就要毁灭了。起初我太相信这东西了,没有做足够多的研究,朝着一个邪神祈祷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也许某一天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团只知道交配的血肉。”
“所以现在每一天对于我而言都是最后一天。后来我吸取了教训,开始翻书检查,我本人做过占卜,问过七光,翻了苦修会里的圣典,全都告诉我十年之后末日就会来到。如果条件允许,我还要去伦堡的教堂看看他们的圣书,看看是不是也是这样。”
“首先,为了活,我要晋升。近一点是为了我的生命,我要晋升,远一点是为了十年后,我要晋升。其次,我渴望创造的体系还缺乏足够的知识和理论支撑,而支持我不断尝试检验我理论的是实力。最后,不要认为和我签约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慈善家。我要为力量付出代价。”
他抬起左手的食指,那里一圈圈的契约烙印轻微亮起。
“你猜猜看,如果我休息,他们会怎么对我?我的晋升和他们能否在灵界继续立足有很大关系。我越强大,他们越能把自己和更多形而上概念连接起来。”
“哎。我真蠢..何苦浪费时间和你说呢?或许真是我太闲了。”
他端起酒杯晃动着,玻璃里映照出一张张不悦的侧脸。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地里标注了价格。不是吗?赔掉一点人性和一根无名指,听起来似乎还不赖。”
一种债多到无力偿还,反倒无所谓了的喜悦让他的姿势放松了不少。朝着朝阳伸出手去,日光穿过他的指缝,在无名指处透出格外显眼的空隙。
“您还真是个棘手的病人啊,先生。”
两双眼睛对上了,然后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果到时候您成了肉块,我就把您抓起来天天切一块做成培根。”
“好啊,等你做好了给那时候的我也送半条来。”厄兰兹非常赏识地看了一眼谢尔德,抓了一块已经有点绵软的面衣炸鱼放进嘴里。
“啊,对了,先生。您知道相邻途径吗?我最近才查到一点有关的资料。”
“相邻?等等,先别说话,让我猜猜看。”于是谢尔德目视厄兰兹低头画了一个奇怪的结构,那是十个圆圈,用二十二条线连在一起。
“恶魔,死神和白塔途径挨在一起吗?”
“唔,不不不,先生。”
“那观众和耕种者挨在一起?”厄兰兹眉头紧锁,重新画了画。
“也不是。”谢尔德主动凑过去看了看,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怪了。”
他擦掉自己画出来的卡巴拉生命树。他原本以为二十二序列对应二十二火剑之路,相邻关系应该可以直接根据黄金黎明的凑在一起。(注1)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两组数据都是完全错误的。
“这还真是奇怪。您对各种奇怪的法术似乎很有见地,但对这样一个不怎么隐秘的知识却完全没有理解的样子。”
“我...”他哽住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大多数知识似乎都有相关性,但细究起来却有着巨大的不同。
“好啦。就我所知,我的途径“观众”和“水手”,“者”,“太阳”相邻,有人说还有一条,但名字不知道。而您的途径和“通识者”相邻。”
谢尔德没再继续调侃厄兰兹,把这个信息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应该啊?”厄兰兹拿出灵摆占卜了一番,看看谢尔德又看看灵摆,陷入了沉思。
他必须承认,先前所学的大部分知识都集中在仪式,巫术,秘术这方面,对于非凡历史和途径本身缺乏理解,尤其是在之前对应关系明确的时候,他犯了一个非常经验主义的错误。
如果是这样,他就必须承认,自己对于超凡世界还有很多未知之处。
“快,走,我回学会一趟。”
厄兰兹连忙起身,撒腿就朝着学会跑去,在心里朝着罗塞尔道歉——
对不起,但是你的日记似乎挺有用的。
注1:黄金黎明,全称黄金黎明赫尔墨斯主义隐修社,内有将塔罗牌和二十二途径一一对应的一种神秘学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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