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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陛下耳中有鼠,此鼠不肯出,定是要用药物把此鼠逼出去。按理说,这种涉及到五官的疾病需要谨慎应对,必须通过全面检查来判断鼠入耳之因,再对因下药,方可一次除病。但很可惜,这里没有专业的检查设备,我也没有能通过望、闻、问来诊断此病的能力。但我可以给您写两个方子,一曰养血熄风汤,二曰聪耳止鸣汤,这些方子里的药材贵国的市场上应该都有。这两个方子虽然不能逼鼠出耳,但至少可以让它消停。”
金希雅的回答还算是很得当的,她不仅没有直接说自己办不到惹得权盈德失望,还顺着权盈德的意思假装承认真的有一只老鼠在皇帝的耳朵里。浦河和外交官不知道,说这些话时这位姑娘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外邦医生提出的建议和我们的御医相符,果真没有什么一步到位的法子了吗?你们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宰相有些失望地说。金希雅分辨不出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在像自己一样不过是配合皇帝演戏罢了。
“爱卿,不可埋怨宾客。这病本身就是朕自己的事儿,如果不能治,朕也必须承担这个考验,谁都怪罪不得。朕得感激这位女军医的坦诚。我们两个政权间也应该多在卫生、经济等方面展开合作才是。朕要赏赐你一件礼物,爱卿,吩咐人把珠宝呈上来。”权盈德说。
金希雅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受别人恩惠的人,况且珠宝这种东西在地下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外交官也不希望士兵收礼,但无论共和国的宾客怎么拒绝,宰相吩咐的人还是把载着珠宝的车推上来了。
外交官觉得车上的那些金银首饰和宝石就是曾经地表珠宝店里会出现的那些玩意儿。由于年轻的浦河和金希雅还没什么机会接触过金银珠宝,当他们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属和石头时难免有些惊喜。特别是金希雅,那些漂亮地反射着灯光的首饰是那么美丽,那么吸引人,让她一度想要仔细挑选一件给自己戴上,接受盈德皇帝的心意。可当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金希雅便赧然起来,为自己刚才的感到不好意思。如果真的要盈德皇帝给自己什么有实际使用价值的东西,金希雅宁愿要求一筐草药。
“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也不知道他们收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记得有人说过黄金的质地太软,根本无法用来打仗。”浦河心想。
在金银珠宝中间,有一件物体很突兀,引起了信繁和希雅的注意。浦河再三确认,那东西怎么看都是一本书。
“哪怕只是挑一件,这样的礼物也实在是太过贵重,我们不能收受。”外交官说,金希雅也连忙应和。
“虽然你们没有真正地医好我的病,但你们真心诚意地为朕以及为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做了不能忽视的努力,即便那只是一席话,也应该得到朕的谢意。朕从不欠人情,就算你只要一粒麦子,也得收下朕的谢礼。这样吧,既然你们不肯接受财宝,那就拿走那本书吧。那本书是两年前朕吩咐人编撰的,名曰《苦难字典》,你们不必担心,这本书印了好多册,并不是什么限量版,这里很多百姓的家里都有。你们就收下这个吧。”
这本书的名字引起了信繁和希雅的兴趣,浦河一度认为皇帝出了口误叫错了书名,可当他捧起书一看,这本书的确名为《苦难字典》,甚是奇特。信繁随便翻了几页,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礼貌,希雅也在一旁伸着脖子看着。宰相倒是不太介意特遣队士兵的行为,还带着一副骄傲的口气解释起这本书来:
