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世家 第三十九章 《勿轻小罪,以为无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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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一路贴身保护，有劳了。”打量了一番，澹台明末抱拳道。这名神秘人虽说比不上慕恒乾，却也是真正的御尊境强者，若是敌人可就麻烦了。

不过澹台明末知道，此人是友非敌。他知道定是慕恒乾不放心他，所以便派这名长老暗中保护慕景奚，不过此话自己断不能直言。

闻言，老者明白澹台明末知道自己的意图，有些羞愧道：“先生勿怪。”

“人之常情，明末明白。”

“先生放心，先生确乃高义之士。”老者抱拳道。这几日他早已看出，慕家的担忧大可不必。

“如此便多谢了，长老放心，有明末在，定不会叫二公子少了一根汗毛。”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老者抱拳道。随即一阵狂风涌动，林内枯叶狂舞。

待得风停，林内只剩下澹台明末一道身影。

……

“哒——！哒——！”

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

“靠！”

正所谓山路难行，茂密的丛林似是舍不得慕景奚一般，不时伸出枝条“抚摸”着慕景奚的脸蛋，惹得慕景奚勃然大怒。

见到慕景奚的样子，跟在其身后的檀山焰丹马发出了几声怪叫，犹如嘲笑。

“你这家伙！还敢幸灾乐祸，讨打不成？”慕景奚回过头呵斥道。

见到慕景奚动怒，檀山焰丹马立即供首上前，亲昵的蹭了蹭慕景奚。

“去你的，少来……”慕景奚笑着道。

见到慕景奚这一刻也不消停的性子，澹台明末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于走出密林，师徒二人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见一条小溪缓缓流过，于是师徒二人便在此饮马小歇。

澹台明末坐于一块青石之上，手持地图，一言不发。

“老师啊，要是迷路了您就直说，不丢人的！”慕景奚似有鄙夷地道。

闻言，澹台明末老脸一红，怒道：“为师的会迷路？这叫迷路吗？这叫迷路吗？”

慕景奚双眼一眯，鄙视之色更甚。

“好吧，是迷路了……”见状，澹台明末嘴唇一扁，恼怒地道。

“我靠！你看你委屈的！那么大年纪你害不害臊！”听得此话，慕景奚立马跳了起来。

“嘿！臭小子！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吗？”

“你还有理了你还！少转移话题！”

“臭小子，我抽不死你我！”

随即师徒二人扭打在一起。

“嘭！”

就在师徒扭动间，小溪对岸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异响，随即几棵合抱大树应声而断。

见状，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松开对方，寻声而去。

“嗷呜！”

一群青色巨狼正四散而开，伺机扑咬着一头受伤的熊类妖兽。

“那是荊木狼和大力掘岩熊？”慕景奚轻声道。

“这妖兽作战，与人类大有不同，既然撞上了，便看看吧。”澹台明末道。

“嗯。”慕景奚应道。

“嗷！一声狼嚎，六头荊木狼便分三个方向扑向大力掘岩熊，见状，大力掘岩熊当即站立而起，巨大的熊爪左右交替挥出，当场拍翻了两头迎面扑来的荊木狼，随即微转身体，伸出左爪，抱住一头荊木狼一口咬下！只听一声哀嚎，那头荊木狼便当场丧命！

不过剩下三头荊木狼也伺机扑来，当场咬住了大力掘岩熊的双肩与右爪。大力掘岩熊怒吼一声，晃动身体，将三头荊木狼狠狠摔飞！不过，还未待得其松口气，又是五头荊木狼扑来……

“这大力掘岩熊倒是强悍，不过也架不住群狼呀？为什么不逃呢？”慕景奚见到下方战局，不解地道。面对群狼，这大力掘岩熊明显胜之不得，却又苦苦坚守，太过反常。

“莫非？有宝物！”慕景奚激动地道。

“你倒想得美，哪有那么好运，你看那大力掘岩熊身后。”澹台明末道。

闻言，慕景奚连忙看去，只见大力掘岩熊身后的一个小土沟，三个毛绒绒的身影正在瑟瑟发抖。

“那是它的幼崽？”慕景奚惊了一下，难怪那大力掘岩熊不肯退让。

“嗷——！”

一声哀嚎，只见几头荊木狼已然锁住了大力掘岩熊的脖颈等要害，眼看那大力掘岩熊便要丧命于此。

“不好！”见状慕景奚当即起身想要上前，不过一只大手却突然伸出，钳住了他的肩膀。

“老师？”慕景奚不解地道。

不过澹台明末并未答话，他知道慕景奚的性子，最是同情弱者，沉默了片刻道：“物竞天择，看着便好。”

