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贵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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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看到严夫人母女一脸和善，她的心又往上提了几分。

她上前请了安，严夫人却丝毫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借着给她介绍孙嬷嬷的由头，不紧不慢地和孙嬷嬷闲聊了半天，她的腿都站麻了，才弄明白不过是想打着教导的名义教训她。

她听得心里直想骂人，一个个的放着舒心的日子不过，尽想着算计人，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忍不住想要大义灭亲。

在她脚都快要站麻了时，严夫人终于把目光又转到了她身上，让她给孙嬷嬷敬茶。

她配合地端过茶盏，走了过去，顺势活动活动腿脚。

“请喝茶，还要劳烦嬷嬷费心了。”她恭恭敬敬地双手将茶捧了上去。

孙嬷嬷也不接茶，那张脸上的皱纹里都写满挑剔，目光更是一寸一寸地从她的身上刮过，半晌才吐出一句：“礼不敬则心不诚，放桌上吧。”

她知道对方就是来找茬的，将茶盏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垂手往后退了两步。

“她自幼在乡野长大，不懂什么礼仪，让嬷嬷费心了。”严夫人的声音轻快了许多，“三日之后，我就要带她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您在宫里是怎样教导宫女的，在这里就怎么教，莫要顾虑什么。”

“职责所在，敢不尽心尽力，只是怕小姐娇贵，受不得苦楚。”

“她是准太子妃，事关皇家体面，吃点苦算什么。”她看向严如意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如意你说呢？”

“一切都听夫人和嬷嬷安排。”

“那我就放心了，嬷嬷先歇息一晌，今天下午开始吧。”

她以为这就完了，结果还得接着站。严夫人好像才发现她身上的粗布衣衫，头上的铜簪，责怪一众丫环婆子怎么也不提醒她，然后喊过一直坐在榻上看戏的严如玉，说是仓促之间不得制备，让严如玉将自己的衣物首饰分些于她，也算是她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心意。

“你妹妹素日俭省，你该不会嫌弃吧？”

“既是夫人和妹妹的一片心意，我怎么会嫌弃。”

见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母女两个都有些不满，可又不得不继续装下去，“不嫌弃就好，你们姐妹能同吃共用，也省得老爷再说我偏心，一会我让如玉收拾收拾，亲自给你送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她随口客套着。

“没什么，一会我就给你拿过去。”严如玉还像生怕她反悔似的，说完就做出急着收拾的样子出去了。

又应承了几句，她总算也脱了身，出了院门，她先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歇了一会脚，才往回走。

才用过午饭，就听见门口有动静，她出来一看，来的人还不少，严如玉昂首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六个丫环，或抬或捧着各色物事。

严如玉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命人把东西在屋里摆了一溜，神色颇为得意地给她介绍了一通，她看过去，衣裳都是半旧的，颜色和款式都很素净简单，首饰倒是钗环簪佩都有，虽然算不上华贵富丽，和她头上的铜钗相比，也是云泥之别了。

严如玉介绍完，命丫环拿帕子垫在椅子上，才虚虚地坐了，随着她的动作，她发髻上的累丝金凤衔红宝石垂珠步摇颤颤巍巍，即便在屋里，也是熠熠生辉。

觉察到严如意的视线，她的嘴角翘得更好了，又不得不做出为难的样子，“我原本想再送你几件，可我的衣裳和首饰都是成套的，若是乱了搭配反倒不伦不类了。”

“还是妹妹想得周到。”严如意笑眯眯的，看不出丝毫的不满。

严如玉被她这一声喊得浑身不自在，起身就要离开，她这才知道六个丫环里还有两个是严夫人特意派给她的，她就顺势收下了。

奇怪的是，严如玉才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了，说是口渴了，要喝茶，严如意要给她倒，被她拒绝了，让丫环到她自己的院子里去取。

两人相看两相厌，为免尴尬，想着一会孙嬷嬷那尊大佛就要来了，严如意任由她坐着，自行把她送来的东西都归置好。

等她从里屋出来时，严如玉居然还在那里坐着，桌子上多了一盏茶，已经喝了一半了。

她和吉祥对视了一眼，琢磨着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孙嬷嬷怎么这会儿还没来，我告诉你，她是专管宫女礼仪的，最是严厉，你一会可要小心点，不然就是我娘求情都没用。”见严如意看着她，她不自在地站起来，挪到门口往外看。

严如意立即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了，无非是想看她一会出丑被责罚罢了。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说了几句感谢她送衣物首饰的奉承话，等她露出一副受用的表情后，突然难为情地支吾起来：“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当不当说……”

严如玉正在兴头上，一听立即好奇地追问：“你只管说来我听听。”

她大喜过望，拉着她坐下，才小心翼翼地道：“实话说，我心里紧张的要命，就怕一会笨手笨脚的被孙嬷嬷嫌弃，你是府里的大小姐，样貌和礼仪必然都是最好的，就算是宫里的宫女也没有你身上的贵气，所以我想……”

