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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就点点头同意了,拿了针线筐子,坐在正房的门口绣起帕子来,谁要想进正房,必须经过她这里。寒梅想着姑娘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才去的长公主那里,因此自己这些做丫头的越发的不能给主子漏了破绽,越镇定才越好,反正其余的地方有别人守着,这个一向有些性子急的寒梅,这次倒真是做得住了。

这边梓锦带着丫头来到了玫园,长公主刚用过晚饭,听说梓锦到了似乎没有一丝的惊讶,让梓锦进来,梓锦行过礼后,坐在一旁的锦杌上,看着长公主神色红润的脸,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蒋嬷嬷亲自奉上茶来,梓锦忙谢过了,就见蒋嬷嬷笑着带着伺候的丫头们退了下去。

梓锦喝了一口茶,这才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也不拐弯抹角了,毕竟这种事情如果还要拐着弯说,实在是太离谱了。定一定神,梓锦看着长公主说道:“儿媳这么晚来实在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跟娘说。”

长公主应了一声,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晚还要赶过来?”

听到长公主这么问梓锦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听说今儿个祖母请了太医院的院正来请脉,而且听说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跟着杜夫人过去了。”

梓锦说完就看着长公主不再说话,长公主轻轻一笑,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也要过去看看老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梓锦点点头,又道:“这件事情有些古怪,以前祖母请平安脉也没见那边全体过去问安的,今天着实有些让人意外。而且方才儿媳还得到一个消息,晖园有个丫头据说是偷了主子的首饰,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得不令人生疑。”

长公主瞧着梓锦的神色有些郑重起来,沉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梓锦也不怕,她担心的事情长公主未必就不担心,于是便说道:“大嫂二嫂进门多年,一直无孕,儿媳只是怕有些人借机生事罢了。”

长公主没想到梓锦居然在有限的线索下,居然能推断出这样的结果,其实方才她已经听蒋嬷嬷说了那边的动静,心里也猜疑了几分,只是她素来不是一个主动出手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也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毕竟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没有想到梓锦会主动来找她,也没有想到梓锦这么小的年纪,看事情居然这般的透彻,一时间原先的决定倒是有些动摇了。

“那你的意思是?”长公主轻声问道。

梓锦就叹息一声,道:“儿媳进门不过数月,大嫂二嫂多年未孕要怀疑也怀疑不到儿媳的头上,可是咱们这边跟那边积怨颇深,那边要是真的查出她们不能生育是人为的,那么首先要怀疑的就是咱们这一边。毕竟大哥二哥没有子嗣受益最大的就是溟轩,没有子嗣是不能承爵的!夫君虽然性子火爆,可是品行高洁,绝对不会做这样龌龊的事情,娘您更是不屑于这种手段,正因为儿媳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更担心,如今心里实在是惶恐,还请娘拿个主意才是。”

长公主瞧着梓锦,突然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要是按照我的想法那就是什么也不做,清白自在人的心中,也没什么可怕的。”

梓锦就怕这一点,长公主生性高傲,皇家贵女,怎么会自贬身份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别人不这么想,他们就会认为,长公主跟杜曼秋不合多年,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她们这边。就如同,如果长公主这一边出了什么大事情,人们也定会怀疑,是不是杜曼秋那一边做了什么手脚一样,这无关是非对错,只是人的惯性思维,越是这种惯性的思维,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会蒙蔽人的理智。

“是,儿媳知道娘品德高尚,决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儿媳也知道娘您不会去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您还是您自己,可是娘,您再细细的想一想,既然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那么还有谁会让大哥二哥无子?祖母?父亲?这简直就是笑话,祖母、父亲应该是最渴望侯府子嗣昌盛,世代繁荣的人,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那么不是溟轩,不是您,不是父亲,不是祖母,那这个府里还有谁,还能够,有什么理由能让大哥二哥没有子嗣?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梓锦说着说着自己的脸都白了,这简直是就是太可怕了,梓锦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跳得厉害,甚至于都有要跳将出来的意思。