就在慕景奚被澹台明末强行拉住后不久，那头大力掘岩熊及其幼崽便纷纷丧命于狼口之下。

“走吧。”见状，澹台明末淡淡地道，随即起身离开。

……

“怎么不说话了？”澹台明末问。

“为什么？”慕景奚有些不满。

“什么为什么？”澹台明末反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救它？这就是您要教我的？袖手旁观？”慕景奚怒声道。

闻言，澹台明末顿住身形。片刻后开口道：“为什么要救？”

“您没见到那几只幼熊？您就这么没有同情心！”慕景奚高声道。

“见到又能怎样？救它们？你怎么知道那些荊木狼捕食不是为了养育自己的幼崽？”澹台明末淡淡地道。

“这……”

“万类相争，自有其生存之道，擅自干预自然法则，非仁也。”

“可您也说过要对万物自然，保持仁慈之心啊？那什么是仁，什么是恶呢？”慕景奚疑惑不解。

回头看了看慕景奚，澹台明末道：“小恶即恶，大仁不仁。”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慕景奚愣在原地。

璞邈镇，一个位于峨松郡内的小镇。虽说规模不大，但却因坐落于横贡山脉山麓地带，往来探险者不断，因而成了山中奇珍异宝的集散地，此地随处可见贩卖各类山货的小集市，药材、矿物、异兽……种类甚是繁多，倒也繁华。

当然，此地也算是峨松郡风气的一个代表，除去繁华之外，非要形容那便是一个“乱”字。自进入璞邈镇，慕景奚师徒便碰到了不下五拨空门中人——也就是小偷。不过那些伸过来的贼爪子都被澹台明末用精神力狠狠打断。

一路之上，慕景奚并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揣摩着澹台明末的那句“小恶即恶，大仁不仁”。

“来来来，张嘴，诶，乖。”

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吸引了慕景奚的注意，只见几个面相不善的男子正围着一个体态偏胖的满面泪水的男孩，拿着一团团泥巴，让其一个个吃下，并不时赞扬着男孩的“乖巧”。

见状，慕景奚立即喝骂道：“给我住手！”

闻言，那几名痞子立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面色不善的盯着慕景奚。不过随即他们便发现澹台明末那冷的犹如刀锋一样的眼光，低声叫骂着离开了。

“谢谢你……呜呜……谢谢你……”小胖子连忙上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谢。

看着小胖子身上的伤，慕景奚有些不忍，随即从吊坠中取出一瓶疗伤药，递给小胖子道：“拿去疗伤吧。”

小胖子迟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接过手，随即慕景奚缓步离开。

“有何感想？”

开口的自是澹台明末。

闻言，慕景奚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集镇，路边摊。

澹台明末递给慕景奚一杯茶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慕景奚伸手接过，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澹台明末又问。

慕景奚张了张嘴，随即沉默了下去。

见状，澹台明末会心一笑道：“你是在想方才的事情吧。”

闻言，慕景奚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以强凌弱的事多得很，你不会这么想不开吧？还是说……你觉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澹台明末道。

话音一落，慕景奚猛地便抬起了头。没错，澹台明末所说的正是他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感觉。经澹台明末这么一说，慕景奚总算明白了为何自己心情会如此沉重——在那些地痞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是呀，回想起来，类似的恶作剧或者说——罪行，慕景奚可从未少做，想想看，那些慕景奚所最看不惯的欺凌弱小之举，不正是自己对仆人所做的吗？

一直以来，慕景奚所做的种种恶行，或许只是觉得好玩，而并非出于什么恶意，但对于承受自己恶行的慕家仆人，他们何尝不是像那个小胖子一样，他们的内心何尝不绝望？

“小恶即恶，大仁不仁。”，这句话的前半句说的不正是自己吗？

“为什么？他们……从来不反抗，或者说……我从来没见到他们……的无助……”慕景奚吞吞吐吐地道。

“或许，并非是他们没有流露出无助的神情，而是……以此为乐的你，忽视了，更何况……他们又怎么敢反抗。”见到慕景奚沉重的样子，澹台明末温柔而严肃地道。

闻言，慕景奚更是悔恨，慕景奚自小颇有古道热肠，对于欺辱弱者的行径一直深恶痛绝，可讽刺的是，原来自己就是自己所厌恶的人。

“其实，你并非是一个恶人，恰恰相反，你颇有侠义心肠，正是听说了你的一些义举，我才知道，你并非是无可救药的恶棍。其实，你只不过是不知分寸的，恶意吸引父亲关注的男孩罢了。”澹台明末语重心长。

“谢谢您，老师。”慕景奚道。如果换作以往，别人这般教育自己，慕景奚只怕要炸毛，但对于一位真正的智者，慕景奚却很乐意听他的责备。

“唉，景奚啊，虽说你本质不坏，所作所为也并非十恶不赦，但你有没有想过……”