“哎呀，你快说！”

“我想央求你在这陪着我，一会孙嬷嬷让我做什么，你先做一遍给我打个样，我虽然愚笨，总也能有个照虎画猫的架势，也好少挨几句训斥。”

“这……”严如玉没见微蹙，不置可否。

“若是让你为难，那便算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孙嬷嬷连着你一块儿训，就是我的不是了。”她知情识趣地道。

“胡说，我能有什么差错，我自幼在皇后姨母身边长大，谁敢挑我的不是？”她动气道，“就按你说的，一会你先看我怎么做就是了，若是你再做不好，罚你也是该的。”

“那是自然，如此我就放心多了。”

她一脸欣喜，谢了又谢，一时间还真有些姐妹情深的氛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孙嬷嬷就来了。

她绷着一张脸往正堂一坐，也不多话，眼角一耷，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就让她把敬茶的动作再做一遍。

她赶紧应了，眼睛却殷切地看向严如玉。

严如玉倒不怎么怕孙嬷嬷的样子，直接迈着莲花步，不急不缓地走过去，拿了茶盏退回来，才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她什么都不懂，我先给她做个样子。”

孙嬷嬷虽然仍板着脸，却并未阻止她。

她得意地瞥了严如意一眼，挺直腰身，肩膀往下沉了沉，粉面含笑，双手兰花指轻轻托住托盘，莲步轻移，到了孙嬷嬷跟前，微微俯身，将茶盏轻轻放在孙嬷嬷的右手边，轻声说了声“请用茶”，再缓缓退了下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是孙嬷嬷也微微颔首。

接收到严如意钦佩的眼神，她心满意足地站到一边，催促道：“该你了。”

严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易脚步，端茶，奉茶，然后退回到远处，微微垂首，等候结果。

“不错，过。”孙嬷嬷威严的声音传来，她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严如玉，见她有些失神，立即补了一句：“是如玉妹妹示范的好。”

不出所料，严如玉立即又面露喜色，请安、入席……在她的示范之下，几乎每个动作都是一遍过，两三个时辰之后，孙嬷嬷就起身往严夫人那里去了。

她一见到严夫人，就开口要告辞，严夫人还以为是严如意不堪教导，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要做出关切的神色：“这才刚开始，怎么就要走？是不是如意她不堪教导？我去说她。”

孙嬷嬷神色怪异，说话仍旧不动声色：“夫人说笑了，大小姐聪颖过人，一学就会，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在贵府叨扰的了。”

严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确定孙嬷嬷不是在说气话，更是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学得这样快？”

孙嬷嬷眼神微动，思考再三，才道：“有如玉小姐给她做示范，哪里需要我再画蛇添足。”

“如玉？她怎么会……在那里？”她更加诧异了。

“两位小姐手足情深，是夫人的福气，我该告辞回宫了。”

孙嬷嬷不顾她的再三挽留要走，她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一转身变了脸色，让丫环去把严如玉喊过来。

严如玉刚回到住处，腰酸背痛地正要休息，听说严夫人找她，先是生了一通闷气，随后灵光一闪，忽然就回过味来了，也管不上腿脚酸痛了，气急败坏地到了严夫人处，诉苦严如意是怎么哄骗她的。

严夫人还没发作，反倒听了她一通抱怨，气得脸都黄了，直指着她的脑门：“天天还说你弟弟没脑子，瞧你做的好事，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现在明白了有什么用？还把孙嬷嬷给得罪了，也幸亏皇后是你姨母，不然还不知道她回去怎么编排我们呢！”

严如玉从来没有这样被骂过，眼泪像泄洪似的，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严夫人没法，只能收起气愤，一顿安抚。

好半天，她才止住泪，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双手扯着手帕恨恨地道：“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你就消停消停吧，我是看出来了，你们姐弟俩加起来都没那个野丫头心眼多，反正以后有的是功夫，还怕她跑了不成？”

“可是……”

“这事你就被管了，若兰今天派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去读书，明天你就去吧。”

“可是……”

“去吧，先让那野丫头得意几天。”严夫人的眼里添了一抹忧色，“你爹这几日都不着家，就别惹他不快了。”

严如玉这才作罢。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严夫人那边过来兴师问罪，严如意总算松了口气，瘫倒在躺椅上，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有严如玉做挡箭牌，孙嬷嬷虽然是宫里的人，可也不敢轻易得罪皇后的家人，她更庆幸曾经遇到的那个贵人，教会了她各种礼仪，不然怎么可能现学现卖这么快。

又躲过一劫，她连带着看屋里多出来的两个丫环都顺眼了，倒是吉祥总是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她们，生怕她们是严夫人派来的眼线，暗中做什么手脚。

折腾了一天，当她洗漱完躺到床上时，脑海已经迷迷糊糊的了，突然听到床榻前有细微的响动，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还是觉得有异样，起身下床想看个究竟，脚刚插进鞋子里，浑身一僵，猛地缩回到床上，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