长公主多年来已经养成了不跟杜曼秋针锋相对的习惯,所以没有这么仔细的去想,此时得到梓锦的提醒,细细一想,却是浑身一颤,眼眸中带着惊讶之意,然后看向梓锦。

梓锦的嘴巴有些干涩,面上带着苦笑,声音都是干巴巴的,就好像龟裂已久的土地,“儿媳最害怕的……如果是咱们府里的人下手也就好了,揪出来,打出去,府里太平。可是就怕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动的手,而是咱们已经被人暗害了多年却毫无察觉,如今是大哥二哥生不出孩子,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咱们这一房?如果我跟溟轩同样也生不出孩子……如果那边真的以为是咱们动的手脚,因此侯府起了内讧,三兄弟闹个不停……”

梓锦不敢说了,声音都是颤抖的,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这是有人想要灭了平北侯府!没有孩子的侯府,最后的下场只能是爵位收回,家族消失,什么人会有这样的狠毒手段,既让侯府断了子嗣,还能让侯府三兄弟内/斗不休,梓锦真的茫然了。

梓锦嫁进侯府也有三四个月了,肚子丝毫动静也无,前几日大姨妈刚造访过,梓锦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同样生不出孩子。

婆媳二人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平北侯爷青城大步地走了进来,梓锦唬了一跳,不知道叶青城什么时候到的,又在门外站了多久,一时脸色有些发白,还是忙起身行礼:“儿媳见过父亲。”

长公主也站起身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侯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些丫头婆都偷懒,也不通报一声。”

叶青城伸手握住长公主的手,道:“你坐。”

长公主点点头,默默的坐下,叶青城又看向梓锦,神色有些复杂,不过纠结一番还是说道:“溟轩媳妇你也坐下。”

梓锦惴惴不安的坐下,对于这位位高权重的公公,梓锦的心里还是有几分畏惧的,虽然鄙视这男人处理后院事务的无能,却也佩服他战场上英勇战绩,那刀锋一样犀利的眼眸总能让人无端的心生惧意。

“方才的话我都刚刚都听到了。”军人做事向来是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因此叶青城开口就直奔事情的核心。

梓锦心里暗叹一声,她其实真的不想在公公大人的面前展现这样聪明的一面,太聪明的媳妇总会让人,尤其是婆家的掌家人心生忌惮。你可以在内院庶务上管理的滴水不漏,把内院整的妥妥当当,可是一旦女人的眼光能跃出后院,放眼外面的时候,总会令人心生不安的。这样就是为什么后院生存下来的老太太,老夫人之辈,都是在自己的夫君过世之后,才展现雷霆手段整治家业是一个道理的。男人的寿命总熬不过女人,女人想要呼风唤雨,总得先熬死自己的男人,这样才能成为这个家族最高高在上的存在。

梓锦立刻眼盯鼻,板着身子坐在那里,垂着头一个字也不轻易说出口。

长公主这时就说道:“本来是我们婆媳说闲话,倒是被你听了去,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也就不瞒你了,侯爷有什么想法?”

梓锦心里苦笑一声,公主大人,这会子你倒是明白了,一下兜出来了,我可怎么办?

叶青城先是看了梓锦一眼,这才看向自己的妻子,道:“溟轩媳妇倒是个极明白的人,做事稳妥,知道先跟你商议。”

梓锦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哼一哼,我倒是想装作不明白,可是能行吗?我倒是想手持令箭翻个底朝天,可是能行吗?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还说道:“儿媳不敢当,遇到这样的事情儿媳也是吓坏了,所以才请母亲拿个主意。父亲来了更好,也请父亲拿个主张才是。”

梓锦力图把自己埋没在平庸中,毕竟她还不是很了解平北侯是个怎么样的人,谨慎一点还是好的。己在么她。

平北侯心里明镜似的,倒是没有想到梓锦居然这般的惧怕他,说话都跟方才的腔调不一样了,那小心翼翼的摸样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想要笑。但是想着作为长辈也不能太过于平和,所以还是板着脸说道:“遇事知道请教长辈,是个有规矩的。”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又道:“你放说的那些,是你自己想到的?”

