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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黄金盟主加更】
漠沧无痕忽然一回头与太皇太后撞了个眼神,笑着讪讪道:“近日儿皇只顾着忙暗流一事,竟把皇后给忘了!多亏皇祖母及时提醒儿皇!儿皇明日便去!嘿嘿,明日便去!”
“哼,”太皇太后沉着脸色冷哼了一声,眼神刻意从他身上移开以躲避那突然讨巧的笑,“皇帝当哀家糊涂不成?上回皇帝便是这般应付哀家的,这回哀家岂会再信你?”
听到皇祖母口中陡然变化的称呼,漠沧无痕心头一晃,未作多想,语气先弱了几分:“皇祖母,儿皇……”
与此同时,求助的眼神飞快地送到了温煮水那里。
那温煮水历经两朝,曾在景帝身边伺候过,抛开这重旁人所不能及的身份不说,到了他这般鹤发的年纪仍在宫中尽心伺候着,足以令宫中之人肃然起敬,而太皇太后又是极念旧情之人,面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平日里自然得敬重三分。
抓着这一点,漠沧无痕没少在太皇太后那“蒙混”过去。
可是这一次,似乎不管用了?
温煮水抱着拂尘正想开口,太皇太后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地,竟提前看向了温煮水,发话:“温公公,这回且再莫由着他了!出了哀家的万寿宫,便烦扰公公直接摆驾庆云宫吧!”
啊这。
漠沧无痕着实有些震惊,本想再说一说,因着温公公暗中相拉,这才默默应了下来。
温煮水满脸堆笑地应着太皇太后的话:“太皇太后您便放心吧,有老奴在,君主他忘不了。”
温煮水一开口,太皇太后心中才顺意了许多,可当她再次看向一旁配合着说是的皇帝时,那副言不由衷的态度顿时教她放心不下了!
就在他主仆二人前引后辞亦步亦趋忙着请退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语调倏尔一重,再次开了口。
“元礼,哀家从来都没有逼你的意思,哀家只想让你知道,在大业面前,很多事情,明知身不由己,你却不得不去做。你可以忘记哀家的嘱咐,但一定不能忘记,皇后一朝嫁给了你,她不仅是你的妻子,还是整个黎桑的皇后。”
当那句身不由己在身后蓦然响起耳中,漠沧无痕整个人变得莫名得冷静,余光里,无数的纷红骇绿斑驳着岁月。
庆云宫皇后,司徒姌,前朝太师司徒允的女儿,司徒家唯一的血脉。两年前,刚过及笄之年便嫁给了他,当初那个养在深闺被司徒府上下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一朝成了统率六宫的宫主,成了一朝之后。
可一直以来,并没有人记得当初的那个小姑娘是谁,人们只知道,她是开国名臣司徒太师之后,两年前,她的父亲在狼人的宴会上,打翻了漠沧皇亲赐的美酒,最后以一声壮士断腕之势的咒骂撞柱而亡。
她的父亲,从前便是黎桑百姓心中最敬重、最伟大的人,此后更是。
安福殿门前,生怕皇祖母再继续说下去,他立马开了口,语调比脸色还要凝重:“皇祖母——”
太皇太后自有分寸,看着已经会了意的元礼,最后只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鼐公祀在即,万事需俱备,方不负东风!”
漠沧无痕当即长身一拜:“儿皇,谨遵皇祖母教诲!”
……
安福殿外一声长唤,满院皆跪,在海姑姑的搀扶之下,太皇太后亲自出了殿,于殿门前久久目送着。
“太皇太后,您说,这回君主会去吗?”
海姑姑一旁问着,但太皇太后并没有很快作答,她不禁抬眼看了看,只见太皇太后远望的目光久久不下,半晌口中才沉沉念着。
“他会去的,他懂哀家的意思,就像两年前那般……”
海姑姑蓦然低下了头。
方才见她祖孙二人分开时气氛有些压抑,她本是打着趣才那样问的,可见到太皇太后这个反应,不免教人的心思再次沉重起来……
她老人家话虽这般,怕只怕,那心,对君主还忧着呢。
放在以前,君主前脚刚走,她老人家便急着派自己后脚跟过去看一眼。
而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跟过去看一眼算什么,她老人家恨不得派自己到天盛宫去伺候。
后来寻思不妥便没这么做。
但也安排了一个伶俐的宫女到那边去当眼线。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也就每日向太皇太后汇报君主的饮食起居,同时在君主耳边适当提醒多到庆云宫那边走动。
起初还好,只是后面君主学机灵了,暗地里各种将计就计、见招拆招。宫女送到万寿宫的全是“陛下一有空便会到庆云宫去”、“陛下今晚又在庆云宫夜宿了”此类的话!
起初她老人家简直不要太满意!
后来时间久了,虽然君主那头稳得像一堵不透风的墙,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庆云宫那头却避免不了漏洞百出。
太皇太后一朝大梦初醒,开始在宫女那头不断给到计策,每日的“招数”教君主那边防不胜防。
可谁能想到,那宫女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朝爬上了龙床!
本指望着她能助皇后一朝如鱼得水,不曾想,竟教她自己差点成了那鱼!
这件丑事当时在后宫闹得沸沸扬扬,还差点闹到朝堂上了!太皇太后肠子都悔青了,此后,再不敢往天盛宫那边派人,做这些一不留神便要酿成大祸的事情……
海姑姑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抬眼见太皇太后眉头松不下,她念头一转,开始替君主说起话来:“太皇太后,您这回还真得好好表扬表扬君主!”