“大权皇朝是从种种苦难以及种种混乱中涅槃而生的,今天的我们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的苦难,消灭了人与人互相戕戮的现象,让每一位帝国的百姓都能吃上饱饭、都能投身于服务国家的事业中。但以往的那些困难和罪恶我们不该忘记,我们不求利用威权和愚民政策让百姓乖乖地听我们的话,对陛下施予他们的恩惠感恩戴德。依据陛下的圣意,我们反而要让百姓们记住遗忘的苦难,居安思危、痛定思痛、保持清醒,这样方能让大权方熙之国祚再延续千万年。”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朕的国家无法让百姓们过上奢侈糜烂的生活,也绝不会让百姓们安于现状。苦难是一种灵,可以医治败坏的道德;苦难是一种出类拔萃、无穷纯粹的香精,只有它才能让坚强的人们明白快乐的意义。朕的帝国以凤凰为旗,朕要求朕自己以及所有人都有强大的心灵迎接烈火的沐浴,以此迎接新的一天。”
“没错,快乐与幸福反而是那些生活在舒适圈和温柔乡里的人难以得到的。”浦河信繁说。
浦河信繁这个人早已经在金希雅心里留下了一种她难以理解也难以赞同的可恼印象。金希雅绝不认同苦难,每当她见到那些身负重伤叫苦不迭的士兵或平民,她的恻隐之心都会告诉她没有人理应受到这样的苦难。如果“解放”这个词有意义,那也是把人从苦难中解放出来的意义。她无法理解浦河和权盈德口中所谓的苦难的自身价值,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战友和异邦的皇帝之间出现了一座隐形的互相认同的桥梁,而自己和那本字典间只有一道难以填补的裂隙时,她竟然感到有一点恶心。
金希雅不再去伸着脖子看那本书里究竟有什么,如果皇帝执意送这本书给她一行人,那就让浦河或者外交官拿去吧。
在那本书里,浦河随便翻开了几页。书中的格式是这样的:单数页是一个看了便令人感到不安的词汇,下方是对这个词汇,或曰这种苦难形式的文字解释,而偶数页则是描绘前一页那个词汇的漫画,如果把偶数页的这些幅漫画单拎出来,简直就是一本“地狱绘图”。浦河看到了上的苦难,那种较为直接的苦难,比如疼痛、战争、饥饿、生离死别等等。还有那种精神上的隐形的苦难,诸如嫉妒、愤怒、求之不得等等。浦河不能不认同这些东西,人类的苦难自打拥有智慧以来便无止无尽,无论是地下、地表还是傀儡政权的掌控者,无论是星岛人还是外国人乃至奥普雷尼亚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无尽苦难。
互相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宰相便吩咐人送客了,盈德皇帝接下来还有许多陈情要处理。在离开夏湾火车站站之前,浦河将那本从皇帝手里得到的书又送给了一位平民。浦河回忆不起来当时他为什么要把刚得到手的“奇书”送人了,金希雅也对这个行为感到疑惑。也许这是出于浦河自觉对书中的东西已经十分了解的傲慢,又或许是因为种种苦难是不能从书上通过文字看出个所以然的,必须要亲身体会才能最透彻地理解它们。
陪同外交官出使大权帝国那一天的事情历历在目,到头来,浦河信繁也不记得到底是因为面见权盈德时遭遇的奇特经历、还是对金希雅隐隐的好感让他对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忆得如此清晰了。
又一次把浦河吵醒的是连续的枪声。他发觉自己还活着,这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其实死了也值得欣慰,只不过一个死人是不可能再有欣慰的感觉罢了。那纷杂的枪声叫醒了浦河,也在提醒着浦河机会来了,他该使出全力迈出自己求生之路上的最后一步了。
浦河在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脚步声的时候用力推开了下水道的铁网,在离开了狭窄的管道、摇摇晃晃地站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信繁比任何脱狱成功的含冤犯人还要激动。