梓锦双手一握,然后说道:“前几日夫君跟妾身无意中提过此事,他也觉得大哥二哥至今无子有些奇怪,只是我们当时并未多想。今儿个院正大人来,儿媳突然又想起前些天夫君的话,这才有些害怕,夫君不在家,儿媳不敢自己胡思乱想,只得来请教母亲。”

梓锦最终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功劳推在叶溟轩的身上,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光芒太盛,总归不是好事,而且哪一个当爹的愿意看着自己儿子还听媳妇话的,所以适时的示弱总是没错的,尤其是在自己老公的家人面前。

果然,叶青城的神色一缓,原来是溟轩提前提过,不过纵然如此,溟轩媳妇能在短时间内把事情贯穿起来,也是个极不错的了。事关子嗣大事,就是叶青城也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了,抬头看着梓锦说道:“你先回去吧。”

梓锦知道叶青城是有话要跟长公主私下说,她也巴不得离开,忙站起身来躬身退下了。

梓锦走后,叶青城看着长公主说道:“溟轩的眼光真不错,他媳妇是个能调/教的,将来也能撑得起一府门庭。”

长公主却是摇摇头,低声道:“富贵荣华转眼皆空,我倒宁愿他们夫妻一辈子和和美美的,白头偕老。”叶青城看着长公主,眼中带着柔情,道:“好,再过十年,等到锦儿能担得起重任,我就把侯府交给他,由他继承侯府的爵位,算是我弥补曼秋的。溟轩自己有本事,如今他在皇上的心中分量颇重,不用依靠着我这个老子,也能自己闯出天地。他们各自安家,然后咱们夫妻便游历天下去,我还记得当初你问我的那句话。”

长公主展颜轻笑,是啊,当初自己纵然是受尽万千宠爱,可是也只是一个锁在深宫里的公主,对着外面的天地有太多的好奇,有一日她曾经问过他:“你会带着我走遍天下吗?我没出过宫,很是好奇外面的地方。”

那个时候,叶青城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只是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实现。

两人相视一笑,杜曼秋要的是一颗稳如青山的依靠,长公主要的是爱情,其实她们大可以不必这样内/斗,只是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势成水火,想要把话说开也不容易了。

“那现在你要怎么办?溟轩媳妇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长公主皱着眉头,方才当着梓锦的面她并没有流露太多的情绪,只是不希望小一辈的乱了阵脚。

“这两年也是我疏忽了,我一直以为曼秋在这方面比我更注重,没想到过于的纵容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叶青城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想要把幕后的人就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能隐藏这么多年,还丝毫没有发觉,这根本就是极大的本事,现在若不是溟轩媳妇警觉性高,说不定自己发觉的时候,连溟轩都被人算计了。

长公主看着他如此急躁,忙劝道:“院正已经扶过脉,几个孩子的身体都没事情,也就是说只要咱们找出下手的人,以后子嗣是一定会有的。只是现在咱们不知道别人用的什么办法,能这样在咱们丝毫不知道的情况下下了黑手,想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务必要做到风声不起,私底下悄悄的动手才好。”

长公主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只是一直不曾用,不屑于用,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让自己最锋利的一面露出来了。有句话说,做人千万不要太锋,因为你锋利的触角会给你的敌人下嘴的方便。

叶青城知道现在不宜大动干戈,看着长公主说道:“可是现在内院的中馈是曼秋管着,你要插手只怕她又要多心。”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你亲自去跟她说,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由她出面亲自动手查,得出来的结果她也会放心。”长公主淡淡的说道。

“你生气了?”叶青城有些不安,这么多年了,在两个女人中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长公主摇摇头,道:“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她也有她的委屈,我也有我的委屈,你也有你的委屈,如今你想通了,给了我们各自的承诺,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从头到尾要的也不过是你的心,别的我什么也不在乎。”

叶青城轻轻的拥住长公主,道:“是,我的心从来也只是你的,再给我十年,到时候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女人寻寻觅觅一生,其实最想要的东西从来也只是最初的念想。在现代有人说过一句话,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拥抱,后来多了一个吻,再后来发现需要一张床,一套房子,一张证,再后来各种矛盾过后,离婚了,回头想想,一开始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

其实人的欲/望是伴随着人的成长不断的增加的,当你用尽所有的手段去争夺,可到了最后你才发现,你最想要的也不过是最初想要的东西,而其他的不过是你人生旅途上的负累而已。

