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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塌了。
李知府已经顾不得脑袋上的乌纱帽了,他只觉得屁股都要烧起来了。
这申氏怎么净惹幺蛾子?!
这铺子摆明了是明王收了,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不愿意给钱,他也理解,说的第一个理由也站得住脚。
说完了也就罢了,她偏要说第二个。
说就说吧,还要说得这么掷地有声。
李知府进退两难,一言不发地盯着堂下的申小菱。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都不明白吗?这下好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自己了。
公堂上,竟安静得呼吸声都听不见。
账房先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樊昆催他出账册,他始终拿不出来。房契地契都是实打实的,过一下当铺也就干净了。
唯独账册,他总觉得有些算不过来,银子和账有出入,原来是赊账买东西,东西买来又送人销了账。于情于法都是说得过的。
这手法倒是第一次见。
毕竟当了多年的账房,什么风浪没见过。他心头猫抓似的发慌,但仍沉住气,打起精神道:“大人,申家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原是我们将铺子盘了过来,铺子盈亏收支都是归铺子的。”
李知府赶忙顺杆溜下来:“既如此,你们便速速将银钱支给他们。伐木工挣得是辛苦钱,莫要再拖。”
账房先生磕头道:“是。”
“王工头,你们拖家带口在闹市里坐着,本府也可治罪的。念在你们从远乡赶来要款,实属不易,早早拿了钱回家吧。”李知府觉得这么结束,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伐木队王工头一听还是不干。
“知府大老爷,你莫要信了他们的话。他们要真愿意给,早给了!下了堂保不齐又拖我们一年半载的。”
账房先生赶忙说道:“给,给,一定给,这次一定给!”
“黄口白牙的,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给,给多少?”王工头手一甩,转过头又对李知府道,“还请知府大老爷为草民作主,让他现在就去将钱取来。当着您的面给银子,他们才不会赖账。”
申小菱站在一侧,心道:柳怀舟果然没挑错人啊。台词说得好,演得也到位。
账房先生情急:“四万二千两。任谁也没法子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李知府头又开始大了。
他看向申小菱,只见她埋着头,认真地抠着手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
已经将大事化小了,现在就是要尽快化了。
“需要多少时日凑齐?”
“这......”账房先生哪里说得出,这钱都归樊昆,樊昆也没权利支这么多钱,还得报明王殿下。
见他说不出话来,王工头又磕头哭嚷着:“还请知府大老爷为草民作主啊。”
公堂外候着的几个工头见王工头磕头哭喊,跑出府衙,带着候在府衙门外的几十号老老小小,也都跪了下来磕头,齐声喊道:“请知府大人为草民作主!”
“请知府大人为草民作主!”
“请知府大人为草民作主!”
这根本就是刁民行径!
李知府气得不行,惊堂木一拍,正要发作。
身边的师爷上前一步,低声耳语:“大人,请到后边说话。”
李知府心头一颤。完了。
他站起身,双手轻轻整了整乌纱帽,戴不了多久了,再摸一下吧。
毕恭毕敬地走向了公堂背后的小屋,屋内一坐一站两个人。
坐在上座的垂眉敛目之人,正是萧伯鸾和明王都没接上的万勰帝。伺候在侧的,自然是何吉安。
“陛下,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李知府一进屋便跪下了。
万勰帝缓缓地抬起眼,审视着眼前的臣子:
“你平日就是这样判案的?”
李知府匍匐在地:“臣有罪。”
“去,问清楚。”
问清楚什么?是问清楚东家是谁,还是问清楚多久能给钱?
如果只是要问清楚多久给钱,何必叫自己进来?如果皇上要对自己亲儿子动手,要让他当这把刀,以后还怎么混得下去?
他埋着头,好生劝谏:“陛下,此案不过民间纠纷——”
“嗯?”万勰帝声音波澜不惊。
注定要当这把刀吗?李知府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回公堂,惊堂木一拍,对账房先生叱道:
“既然你无法作主,你东家姓甚名谁,叫他来府衙回话。”
怎么又扯上东家了。
账房先生只恨自己刚才没有先应承下来。又看了那工头一眼,觉得他根本不似普通工头那么简单。外面的家眷吼上几嗓子,李知府自然不敢乱来了。
好在平日就做好了准备,真要说东家,便也说得出来。
“禀知府大人,草民东家姓黄名升,人现在关外。刚才草民不敢应承立刻支银子,就是因为东家不在,这么多银钱,草民无权支出来。”
“那他何时回来?”李知府只得这么问。
“草民确实不知,东家的行踪,岂是我们下人能知道的。”
“那要这么说,若你们东家死在关外了,我们的钱就永远要不回来了?”王工头更急了。
“你们怎能咒我东家?!”
“我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万一呢。”
“没有万一,我们东家吉人天相。”
李知府头又大了。这是无解之案,他揉了揉额头。
只听见申小菱轻飘飘凉飕飕地说道:“不是都写好字据了吗?按照字据办就好了啊。”
对啊,字据在呢!
李知府强忍住拍自己脑门的冲动,目光聚集在那十多张字据上。
用铺子作保。
乖乖!他要再看不出这是申家留下的暗手,就是一头蠢驴了。
她早知道这铺子要被明王收去,才写了用铺子作保。投鼠忌器,账房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敢让明王出面处理此事。
李知府决定快刀斩乱麻,惊堂木一拍,沉声说道:“此案已清楚明了,以字据为证,自要款之日起十日内,如无法支付所有欠款,便将店铺转让用于抵债。”
公堂后的小屋内,何吉安悄悄打量着万勰帝的表情。
似乎不恼也不怒。
“陛下......”他上前轻声问道,“可要着人让殿下速速返杭?”
“不用。”万勰帝手一抬:“他还有他的事要办。此事勿要让他知晓。”
“是。”何吉安心头怪异:明王不是在船上,还能有什么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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