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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白慈现如今身在何处?”
慕游眸光一亮,扯住裴宙的衣袖问。
“在女夷王宫。”
裴宙答。
慕游面露难色,道:
“女夷王宫?素闻女夷戒备森严,毒藤遍地。
男子闯入,不是被毒死,便是要被剁碎当花肥的。”
裴宙见他露怯的样子,更觉得好玩儿了,装作神算子的模样闭眼道:
“施主啊,我掐指一算,你马上就有机会,大摇大摆的进那女儿国了。”
慕游嗤之以鼻,裴宙接着逗他:
“不仅如此,我还掐指一算,此次下凡,有好大一笔桃花债,等着你哟,够你喝一壶的。”
裴宙继续逗他。
慕游才不信他,便打断他道:
“少废话,那白慈形貌如何?”
裴宙从垫子下摸索片刻,捏着一个纸团递给慕游,道:
“喏,这是我画的,照着这个找,准没错。”
慕游将纸团在饭桌上铺开,惊诧地道:
“像只蚂蚱。”
裴宙听他没憋好屁,便一把将画像夺过来,在手里化了灰。
“好好好,这样,咱们到司命那去。
起初我造人的时候,塑肉胎之前,云拙都会先帮我画个模子。
现在这差事移交到司命手上,不知规矩变了没。”
裴宙说完,将慕游从坐席上拎起,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驾着云雾来到天庭帝丘,这里是飞升后的仙官们,打工的地方。
自珀珺这小子上任天帝之职,把这天上地下打理的井井有条,颇为能干。
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是叫他们这帮上神回云梦养老,便将他们几个老伙计赶了回去。
自那之后,神与仙,少有往来。
万年间,老一辈仙家除了司命仙官外,逐渐在历劫中死去。
现在仙官任上的都是些青瓜蛋子,不见得认识慕游,为了掩人耳目,少些麻烦,裴宙将慕游变成了耗子大小,塞进袖子里。
穿过重重回廊,到了南天门,笑嘻嘻地对守门大将道:
“两位将军行个方便,我来找司命下棋。”
一对门神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目送他和慕游潜入帝丘。
拐过花丛,裴宙冲着自己的袖子里哈气:
“皓珒,一会儿,我负责调虎离山,你负责找画皮,可要机灵点啊。”
“这等鸡鸣狗盗之事,我不做。”
“给个面子嘛!”
“不给!”
“啧,你小子下凡,刚满周岁,寡人就送你个官做,帮你光宗耀祖。
这面子今天你不给也得给!”
“”
两人一路拌嘴,不多时,就到了司命府门前。裴宙忙捏紧袖口,蹑手蹑脚地进了府门。
先去了魂灵司,不见司命身影,又一路颠儿到了皮肉司,透过窗子一瞧,他果然在这儿。
门庭上高高挂了一块匾额,字写的歪歪扭扭。
门虚掩着,门框两边还提了一副楹联:
上联:叫你好看!
下联:叫你难看!
横批:爷说了算!
裴宙侧着身贴着门框溜进屋内,环视四周,四面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人皮,兽皮模子。松了口气,还好,老规矩还没丢。
几近胖成个肉球的司命,将肥肥的手肘搁在案上,胡萝卜一般的手指,支着昏昏欲睡的眼皮。另一手执笔,悬在一张半成的人皮之上。
随着司命的鼾声起伏,鼻涕泡时大时小,笔尖随着打盹的节奏,在人皮白净的脸上,落着大大小小的墨点子。
“嗯!你别说,这脸上的麻子,还整的挺匀!”
裴宙弯腰盯着那张人皮,朝司命的耳朵喊道。
“麻子?哪有麻子?东皇啊!
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司命提袖擦擦嘴边的口水,急着起身,却不想毛笔从人皮的脸上,狠狠的添了一笔。
“得,托您的福,这小可怜儿又多一道疤。”
裴宙继续不依不饶。
“哎呦,哎呦,您老啊,就睁一只眼,闭只眼吧~”
司命冲裴宙半撒娇半讨好道。
“你这叫怠忽职守,寡人今日非要到珀珺那小子的玄碧宫里,参你个老东西一本。”
裴宙故意吓唬他。
司命用胖胖的身子堵着裴宙,求饶道:
“哎,您别介,我陪您到花园里杀一局还不行吗?”
“那咱们~下棋去”
裴宙一拂袖,反身将皮革司的门反锁上,同司命大人一同出门,往花园去了。
慕游打裴宙袖子里,被生生的甩了出来,摔在了地上,从耗子大小,变回了人样。
他倒没埋怨,干一行,爱一行,偷东西也得负责任啊!
他忙从一堆人皮中翻找着白慈的名字。
也不知是摔了狗吃屎,就能走狗屎运怎的。
就在这张麻子刀疤脸人皮之下,白慈二字,赫然入目。
再看这张人皮,瓜子儿脸,柳叶眉,水葱鼻子,殷桃口,瘦削肩膀,水蛇腰
真真是极为标致的美人儿,美中不足在于锁骨处有一枚乌青的胎记,想来,这又是司命打瞌睡的杰作吧。
慕游死死的盯着这张人皮模子,他要把她形容的每一处细节,都烂熟于心,届时方能帮的上裴宙的忙。
“哐当”一声巨响,将聚精会神于人皮的慕游,惊得回过神来。
竟然有人正用蛮力,想要破开皮革司的门,门外的影子着实看着眼熟啊!