长公主比杜曼秋更早想通这一点,所以她现在比杜曼秋更容易满足,因为她要的从来都只是叶青城的一颗心,只是一开始为了争夺这颗心,用了太多的手段,当所有的硝烟散去,当所有的防备卸去,才发现其实想要的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没有看到,如今她看到了,所以想要去珍惜,只求与她最爱的人牵手一生,其余的不都不再去理会了。

当晚,叶青城去了杜曼秋的澄园,之后梓锦就感觉到了生活突然发生了微微的改变。

杜曼秋跟长公主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时候两人之间从来都是面上维持着平和,可是现在梓锦察觉的出杜曼秋的敌意少了许多,长公主也比以前更加的平和了,杜曼秋要做什么事情,她从来也不会反对,如果人手不够了,还会从玫园拨出人手给她用,总而言之,两人的关系正在日益的和谐。

楚氏跟沈氏比以前更加的忙碌了,两人的神情表面上看着跟以前一样。可是心细于梓锦还是发现了两人正在慢慢的清理府里的人手,幅度很小,动作很轻,不注意都不会发觉出来。

梓锦思索了两日,这才明白,原来杜曼秋那边已经在行动了,一定要抓出这个幕后黑手,只是梓锦不知道,叶青城做了什么让杜曼秋一房没有怀疑长公主这边,还能释放出善意,突然之间梓锦觉得自己这个公公还是有两板斧的。

后来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叶溟轩听,叶溟轩笑她,道:“老头子贼着呢。”

梓锦汗颜,有这么说亲爹的么?

“那你不是贼儿子?”梓锦嘲弄道。

“那你就是贼儿子的贼婆子。”叶溟轩哈哈大笑,心情很是好。

梓锦默了!

看着梓锦的模样,叶溟轩抱着她依偎在大炕上的迎枕上,低声说道:“如果说我以后没有办法继承爵位,你会怎么想?”

梓锦没想到叶溟轩会突然说这个,随口说道:“那更好,咱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做一对愚夫愚妇好不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平安安的过一生,这样心惊胆战的富贵日子,我实在是过怕了,我再也不愿意睡到半夜还要想着明天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危险,我也不要想着我吃的饭菜里会不会被人加了作料,我更不要怀个身孕养个孩子还要胆战心惊。”

梓锦真的厌倦了家斗,她只想与她爱的人,好好地过一生,珍惜每一天的日子,等到将来老去了,在这个世界咽下最后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她还能抱着这些珍贵的日子回想一生。

“你真不在意?”叶溟轩问道,他想着如果梓锦想要这个爵位,他就去争取,如果他不在意,那么他愿意为了她口中的平淡日子卸去所有的光环,做一对平凡的愚夫愚妇。只是这还需要时间,他得保证登上皇位的不是秦时风,他得保证登上皇位是能让他们夫妻一辈子平安的人。所以他也还需要时间,而且最近他还发现一件事情,他上辈子死亡的真相好像并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

昨天叶锦说过一句话,让他一直记忆颇深,叶锦说:“我一直挺讨厌你,从我出生就一直很讨厌你,你的出生带走了父亲所有的关注,我讨厌你是因为我嫉妒你。纵然是这样,我也不曾想过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将你置于死地,我一直说当年惊马踏伤赵游礼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也不是二弟做的,你一直不信。如今爹爹已经承诺母亲,将来爵位会有我承继,可是我依然告诉你,那件事情的确不是我们做的,至于那个小厮为什么要指正我们,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查访,只可惜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受到阻力,幕后总有只手阻挡着我的路,我查到谁,谁就消失,所以这两年来我已经慢慢的放弃了。”

叶溟轩慢慢的就把这件事情细细的说给了梓锦听,梓锦先是惊讶,突然就明白了,难怪杜曼秋那边对长公主的态度不一样了,原来是已经得到了承诺,她的儿子会稳如磐石的继承爵位。这就说得通了,突然间梓锦很开心,这就是说以后他不用再跟杜夫人窝里斗了,顿时觉得肩膀上的胆子轻了一半。她有丰厚的嫁妆,叶溟轩也是手脚勤快的,如今身居高位,她们的衣食住行根本就不用担心,更何况还有公主府可以承继,这就是对了,一家子斗什么斗。

“那你相不相信叶锦的话?”梓锦皱着眉头问道。

“我想应该有八分真,这几年我也曾经怀疑过当年的事情,那小厮招供的也太快。”叶溟轩半眯起了眸。

梓锦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叶溟轩,惊道:“我依稀听我大哥说过,好像当年对你施以援手的是锦衣卫指挥使万荣万大人。”

叶溟轩点点头,道:“舅兄居然把这个也跟你说了?没错,正是。”

梓锦一把抓住叶溟轩的手,满脸的惊恐,“如果那个小厮真的有问题,可是当年弄到口供的是万荣,是不是说明万荣下的手?”

