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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变的发生改变的是世界的面貌,不改变人心。

有句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般据点的守门人,多多少少会贪些小便宜。他们知道一些在据点里很是贵重的东西,在独行者手里可能就是路边随手捡的垃圾。所以,每次独行者进入据点,他们都会索要点东西。而处事老道的独行者从来不会有过多怨言,因为那些东西还真是如垃圾般的存在,散落在城市里的各处。更重要的是,一旦跟这些守门人起了冲突,据点里的武装部队就会过来支援。大概率的,这个据点从此不能再进入了。所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多数独行者都默认了这一规则。

走入据点,一股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陈耳东知道,这是一些濒死之人汇集在一起发出来的味道。他向左右两侧看了看,果然发现高墙里侧有几十个人歪歪扭扭地靠着墙壁,眼神呆滞没有一丝活力。要不是嘴巴微张胸口有些起伏,被当做是尸体也不会错的。他们大多骨瘦如柴衣不蔽体,在破损的衣服下面,能看到一些伤口,里面蛆虫涌动,钻来钻去很是恶心。这些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也许今晚或许明天,他们就会死在这里。然后被城里的除尸队收拢,拉到外面火化。

乱世不如狗,这个纷乱的世界早已破败不堪,再这样下去,人类文明的这点小火苗真有可能彻底熄灭。可这又管自己何事?陈耳东虽有些不忍,但知道自己力量微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陈耳东继续向前,原本是给监狱犯人放风的操场,此刻已经有了小镇的模样。一间间简陋至极的小木屋按在地面上,像一个个的鞋盒子,只能容得下一两人居住。一条主要通道夹在两排木屋中间,路的尽头是另一堵高墙,那是以前关押犯人的牢房。这条“路”刚够三人并行通过,极为狭窄。

顺着通道向里走去,陈耳东想起了那年跳蚤集市里,扬叔带自己穿行在人群教自己识人的场景。那里的街巷也是如此逼仄,路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或者是些特殊色小吃,人们摩肩擦踵并行或者逆行,兴致高昂。回忆消散,阴暗潮湿的环境把他拉回了现实。

木屋做得很粗糙,堪堪能让人看出来一些门和窗户。顺着门洞望去,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到屋内。陈耳东能看到几双呆滞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前方。他们的境遇也只是比墙根处将死之人好一些而已,如果据点准备出去搜刮物资,也许他们还能做些炮灰。否则,他们只能每日等着一口稀饭,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这就是大灾变后普通人最常见的状态,勉强活着已经是他们倾尽全力的结果。

整个据点里都透着一股子静悄悄的霉味,似在静悄悄地等死一样。

这些场景陈耳东已司空见惯,可每一次他都感觉有些揪心。不过,他知道不能改变的东西,光靠内心波动是无用的。继续向前,他终于听到远处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那里,才是人间!

快走到高墙的脚下,他发现一条街道顺着高墙一路展开,顶在了通道末端。果然,走进一看,丁字路的两端是一排集装箱组成的街坊,从东头依次摆到西头。这些房子比那些木屋好了很多,至少大灾变前的施工工地上,这些还是可以当做临时居所的。而那些声音,就是从集装箱里传出来的。集装箱前是条马路,三米多宽,彻底将木屋与这边划分开来。一条三米宽的通道,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边叫生,一边叫死。

陈耳东站在路口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毕竟每个据地的地形都不太一样,他需要保证遇到突发情况时,能找到最快的通道退出据点。毕竟,瓮中捉鳖这种事,当鳖总是不好的。牢房是三层高的楼房,应该是长方形,位于整个监狱的北方,东面尽头是一座二层小楼,看不清规制。这牢房的背后一般来说应该还有一栋楼才对,那里是狱警所在的区域。

这些集装箱都开着大门,从里面隐约能看到些货物。有卖工具的,有卖肉食的,甚至还有一家卖弹药的,仿佛是一个小集市。当然,还有一些什么货物都不摆,就空着屋子等人的,在古代这叫半掩门。毕竟人还是有动物性的一面,很多据点里女人已经几乎消失不见,男人们的野望从来不是五姑娘,可能积攒个把月的肉干没一会儿就进了这些屋子了。