“小恶即恶？”澹台明末未曾说完，慕景奚便答到。

“嗯，就如同今早你想救那大力掘岩熊一般，你并非没有善心，更非没有义举，然而一件小恶之举，便可抵消你十件大义之举。何况，违背自然法则，表面是善，其实为恶。”澹台明末道。

慕景奚道：“为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的自然法则中，众生平等，并不偏爱与谁。不会因弱或因强而偏爱于一方。万物遵循法则，相争亦相生，出于对一方的同情而打压另一方，实则违背规律规则，故实为恶。”

慕景奚点了点头，他知道就算救下那大力掘岩熊，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澹台明末要告诉他“大仁不仁”的道理。

“其实，你以往的种种有值得称赞的，你的过错也不过小过，之所以最终在别人乃至你的眼里你自己成了恶人，正是因为你违背了规则。人不是野兽，更有礼仪、道德、人伦、法律等规则。以身份欺压他人正是违背规则！比起你欺压仆人而违反的社会规则而言，你做的善事不过浮云。”

“那我该怎么做？”慕景奚点了点头，问道。

“坚守本心，遵守规则！需谨记，无违法则，方为大善！”

澹台明末说完，拿起茶壶，往一个空茶杯中倒入茶水，片刻之后，茶杯便满，然而澹台明末并未停下，随即茶水便溢出杯口。

“老师？”看着洒了一桌的茶水，慕景奚惊道。

“切记，勿轻小罪，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

听得此话，慕景奚重重点了点头。

“啪嗒！”

一声巨响，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一名满身淤伤的男子，被人追赶，慌不择路间，狠狠撞在茶摊的一处桌椅上。

男子顾不得疼痛，连忙一瘸一拐地继续逃跑。

“站住！”

一道粗犷地声音传来，男子尚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扑倒在地。随即又是几名男子赶来，将受伤的男子紧紧按住！

“王八羔子的，你倒是跑呀！”一名黑衣男子一巴掌甩在受伤的男子身上。

见状，慕景奚大怒，没想到峨松郡竟如此混乱，光天化日，街市之上，这群黑衣男子竟敢旁若无人的行凶，更令慕景奚愤怒的是，街上围观者之众，竟无一人施予援手！

慕景奚看了看澹台明末，澹台明末亦是不忿，怒哼一声道：“大丈夫，该当出手！何须犹豫！”

闻言，慕景奚运转灵力，随着其双腿一动，慕景奚便射出数丈，自高空而落，一脚狠狠踢在一名黑衣人脑袋之上！

“啪！”

被踢中的男子重重摔倒，其余几人尚且未回过神来，慕景奚便原地跳起，凌空射出一脚，一阵灵力随其右腿扫射而出，将压在受伤男子身上的几名黑衣人全部掀飞。

将男子救起挡在身后，慕景奚扫了一眼，街上围观者全都看呆了眼，果然少爷我帅到他们了！

几名黑衣男子自是大怒，起身对视一眼，分开左右，对慕景奚夹攻而来，水属性灵力汇聚在他们双掌之间，看其架势，显然是训练有素。

“七名计都境，看他们招法显然是统一训练而来，这些地痞倒有点货。”慕景奚一边闪躲，一边思索道。

虽说对方是七名计都境武者，局势对慕景奚大为不利，但所幸，看对方行进，似乎并未练习过身法武技，慕景奚当机立断，施展枯木千舞，来回闪避，并伺机靠近落单黑衣人，将其一个个击倒在地。

一记重拳，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慕景奚击倒，慕景奚潇洒地站立原地。

“好呀，好，你小子有种！”一名黑衣人怒道。

“有种的别走！”另一名黑衣人道。

“哼，还敢出言威胁，只管动手，有为师在！”澹台明末缓步来到慕景奚身后，颇为霸气地道。

“太狂了！”

“就是，竟敢阻挠官差办案！”

“乡亲们，快来呀！别让他们走了。”

还没等慕景奚或者黑衣人有动作，周围看热闹的人却纷纷不干了，叫嚷道！

“官差？”师徒二人一愣，一脸茫然。

“我等乃是璞邈镇官差！奉命于此蹲守缉拿近日奸淫妇女的恶徒！你等该当何罪！”一名黑衣人大喝道。其手上拿着一张通缉令，上面所绘的正是那名被追打的男子。

师徒二人连忙看了看，那被救下的男子早已没了踪影。这下两人明白了，感情他们哪是行侠仗义呀，原来是救了个强奸犯！

看着周遭那吃人的眼神，澹台明末指着慕景奚道：“我不认识他！”，话音一落，拔腿就跑。

“我靠，老王八蛋！”慕景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愤怒地追赶自己的众人，看着眼前骑在马上，还顺便牵走了自己的坐骑的澹台明末，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