管不了那么多,慕游匆匆藏在案几之下,静观其变,不过三两下,门就被那厮拆了下来。
人影由远及近,却丝毫没有脚步声,直到他透过案几的菱花格子,看到来人角上那双绣鞋,心内惊呼:
“这不是那只猫妖吗?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那猫妖装模作样地一边环目四顾,一边从书案上抽走一张人皮:
“司命,司命?陛下命我将人皮取走,我来跟你打声招呼!”
“打招呼?你那分明是偷!”
慕游在心里暗暗地咒骂道。
“哗啦”一声脆响,灵岫化为猫形,将人皮衔在嘴里,轻盈地跃出了门。
“原来这只猫是珀珺的手下。”
慕游从案几下钻了出来,自言自语。
突然额角有一种软绒的触感,他赫然抬头,正对上玄猫灵岫的铃铛似的镭射之眼。
灵岫步步紧逼,将他堵回了案几之下,低沉的嘶吼着。
丧失法力的慕游,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在灵府之内给裴宙传讯:
“裴宙救我!”
倏然间,地板朝他急速贴近,四周物件蹭蹭的往上窜,慕游仰头看向那只猫,俨然变成了巨兽。
天杀的裴宙,这个时候不帮他,还把他变小,是想把自己送给这猫妖做点心不成?
三十六计,走为上,慕游拔腿便跑,身后的灵猫如壁虎漫步般,悠闲地伸爪,轻轻一拍,他便化为打旋儿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猫儿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凑近,温热的喘息扑在他的身上,吼叫声如雷。
情急之下,他只得服软改口叫裴宙的神名儿:
“东皇宇极!救我!”
霎时,一阵小风将他卷起,飘飘荡荡。
他看到那只奋力朝他扑来的黑猫,越来越远,直到在他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再次嗅到裴宙袖子里的淡淡的檀香味儿,慕游瞬间安心了许多。
他终于,脱险了!
到嘴的猎物跑掉两回,这对八尾灵猫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加之,她在慕游的面前暴露了身份,而自己却依旧对那小子的底细一概不知。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一时灰心丧气,耷拉着耳朵,叼着画皮,有气无力地踱回玄碧宫。
珀珺和白玘正双双站立在园子里的钓台上,
观其背影,天偶佳成,好一对璧人!
白玘身穿一袭荼白广袖留仙裙。
碧玉色的云肩和蔽膝上皆绣着凤戏牡丹,云肩末端柔顺的流苏之下,纤细的腰肢时隐时现。茉莉黄纱披帛和花蕊似的纤髾蹁跹而舞。
真乃凤仪仙姿!
珀珺则身着玄衣朱裳,
雀蓝云肩上绣以金丝云龙,两襟前缀着雪白的珍珠链子。
与云肩同色的蔽膝上,则缀以江崖海水。
一派矜贵雅致,清俊绝伦。
灵岫悄无声息的走近,却见,帝妃白玘将玉盘里的鱼食儿,小心翼翼地递向珀珺,不想却被珀珺连盘子打翻在水里。
白玘瞬时委屈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灵岫软糯地“喵呜”一声,珀珺侧身过来,灵岫注视着这张令他陡然生畏的脸:
眉骨锋利,鼻峰尖削,唯有嘴唇多一分嫌厚,少一分嫌薄,稍显柔情,然下垂的嘴角,又吝啬地将这柔情打破。
灵岫正看着他出神,珀珺深邃的眼窝里,安睡着冰冷的眸光,乍然穿过长长的冕旒,撞上她的视线。
灵岫惊慌的趴在地上,耳朵贴后,又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珀珺俯身将它揽起,连猫带画皮一起抱进了玄碧宫正殿。
进入殿内,珀珺屏退左右,将殿门反锁,触动龙椅上的机关,带着灵岫走入密室。
珀珺将灵岫远远地抛在地上,视线扫视着手上那张人皮上游走。
这张人皮模子正是白慈的,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乌青的锁骨胎记,漫不经心地命令道:
“变吧!”
“什么?”
因珀珺惜字如金,指令总是让灵岫不知所云。
“化形之术,变来看看。”
珀珺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再次命令道。
灵岫身体紧绷,弓着脊背,炸毛得像个刺猬,在珀珺五形的压迫感之下,别说人了,她死活连只苍蝇都变不出来!
灵岫在地上打着滚儿,努力的挣扎着,总是在半人半兽间徘徊,不是变不出手,就是变不出脑袋。
原想着珀珺会赏她一句“废物!”
“化形时,将灵识聚集在尾巴上,切勿松懈。”
珀珺将人皮卷起,抬眼看向她,仔细纠正她的动作后,开始进入正题:
“交给你办的事如何?”
灵岫仍在尝试依照珀珺的教的要领化形,冷不丁珀珺转移了话头,吭哧吭哧的道:
“晴远阁那边办妥了,通天塔也重启了修缮工事,女夷花朝节选秀之事”
“花侍官选拔,走个流程糊弄一下那些凡夫俗子就够了。
来参选的人,只准落选,不准合格。”
珀珺用手指轻抚过眉头,幽幽地道。
“陛下只需将标准定的再严苛一些”
灵岫尝试帝君出谋划策。
“你逾矩了!”
珀珺呵斥道。
“灵岫知错,我自己想法子就是了,不敢劳烦陛下。”
玄猫匍匐在地上,乖顺的舔着爪子道。
珀珺转身,欲拂袖而去,玄猫紧跟其后,甩甩脑袋,甩甩爪子,终于成功化形成人,立在珀珺身后。
珀珺侧过脸,一脸漠然地道:
“不错!”
听到这两个字,灵岫吐了吐舌头,长舒口气,总算是把天上这位主子,给哄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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