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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续晨,白雾启天,世界在一片朦胧而充满美感的虚白里起舞,在那片白中,城市淡化了,只留下苍白的面容,至于车水马龙,还未醒来,如一个贪睡的孩童似的。
他饮下一口茶,朝楼上看去,那人还未下楼,想必也在沉睡,但他却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的表情,于是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他看看表,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楼梯口仍未有动静,他不耐地起身,走上楼梯,脚却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任声响融在毛毯里,静悄悄地,他来到三楼,走到一处房门前,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但什么也没听到,一时羞得面红,呵斥自己转回。
他走出房间,走到雾中。冷冷地白雾将他激醒,他一拍脑门,责怪“醒的太早,脑子还没醒来,”,然后拔步往雾中走去。
冰冷冷的白雾完全围绕了他,将他包围,他浑然不知,在白雾里信步,走了许久才停下,发已粘湿,衣上滚着露珠,他站在一株大树前,喃喃“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露珠从他的睫毛滚下,如眼泪滑过脸庞,使他模糊的面容看起来越发深沉而模糊,如一口深井似的。
他靠在树下,仰望着树间平静的一切,风吹落露珠,如雨滴一般飞落,偶尔窜出几声鸟啼又隐没,躲在树叶中,寻不到踪迹。
人们说爱情使人美好,他不那么认为。
一滴露落到他的身上,他恍若无觉,任由俊美的脸庞浸润在白雾中,迷茫了神色。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香风,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往那处看去,风吹散白雾,露出雾中绝美的花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他遥望着花树,并不走进,待花树上的露珠让风吹如雨落时,他才走近,还未走到树底下,他眼里的人影幻灭,只留桃花朵朵,从空中落下。
他回到屋,打开门,万籁俱寂,人们仍在沉睡,他轻轻关上门,不声不响地上楼,经过三楼时,他停下脚步,一开始只停顿了一下,继续上楼,越往上脚步越慢,慢慢停了下来,站在楼梯间,彳亍着,接着,往楼下走去,下到二楼又折了回来,停在三楼,如一个孩童般手足无措,原地不安的走动,许久后,脚步停住,朝那些古典名画走去。
他的眼睛在画上梭过,很快游走落到下一幅画上后又很快游走。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直到一扇雕着海棠春睡仕女图的门映入眼帘。他让那画迷住了,眼里漾起神思,久久移不开眼睛,看得越久,眼里情丝越盛,他忐忑地将手放在那画上,嘴角不可抑制地翘起,心情愉悦起来了,他摸着那画,那画中沉睡的美人,不自觉的痴了。
一声鸟叫忽地从远处传来,穿过重重空间传到他的耳里,将他惊醒,他抬着手,要收不收,半举在空中,似乎似个敲门的动作,似乎预备离开。那手愣了许久后,轻放到仕女图上,颤抖着摸了摸,而后小心翼翼地收回,恋恋不舍地藏到身后,跟随脚步离开。
楼梯口很快不见了人,只有灯光白花花地照着,将那儿照得发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不一会儿后,男人去而复返,站在楼梯口张望,他瞧见没有人以后,脚步沉重地迈出一步,接着轻盈了起来,慢慢往一处走去。
他再度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画,那美人,将手轻轻往美人脸上一搭,只听细若蚊吟的一声,那门从中间打开了,将美人缩进了墙壁里,他走进门中,门缓缓伸出,轻轻关上。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听到窗外的鸟鸣,虫吟,一切那么热烈,奔放。
门在他身后关上,将最后一丝光也隔绝,他完全融入黑暗中,似黑暗一般无声。他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站了许久后,似一尊雕塑一般,与整个房间融为一体,连呼吸也轻得不能再轻,又许久后,他移动了,朝着一处同样黑暗,但又隐有光茫的角落移动,在并不完全黑暗的那处,他看见了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一团火睡在那里,他的呼吸急促了,急忙侧头,跌跌撞撞退了两步,而后又急忙稳住脚步,站在离床稍远的距离,遥遥望着。
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一切,月亮也没有垂怜他,今夜并未显神,他只得往前两步,慢慢弯腰,凑近了去看,只一眼,又赶紧离开。
黑暗中只有呼吸与心跳交缠,一同奏出一曲急奏的高歌,那歌如鼓似擂,不休不止,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忽儿大,一忽儿小,似个青年人般活跃着莽乱的青春,毫无头绪但疯狂肆意,似乎要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再度弯下腰,去看那人,这一看,就没再移开。不知看了多久后,那人似乎转醒,睁开黑漆漆的眼睛,与他对视,几秒后闭上。
黑暗中呼吸与心跳漏了几拍,而后是更急切呼吸与心跳,似一支绝地悲歌,狂欢着最后的文明。
他看她睡过去许久后,慢慢直起腰,听到骨骼发出的声音,他忽地一笑,慢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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