如果真的是万荣下的手,这件事情可真是……太令人惊恐了,须知道叶溟轩当年能进锦衣卫跟这位万荣脱不了关系。可是如果万荣真是指使那小厮说谎的人,那么万荣背后站着的是谁?

锦衣卫指挥使只听从皇帝的命令,难道说是……

梓锦看着叶溟轩,刚觉得放下的心又高高地举了起来,家斗是不用了,难不曾她又要涉身进官斗?可是悲那个催的,她的专业不是官斗啊。而且这些官场老油子,哪里是内宅夫人能够抵御的了得,一不小心就会小命玩完。

这也实在是太令人不能接受了,梓锦叹息一声,重重的靠在叶溟轩的心口,神情木然的问道:“如果……真是他动的手你打算怎么办?”

叶溟轩沉默半响,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如今他并不知道我已经起疑,总归我是站在了上风。”

若是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正因为如今知道了,这以后既要保持着在万荣跟前一如既往的亲密,还要查清他的底细,梓锦不用细想都知道叶溟轩面对着怎么样的困难。。

梓锦也知道,这个时候想要急流勇退是更不可能的,因为叶家已经被人算计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管将来继承爵位的是谁,叶溟轩已经跟叶锦叶繁紧紧地捆在一起了,梓锦也被捆在一起了。

“那侯爷知道这些事情没有?”梓锦觉得嗓子冒烟,干涩的要命,问出的话都带着几分火气。

“我正要找个机会跟爹说一声。”叶溟轩缓缓的说道,然后看着梓锦又道:“如果外人知道咱们叶府依旧是争斗不休,那才是最好的。”

梓锦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了,正因为这么多年叶溟轩跟叶锦叶繁争斗不休,家宅不稳,所以那人反倒没有动手,如果一旦知道叶家人已经抱成了一团,说不定就会狠下杀手了。所以,以后在外人面前,叶家人还是不要团结的好。

“想要好好地活着,怎么就那么不容易呢。”梓锦无奈的叹息一声。

“会有那一天的,只要新皇登基,天下大定,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叶溟轩笑道。

“当今圣上春秋鼎盛,不知道我还要熬多少年。”梓锦又叹,这是个什么命啊。

叶溟轩嬉笑一声,又道:“莫怕,别人想要动平北侯府也不容易,须知道平北侯虽然不如之前军权庞大,但是门生故旧甚多,军人最是恋旧主,而且军人最佩服的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绩,所以我爹的威名甚重,就是如今不在军中,他的徒子徒孙也不少的,扛起大旗一挥,也够人喝一壶的。所以别人想要整我们也要思量一番,只要我们谨言慎行,谁又能乃我们何。他要真有本事,也就不会从内宅下手让叶锦叶繁无子嗣了。”

这倒也是,如果真的有捷径,谁愿意走这样的弯路,梓锦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等着吧,就看谁先忍不住了。”叶溟轩轻笑,谁先耐不住,谁先下手,谁就输了,现在拼的就是耐力,跟何况,三位皇子想要争储,叶家都是必须拉拢的重要对象,以后更热闹呢。

叶家的人忽然之间就有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就是平常的日子里依旧是跟以前一样似乎有些不对眼,三天两头的也总有些事情发生,继续维持着给别人一种内都不休的样子,他们却不知道叶家早已经乾坤已定。

八月底的时候,梓锦收到一个好消息,姚玉棠已经怀孕两月了。是姚玉棠身边的管事嬷嬷亲自来送的喜讯,梓锦满脸的笑容,厚厚的打赏了婆子,又命人打开自己的仓库,拿了上好的官燕包了一大包,又包了一些上好的保胎的药物让管事婆子带了回去。