这是丰原古城站的上层,安静地反常。本来这座前线车站就被共荣集团的人打造为了军营,没有多少平民,现在这里的士兵大多数又被抽调过去对付食人族了。浦河意识到几名衣衫褴褛的人正盯着自己,那眼神和公须洞站的无手女孩几乎一模一样。当浦河又见到了一名共荣集团的普通公民时才意识到危险——让他应该尽快隐蔽自己。
那名公民是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那名公民没有告发他。因为谁都知道共荣集团输掉了这场战争,一直以来始终绷紧的那根弦已经断掉了。
当侦查并报告了共荣集团前线的反常变化时,濮司令力排众议——因为司令部的很多人认为那是陷阱——又组织了一次大胆的进攻。打头阵的是朱仝领导的长山卫的主力,他们是作为敢死队去的,如果共荣军真的设了陷阱,长山卫恐怕也会落得和先前浦河信繁领导的那支队伍一样的下场。随着长山卫迅速突破了丰原古城已经没有足够人手值守的坚固防线,朱仝才放下了半个心,回报司令部说情报有极大的可能是准确的。
为保险起见,长山卫士兵还是检查了每一寸墙壁,用刀子扎进了每一包沙袋,以免共荣军将千秋路的诡计重施。朱仝把下层投降的共荣军士兵和平民安置在一间房间里,等到濮司令派出的援军抵达后再向上层进攻。长山卫和共荣集团打过的大小战役已不下百次,共荣军如此大规模的投降朱仝还是头一次见。他的队员从一名平民口中得知百济多多良几个小时前刚离开丰原古城站,还得知共荣集团主力正在城山公园面对新敌人的消息。朱仝起初以为是岸原自救军政府的人突然对共荣集团宣战发起了闪电突袭,他没过多的在意这个消息,便领着队伍攻到上层去了。此时,由波他颂·潘洛带来的国防军大部也已经赶到,牢牢掌控住了丰原古城站下层。所有士兵都不敢相信这次进攻如此顺利。
“好家伙,你真是一匹野狼、一个超人。”在认出了上层那个狼狈的人是浦河信繁后,朱仝激动地迎了上去,“年轻人,你前途无量!快,把医疗兵叫来,这里有一位经受了折磨却坚强活下去的战士,他都坚持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必须让他尽快恢复健康!”
浦河听到的枪响便是友军进攻的枪响。满身臭气的浦河躲藏在了上层的一台废弃的自动售货机后等待着自己将来的命运被客观决定,浦河再也走不动了,又饥又渴又累的他再也使不出力气了。朱仝的到来则告诉浦河——金风卫还没有到再次换帅的时候。
“朱仝队长,四号线那边来了一群颇难对付的敌人,我们也需要小心。必须加强二号线西头的防守。”
“年轻人,保留你最后的体力,有话之后再说,现在不是勉强自己的时候。”朱仝没有仔细听浦河要说什么,便吩咐人把他搀扶下去了。回到下层,朱仝要和波他颂·潘洛商量拿下丰原古城站后的计划。
“潘洛将军很少来前线吧,濮司令这次派你来真让人意外。”朱仝说。
“我虽然主管军需,但是前线作战我还是能参与的。更何况以前我也是一名特种兵,经历的战斗不比你这个大胡子少。”
“但若是把总指挥权交给你,你会更多的从军需的角度出发制定战略吧?我已经猜到了,既然你被派来就说明濮司令不打算让大部队继续向南进攻星岛电视台站了。”
“你猜得不错,这里是共荣集团的核心车站,在我们确定这里的人完全受控前,我们不会再往前一步。”
“我听说共荣集团在另一边也遭遇了敌人,这种两面夹击之势可不常见,难道你想让岸原军政府的人仅用一天时间做到我们消耗了几十年、浪费了数以千万计的弹药都没能完成的事情吗?可别把我们的努力拱手让人。”
“你对我说这些毫无用处。丰原古城防备松懈的确可能是因为自救军政府的人对共荣集团发起了进攻,从而使多多良转移走了他的精锐部队,但这并不意味着共荣集团的主力就会被岸原军政府的人消灭。我们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如果贸然进攻电视台站,我们很有可能遇到麻烦。”潘洛的这番话让朱仝确信濮司令和桑总统都不能再冒任何风险让共和军承受更多损失了。不过波他颂接下来的话又一次出乎了朱仝这个“前线战斗派”的预料。
“现在濮司令同意的作战计划是先让本尼-杰拉布的雇佣刺客去趁乱刺杀百济多多良,待他回报任务完成后我们再考虑大部队的进攻。”波他颂继续说。
“暗影之子的刺客?”朱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听就是你出的主意。”
