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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当晚,穆霜白就被宪兵队的人抓走了。凌晨时分,阿辜等在特高课的刑讯室里,冷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后者双手被反铐在身后,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白磷弹的事,是你做的吗?”
“不是。”他极快地否认,“天地良心,我交给您的绝对是正儿八经的白磷弹。”
阿辜满脸的不相信:“除了你,没人知道白磷弹的事,也没人知道我哪天会将白磷弹运往广州。”
穆霜白努力辩解:“那天我在您的办公室说漏嘴,真的是无心之举,至于运送的时间,码头上的眼线可不少。”
“能在我的人眼皮子底下掉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阿辜不信任地紧盯着他,“再说,谁知道这整件事会不会是你谋划好的。”
痛定思痛,他总觉得小穆各方面都表现得太过完美,搞不好暗中藏着一肚子弯弯绕。别人称他一声穆长官,这家伙就敢顺着杆往上爬了。
“我……”
穆霜白还想狡辩,可阿辜已不想听了。阿辜挥挥手,一个宪兵拿着一根针管凑到了穆霜白身边。
后者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是……东莨菪碱?”
“不错。”阿辜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些刑具在你身上估计起不了太大作用,我不想浪费时间。这一针下去,不怕你不说。”
穆长官咬咬牙,使巧劲奋力一挣,手上的手铐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他跳起身一拳砸在那个宪兵的肚子上,怒道:“这玩意副作用那么大,您不能这样对我!”
“由不得你。”阿辜对他的奋起反抗并不意外,他也没想过仅凭一副普通手铐便制住对方。他拍拍手叫来更多的宪兵,将人按回椅子上,又拿出一副特质手铐,牢牢地扣在他的手腕上。这种手铐内侧有一圈锋利的锯齿,稍一用力便会扎进肉里,越挣扎这铐收得越紧。
先前那个被他揍了一拳的宪兵揉着肚子走过来,很不客气地一针扎在了他的脖颈处。
药效发作还要几分钟,等待的间隙,阿辜走到审讯室隔壁,冲站在录音设备旁仔细听着那头动静的人打了个招呼:
“斋藤桑。”
“阿辜。”宪兵队队长放下了手里的耳机,“你说,吐真剂对他有用么?”
前者摇摇头:“我是没见过能抵抗吐真剂的人。就算只能稍微起一点作用,也足够了。你就安心听着吧。”
等回到审讯室里,穆霜白已停止了挣扎,边喘息着边仰起头迷茫地望着阿辜。
阿辜连忙开口问道:“白磷弹……”
“白磷一旦与氧气接触就会燃烧,一般燃烧的温度可以达到一千摄氏度以上,充分燃烧足以在有效的范围毁灭一切物质。因此当白磷弹接触到人体后,皮肉会被穿透,然后再深入到骨头,直到被消灭。”
三个字换来了穆长官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一大串废话,阿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么情况?谁要听你讲这些?
他张了张嘴,尽量跟上他的语速:“白磷弹是你掉包的吗?”
不想对方一脸困惑:“掉包?掉的什么包?我没有包掉了呀。”
“……”阿辜有些抓狂,难道一针吐真剂把人打傻了?他有些担心,以往确实有不少人死在东莨菪碱的副作用下,但他可不希望小穆什么都没吐出来就歇了菜。
“稍安勿躁。”斋藤队长在这时进来了,安抚地拍了拍阿辜,“药性还没充分发挥,现在可以了。”
说话间,面前的人眼眸里茫然的情绪也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住虚空的一点。
阿辜试探性地再度问道:“白磷弹是你掉包的吗?”
这下穆霜白有问有答:“不是。”
前者不由喜上眉梢,继续问了下去:“你有没有制成白磷弹?”
“有。我买了足量的磷药,尽数填进了弹体。”
“制成白磷弹的消息你有告诉过谁吗?”
“只告诉了课长。但那天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得到了和先前一般无二的回答,阿辜皱了皱眉:“将白磷弹走水路运输出去的事,你可曾对别人提起?”
“不曾。课长的命令,自当保密。”
问到这个份上,阿辜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药物作用下穆霜白的供词和之前的一致,难道说他真的没有说谎?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穆霜白被铐在身后的双手上,有血珠不断滴落。十几分钟前,当尖锐的针头刺进皮肤的同时,他不顾手铐上的锯齿扎进皮肉的疼痛,手腕翻转,迅速地摘下袖口的小刀片,轻轻握在手里。
之后药效发作,他渐渐感觉不到手腕上的刺痛了,意识也在逐渐模糊。为了防止自己说出实话,他只能用刀片割破掌心,以疼痛换取片刻的清醒。阿辜问了几个问题,他就狠狠地划了自己几刀,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呆傻的模样,以期骗过对方。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斋藤用日语和阿辜交流起来,“你要不再问点别的?反正他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话音刚落,穆霜白突然用日语接话:“我知道。”
“你说什么?”阿辜扭头盯着他。
“我知道。”对方换回了中文,嘴上重复着,眼神依旧空洞,“是佐佐木华干的。”
佐佐木华?阿辜心下踌躇。佐佐木华也在他的嫌疑人名单上,只是还没来得及调查。他扭头看了看斋藤队长。
“我去查。”斋藤主动地应了一声,大步跑出门去。
审讯室里只剩阿辜和穆霜白。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阿辜临时起意,想试一试吐真剂的效果:“谁杀了季鹰?”
穆长官心中一愣,闹不明白他唱的是哪一出,便照实说道:“阿辜课长。”
“明明你对外说是你自己。”
“我确实是有亲手杀他的打算,因此对季家心怀愧疚。所以后来中岛课长要我认下这个恶名,我自然没有异议。”
“你恨我吗?恨我做下这一切却总推到你头上?”
穆霜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您又为何恨季鹰到要杀害他呢?”
“我陪着他打拼数十年,能力在他之上,却始终被他压着一头,他待我再好,我也无法不嫉妒他!杀了他,就能得到中岛静子许我的权势地位金钱,就能入主特高课!”说着说着,他不由得激动起来。
“阿辜!”要不是斋藤闯进门来,阿辜就要被穆霜白牵着鼻子走了。宪兵队队长看了一眼椅子上目光呆滞的人,低声汇报道,“找不到佐佐木华。电讯组的人说他下午就离开了,他的邻居有见到他拎着箱子匆匆忙忙从家里离开。”他顿了一顿,“我们的人正在搜他的家,从他屋里搜到不少红色刊物。”
阿辜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红党的人?”
“你可以这么怀疑。”
“难道他真的是边牧?”阿辜后悔不迭,当初就该一查到底的,都怪这家伙隐藏得太深。
一念及此,他赶紧往外跑:“斋藤桑,借你点人,翻遍全上海也要找到他!”跑到门口,他又回头朝一旁的看守招招手道,“等他清醒一点就把人放了吧。”
隔壁监听室里,用来记录审讯全过程的录音机还在不疾不徐地工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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