隔日,梓锦又收到了姚月、姚雪跟姚冰的帖子,姚雪的预产期在十月底,姚冰的预产期在十一月,两人想要趁着身子还能动的情况下去看看姚玉棠,于是就给姚月跟梓锦下了帖子,约好了日子一起去,说起来,自从出嫁后姐妹五个还没有这么齐整的聚过,自然是一口应了。

卫明珠六月里有了身孕,如今还没有出头三月的危险期,自然不甘轻易挪动的,因此也并没有莽撞的邀请卫明珠一起去,听说海氏最近把卫明珠的独子当做宝贝一样,照顾得妥妥贴贴,她们还是不是要找骂的好。

挑了一个好日子,梓锦一大早的就梳洗打扮,老夫人还有杜曼秋长公主那边都说过了,这样的事情断然没有不允许的,老夫人拿了一颗几十年人参让梓锦代为转交姚玉棠,杜曼秋也包了一大包的保胎药,长公主则送的是上好的血燕,梓锦一一谢过了,这才告辞上了马车。

姚玉棠刚嫁过去的时候,侯家住的不过是两进的小院子,可是自从侯奉杰一举高中之后,姚玉棠就拿出自己嫁妆里的压箱银子,买了一处三进的大院子,不能跟别的姐妹相比,但是至少门面好看了些。

侯奉杰一开始坚决不愿意的,姚玉棠却说:“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如今夫君也算是朝廷命官了,官员交往门面也相当重要,银子没了以后还能再赚,可是为妻却不能让夫君被人小看了去。”

姚玉棠如此大义,侯奉杰只是觉得越发的愧对她,对她也自然是越发的好,两人成亲这么久竟然一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也算是很不错了。须知道姚月跟姚雪的身边都是由通房侍妾的,姚冰跟她的金鱼哥是这个时代的怪异产物,人家是先有情再成亲,**对姚冰好得不得了,听说姚冰有了身子,他母亲给他塞了通房都被他拒绝了,就守着姚冰。

所以当梓锦看到要冰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姚冰比没怀孕的时候,简直是胖了整整一圈,比同样怀孕的姚雪丰满不少。看到梓锦捂着嘴一直笑,姚冰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抬着头说道:“笑什么笑,我这是心宽体胖,没有那些烦人的东西,当然是胃口大好。”

姚雪也胖了些,只不过没有姚冰胖的那么厉害,看着妹妹说道:“听我婆婆说,也不能吃得太好太多,因为胎儿有的时候过大,生产的时候也会很危险,三妹你可要多注意才是。”

正孩子姚月有经验,立刻盯着姚冰,皱眉说道:“你是要多注意,很多没有产房里走出来的,都是因为过胖难产的。”

姚冰唬了一跳,“真的?”

梓锦在现代这些东西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现代有剖腹产,所以完全不用担忧,但是古代不一样,只是她一个没有怀孕没有生过孩子的,这个时候不好多说,只是劝道:“大姐姐有经验,你还是多听些。”

姚玉棠的神色还不错,因为正在孕吐期,所以脸色还是有些发黄,听到她们说起这个,就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摸起了肚子。梓锦一见,忙安抚道:“四姐姐不用担心,你现在瘦的跟风筝一样,正要多吃才是正理,只是千万别跟三姐姐胖成小猪就行了。”

姚冰气的扭了梓锦一把,幸好梓锦跑得快,姚雪跟姚月只是笑,姚玉棠也笑了起来。不过短短一两年的功夫,姚月越发的有当家少妇的味道,姚雪比起在闺中的时候也开朗了些。梓锦想着那个时候姚谦跟老太太想的不错,柴绍是嫡次子,姚雪不用管理庶务,她的性子又是恬淡的,当家的大嫂也不会对她忌惮,只怕舒心的很,如今看着倒是比在闺中时还要漂亮了些。

姚冰不用说了,嫁给了心仪的人,自然是意气飞扬。没想到最先诉苦的不是姚玉棠,须知道姐妹几个家的最苦的就是她了,最先诉苦的反倒是姚冰了,叹口气看着姚雪说道:“二姐,你怀孕了,你婆婆可有往你房里塞人?”