路东侧的一个集装箱门口,坐着个长相清秀的人。他穿着一件灰不拉几的西服瘫坐在那里,那西服至少大两号,晃里晃荡,就像根竹竿挑着件衣服。他缩着肩膀,手指头时刻在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朝路口这边瞄一眼。见有人从外面进来,赶紧起身朝陈耳东这边走来。附近还有几个同样的人看到被他抢了先,骂骂咧咧的退回到集装箱前,继续坐着等下一位来客。这时节独行者会陆陆续续的从北方地区赶来,毕竟冬天马上降临,那里已经不适宜拾荒了。

“大爷,玩女人不?”

陈耳东看着此人,感觉有些讶异。这种拉皮带的行径在各处据点多不胜数,但大多数都是些泼皮流氓干的活。那些人不说长相问题,气质上就给人很粗鄙的感觉。可眼前之人不同,竟然有淡淡的书卷气在身,相信在大灾变前也应该是个体面的人。

“不喜欢女人?大爷,你看我怎么样?”见陈耳东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清秀男人丝毫不扭捏,又开始推销起自己来。

“不用,我在找人。”

这些人很会察言观色,从不强买强卖。他们也就比那些坐着等死的人强一线,毕竟失足之人常有,而飘客不常有。

此人一听陈耳东在找人,嘴巴一咧,开心地笑了笑。可能他下意识的觉得,今天的屁股算是保住了。

“大爷找什么人?这边我很熟,您找谁跟我说一声,我带您去!”

瞬间,皮带客化身导游+中介,又换了一种花活。这世道能活下来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耳东拿出一张相片,举起来让他看了看。相片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斜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导游看了看照片,仔细思索着,好一会儿,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眼珠子转了几圈,眉头一皱,苦恼地说道:

“哎呀,是他呀!这可不好办了,这人在我们这儿很是厉害,我不敢带你去找他!”

导游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感觉是极为难办的事情。陈耳东见状没有生气,直接从布兜里掏出一块肉干,这是他事前准备好的。这个世界目前的硬通货,不是黄金白银,而是粮食。而且最好用的就是这种肉干,方便携带且比较稀有。一块肉干不到三两,搭配着主食足够一个人一天的饭量。当然,如果是肉罐头,那价格又得翻上好几番。

“哎呀,那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您肯定是他的亲戚吧,我这就带您去找他!”接过肉干,导游一下子又活泛起来。

跟着导游往东面走去,终于陈耳东看清楚了那栋小楼。那应该是以前监狱的一处杂物楼,此刻却不知变作了什么店面。还没走进小楼,一股酒味儿从里面飘了出来。小楼门口,两个大汉看着靠近来的导游,开口说道。

“龟博士,你来干什么?”这两个大汉,穿着较为体面。牛仔裤加体恤衫,看上去很是立整。

“余老大,孙老大,这个人找酒闷子,我顺路给带过来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远远吊在龟博士身后的陈耳东。此刻,他裹在披风里,让人看不出跟脚。在陌生环境中,他从来不会紧随引路人,拉开三米远的距离才有做反应的缓冲。

陈耳东走到小楼门口,出声问道:“这里什么规矩?”

陈耳东的直白二人并不惊讶,毕竟独行者他们也见了不少,知道大多数都是不说废话的。

“三个肉干一整晚,只包含门票钱,进里面消费另算!”

陈耳东掏出三个肉干递了过去,左边那个余老大接过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把肉干扔进腰间的袋子里,示意旁边的孙老大开门。

“大爷,您带我进去吧,这里面人多,我怕您找不出来酒闷子。”龟博士开口说道。

“酒闷子在里面吗?”陈耳东没有理会他,转头向余老大问道。

“一个肉干!”

“在!”余老大将陈耳东递过来的肉干装进裤兜里,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字。

“那大爷您玩好啊,有空来我家坐坐,保证您满意!”龟博士不死心的说了一句,点头哈腰地退了回去。

陈耳东见小楼门已开,不再理会身后的龟博士,直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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