“这的确是我的主意。雇佣一名刺客可比给一千名士兵配装备便宜多了。暗影之子的首领深知百济多多良罪孽深重,他也同意出手。”波他颂因为朱仝的笑声有些恼火。
既然司令部已经下令,那么朱仝也只好服从,他告诉自己应该对现有的结果满意,毕竟拿下一座丰原古城也是共和军二十年来求之不得的事了。
在和士兵们一起构筑临时防线时,朱仝听到上层出现了骚动,长山卫的士兵报告说共荣集团的俘虏们好像闹了内讧。朱仝叫上了下层的几名特遣队员把冲锋枪和几面防爆盾拿上赶了过去。
“朱队,他们把这几个人打死了!”长山卫的士兵说。
一打开暂时安置丰原古城共荣军公民的房间门,朱仝就发现地板上躺着两名衣着破烂的人的尸体。根据尸体上一处又一处的红斑,朱仝认为这两个人都是被拳打脚踢活活揍死的,致命伤是头部遭受的重击。朱仝现在才意识到,他不该把共荣集团的“优等人”和“劣等人”关在一起,他同样意识到,这些普通民众有的和百济多多良一样无可救药。
朱仝恶狠狠地扫视了屋子里的共荣集团公民们,在长山卫的枪口下,他们倒是一动都不敢动了。而在屋子中央,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也在恶狠狠地盯着朱仝。在两个人的眼神碰撞了几秒种后,那个男人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用手指指向了一名穿着长山卫制服的祖籍龙目岛的士兵。
“混账,你想干什么?”一个男孩上前想要夺那名士兵的枪,虽然孩子的这个行动让士兵一时惊慌,但他还是及时保住了自己的手枪,并转身用赫斯塔尔冲锋枪对准了那个共荣集团的小孩。
龙目岛士兵差点就扣动了扳机,不过在那之前,朱仝先用手枪朝着房顶开了一枪。子弹嵌进了天花板里并打落了许多粉尘。
“你们这群共荣集团的畜生不要轻举妄动!共和军现在的军纪里已经没有不杀平民这一条了!”朱仝厉声说。
朱仝的话有夸大吓唬人的成分,虽然共和国在转入地下后法律和军纪几经修改,但还是不允许军队士兵肆意屠杀平民。共和国的官员们不能容许自己的军队堕落成宪警队或者地下某些政权军队那般样子,因为这事关他们“保留民主火种”的颜面。但如果某些平民能产生“严重威胁”,共和军士兵也不是不能依据自己的判断开枪。
波他颂·潘洛被枪声吸引了过来,朱仝一见到潘洛便庆幸自己刚才忍住了怒气没有对着那个灰白头发的中年男人来上一枪。倘若波他颂把长山卫队长杀平民这事报告给濮司令,朱仝又要被关在帐篷里反省了。然而,朱仝此时对潘洛的猜想完全反了方向。波他颂是个深知权威要建立在秩序之上的人,哪怕这种秩序等于根绝一切不稳定的因素。
“怎么,你们要造反吗?如果我们手里的枪没有子弹,你们这些民众是不是要把我军所有被你们视为‘劣等人’的士兵都打死呢?既然你们不惜命,我也就不可怜你们了。我已经申请将你们中所有加入过共荣军的人统统枪毙,共和军司令部对此已经给出了肯定答复,现在,我还要申请把你们所有男性公民包括小孩在内全部枪决,不论你们当没当过兵!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不是诚心相信百济多多良共荣主义那一套的,于情于理不能一棒子打死。但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时间和你们一一谈心,如果谁不想死又不得不死,谁就去怪罪那些甘愿做百济多多良的刽子手的人吧!士兵听令,把所有没当过兵的女性公民都绑起来押到外面的宽阔地去。剩下的,就在这里解决了!”潘洛说。
波他颂的这一席话让共和军的士兵们既振奋又不安,他们振奋于敌人终于恶有恶报,但又对做处决这一行为良心难忍。朱仝在此刻重新认识了波他颂·潘洛这个人。
“这个人要么生性残暴,要么是个极度冷漠的人,单纯为了维持秩序和减少物资消耗选择杀死这些人。哎,那个埋葬尸体的万魂坑又要多几具来自共荣集团的尸体了。”朱仝心想。
在丰原古城这里的共和军中,波他颂的官衔比朱仝要高,长山卫士兵们奉命行动,把那些幸运逃过死劫的女人们带出了房间。那名祖籍龙目岛的士兵瞪了一眼想要夺他枪的已经受到恶劣思想荼毒的男孩,那个男孩要留在屋子里。残存的良知没有让士兵露出奸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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