姚月就不用说了,当初跟她婆婆那是恶斗了一场。

姚玉棠的婆婆是个药罐子,再说了侯家以前都是靠着姚玉棠的嫁妆过日子,就算是姚玉棠有了身子,只怕也不会有人给她添堵。姚梓锦还没怀孕,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所以姚冰就抓着姚雪问。

姚雪看着姚冰说道:“妻子怀孕给丈夫准备通房本就是责任,怎么还能等到婆婆开口?”

梓锦默然,她们这几个姚家女子里,大约姚雪是最遵守女子规则的一个了。

姚月眉头皱成了一个褶子,姚玉棠轻咳一声,却有些不好开口,姚冰却瞪大眼睛看着姚雪,指着她说道:“你……你……你竟然主动给二姐夫备了通房?”

姚雪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你不吃醋?不嫉妒?你讨厌有别的女人霸占了你丈夫?”姚冰甚为不满,怎么可以这样?

姚雪看着姚冰,缓缓的说道:“不过是通房,就算是有了孩子最多抬成姨娘,总归还是奴才。而且这是规矩,为什么要讨厌?更何况,就算是我们自己不给丫头开脸,做了通房,总也有人送过来不是,还要背上善妒的名声,不划算。”

姚并一口银牙都咬碎了,看着姚雪说道:“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你就是我们姐妹里最不合群的一个。我婆婆倒是想要给夫君塞通房,都被我挡了回去,我才不要。”

姚冰居然自己出面回绝了?梓锦觉得这胆子够大的,“你婆婆没说你善妒?”

“说了。”姚冰爽快的说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婆婆塞通房给夫君,不过就是看着我们夫妻感情好,她受不了罢了。我又不是不能给她家传宗接代,为什么要给我们塞通房?我就是不同意,善妒就善妒呗,我就是不同意。”

“你婆婆就这么认输了?”姚月笑着问道,觉得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郑夫人也是一个有心计的。

梓锦却有些明白姚雪的话了,有些人是挺变/态的,就是见不得儿媳儿媳感情好,好像这样做儿子的就会不要老妈一样。老做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最典型的就是塞通房破坏夫妻之间的情分了。

“那当然不会,我婆婆日日指桑骂槐,说我善妒,说我不容人。我也不肯认输,就哭闹说我又不是不能生,不能传宗接代,夫君又不是没有女人就不能过日子了,为什么要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她要塞人,我挺着肚子就去撞墙,我家小姑子跟我一条心,没少在我婆婆跟前说我的好话。我夫君就受了些苦,一边是我,一边是我婆婆,在夹缝里也挺不容易的。有阵子还被逼的睡在了书房,我婆婆还专门买了两个颜色甚好的丫头去伺候。”

啊?梓锦汗颜,这郑夫人也挺能折腾的,“后来呢?”八卦婆继续问道,两眼亮晶晶的。

姚月跟姚雪还姚玉棠也都十分的好奇,男人嘛,总是很难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的。

“最后……最后也没怎么样,怎么进去的怎么出去的,夫君连她们的手都没碰一下。”姚冰得意地笑道,众女十分佩服,这**也算是柳下惠了,但是姚冰又接着说了一句,“其实我不过是让我的丫头给夫君送了句话,他要是敢碰她们,明儿早上就来给我们母子收尸吧。”

……果然彪悍,**喜欢姚冰,那里能舍得姚冰带着孩子去死,总的来说,在姚冰这样的火爆性子这样严重的威胁下,大约是个男人也能忍住的。

谁家的糟心事情也不会少,姐妹一通聊天下来,姚月依旧要跟恶婆婆斗争,她们婆媳之间的裂痕无法修补,每一个表哥的身后都会站着那么一个表妹,有了这个裂缝,姚月跟她婆婆这几年来也是斗得不亦乐乎。