太皇太后听了,马上便疑惑地看向了自己,海姑姑带笑的眼睛点了又点,继续激灵地说。
“奴可听说了!昨个夜里,君主在煦暖阁召见了东宫的宸妃!”
察觉到太皇太后那开始有了些眉目,她刻意放慢了语调。
“您仔细想想,这两年,入到三宫六院的妃嫔源源不断,可这么久以来,咱们这位君主何时宠幸过一人?莫说宠幸,就连召见一事,便成了后宫众妃嫔挤破脑袋也过不去的坎!再后来,君主又破天荒地召了一歌女进宫,没过多久,后宫便又多了个宸妃!相较于其他妃嫔,这些日子宸妃的确要得宠些,可唯独临幸这件事,硬是过了有大半年,迟迟不见发生!”
在这宫里头,时间久了,再受宠的妃嫔若是没有被临幸,倒头来也无济于事!
“您以前总担心是君主不满意这位皇后,才一直对皇后不闻不问。经宸妃一事,可见,问题不是出在皇后身上,而是君主自己身上!为此,您没少为君主着急过。这些日子,您的话在君主那一遍一遍地说,君主一遍一遍地听,再硬的耳根子也要磨软了吧?更何况,君主素来孝顺,您的话他总归是听的!这不,昨夜宸妃受了宠,这便说明,君主这回是真的把您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她是打心里替她老人家开心。
“真有此事?”
他就是因为太孝顺了,才会想着各种法子教她放心!
太皇太后听得眉头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姑姑问。
海姑姑没有迟疑:“奴在天盛宫还是有信得过的人的,那婢子昨晚在煦暖阁守了一夜,错不了的!何况,君主已有许久没有在煦暖阁就寝了,即便平日里没有召见妃嫔侍寝,也是宿在风华殿里头。仅观此细节,便可知这断然不是君主故意唬您的!”
海姑姑欣然说完,可她发现,此时的太皇太后,脸上既不是喜悦,也不是忧愁,总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边既没说话,她便没再开口,只是暗想着太皇太后此时在想什么。
须臾,全然不知太皇太后的思绪是何时跳出去的,突然问。
“兰花草身边那宫女是何时来的?怎从未见过?”
什么?
海姑姑先是晃了晃神,赶忙拉起目光,顺着太皇太后的视线看向了院子里……
“那丫头的确看着面生,”
她不确定地说,可看到那宫女头上配有一色花饰时,又说不出个道理来。
太皇太后忽然问:“万寿宫近日可有送新人进来?”
“没有您老人家发话,奴自然不敢随意选人进来。”海姑姑急忙欠身回答。
这会儿,院子里人影散乱,都各自忙着手头的活。
太皇太后未发话,眼看那宫女便要散出视线,海姑姑心头一怵,提议:“不如奴唤那婢子过来问话?”
“不必,”太皇太后目光收回,“你亲自去一趟善劳司查一查吧。”
“奴遵命。”海姑姑福身,余光里那婢子已不知去向。
安福殿前,牡丹、芍药、虞美人,如火如荼开着,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兰花姐姐您拉我做什么?”
兰花草将人拉到一棵大槐树下,松开她说:“我说你这丫头胆子真是大啊!方才从你身边走过去的乃是当今君主!你怎么能随便抬头看呢?!你不要命了不成!”
青妹明白过来,逐渐垂下眼神,“我只是一时好奇,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好奇?”兰花草满是震惊地看着她,“你可知,你那好奇的一眼,极有可能会要了院子里所有宫女的性命!”
“对不起兰花姐姐,是青妹给您添麻烦了,”察觉到兰花草的愤怒之后,青妹急忙道歉,并拉着她保证:“以后,我一定跟大家一样,好好埋头跪着,一口气也不出!”
兰花草盯着她,嘴角一抿,并没有意责备她的意思,“你知错能改便好,往后多注意些。方才是我急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
青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须臾,见兰花草也笑了,她才试着问:“兰花姐姐,君主……真像您说的那般,狠…厉吗?”
生怕说错话,最后两个字她基本是糊着音说出来的。
兰花草赶忙说:“哎呀,方才是我语气严重了些。当然咯,君主断然没有我说的那般恐怖,我那样说,只是想告诉你,君威不可冒犯!咱们这位君主年少有为……那些传奇的事我就不说了,单单在做人上,便教人赞不绝口!他不仅性情温和,更是礼贤下士,从未把咱们这群婢子当奴看!”
当那些溢美之词从兰花草口中花枝乱颤地说出,青妹的脑海里思绪不断,那双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蓦然明媚了许多。
“还有还有!你可听说过释奴令?这释奴令便是君主登基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宫外的情况我不了解,但在这宫里头,只要是在宫中各司其职的,每月都有月俸拿,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拿,他还鼓励大家不要以奴自称……”
离开万寿宫的漠沧无痕一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陛下,您可还好?”
“不打紧,”龙撵上的漠沧无痕早就如坐针毡,他立马掰住了靠温公公那边的扶手,问:“公公,真的要去啊?”
温煮水先是笑而不语,待上头有些急毛了,眉梢冲着他一挑,哄孩子般道:“要不然,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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