姚雪……她就不说了,太遵守典范的人,总会令人各种无力,不过柴绍倒真是个君子,对待正妻还是很敬重的。

姚冰这个就火爆了,郑夫人对儿子有掌控欲,姚冰对丈夫有占有欲,这婆媳两个那简直就是天雷对地火,绝对的不可收拾。

姚玉棠这边就简单多了,婆婆卧病在床,丈夫如今是庶吉士,等到庶吉士任期一到,就想要某一任外放,几年的资历熬下来,再加上京都有这样多亲戚照管着,仕途不会太艰难,回京做官迟早的事情。姚玉棠在婆家侍奉有病婆婆,还要照顾读书的小叔,伺候丈夫,家里上上下下那一个对她也是极好的,日子挺舒坦,有了身孕想要把身边的丫头开脸,也被丈夫拒绝了,还把丫头许给家里的管事的儿子。

于是大家最关注的还是梓锦,姚冰满眼的星光问道:“五妹妹,那一房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叶府素来水深,你可要多多的注意才是。”姚月叮嘱道。

“只要做事站住理字,想来也无大事。”姚雪如是道。

“五妹妹,我听说前些日子京都姑子庵里有个小尼姑还说起你的名讳,你什么时候去过姑子庵?”姚玉棠因为婆婆有病,常年在姑子庵里捐了香油钱,为婆婆祈福,所以姑子庵常去的。

梓锦却是一愣,皱着眉头说道:“我从未去过什么姑子庵啊。”

众人皆是一愣,大眼瞪小眼,“不可能啊,如果你没去过,小尼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讳?”姚玉棠说道,“我上个月还不知道自己有孕,就一如既往的去姑子庙给婆婆祈福,我的确听到一个小尼姑说你的名讳,当时我还想着把这件事情给你说一下,只是回来后家务缠身一时给忘记了,我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梓锦一愣,自己的名讳怎么会被姑子庵的小尼姑知道?梓锦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于是就问道:“四姐,你说的姑子庵是哪一家?”

京都的姑子庵并不少,大大小小十几座。

姚玉棠就说道:“就是最有名的那一家,清水庵。”

清水庵也算是京都颇有盛名,以前清水庵也不算是有名,这十几年来名声大盛,是因为这一代的庵主静谧师太,能看风水,预测吉凶,看面相,批八字,都是极准的,这才名声渐盛,信徒越来越多,就连姚玉棠给婆婆祈福也选择了这里。

“我跟清水庵并无任何的往来。”梓锦道,又看着姚玉棠问道:“四姐,你真的听清楚了没听错?”

“怎么会呢,她们说的就是平北侯府三少夫人姚梓锦三个字,在京都跟你重名的还没有吧?更何况还说了平北侯府三少夫人几个字。”姚玉棠道。

梓锦茫然了,无缘无故的自己的名讳怎么会被一群尼姑知道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姚月这时说道:“五妹妹也不用惊慌,姑子庵里贵人来往,也许是旁人无意中说起被人记住了也有可能。”

姚雪也道:“我婆婆就是很喜欢跟姑子庵的静谧师太谈经说道的,我也见过静谧师太几次,是个很会讲经的人。”

姚冰最是莽直,这时说道:“不管怎么样,当着外人的面,姑子们随意说其京都贵人的名讳都是不应该的。”

姚玉棠有些内疚,道:“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要是多问一句好了,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猜疑了。我想五妹妹还是让人打探下就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梓锦不想让大家跟着忧心,何况还有三个孕妇,就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也许是大姐姐说得对,姑子庵里人来人往,贵人又多,不定哪一个说过我的名讳,就被姑子们记住了也是有的。”

嘴上这么说,梓锦心里却知道绝对不是这么回事,姑子庵里是忌讳随口说人的名讳,有其自己还是平北侯府的三少夫人,更应该有忌讳才是。突然想到一点,看着姚玉棠问道:“四姐姐,你可还记得说起名讳的小尼姑是寻常打杂的,还是姑子庵里有位份的姑子?”

寺庙道观姑子庵都是有排辈的,若是寻常的小姑子也就罢了,很有可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可是若是辈分高一点的,梓锦可真要用心查一查了。

姚玉棠经常去清水庵,对那里极是熟悉,想了想就说道:“好像是恒字辈的。”

“恒字辈是静谧师太的徒弟还是徒孙或者是增徒孙?”梓锦问道。

“好像是静谧师太的徒弟。”姚玉棠道。

梓锦心里一沉,既然是静谧师太的徒弟,那就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故意说出贵人的名字,那就很有可能她们当时正在讨论什么事情,然后提起了自己,没想到正被姚玉棠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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