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擒踪现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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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土深层。

一座恢弘殿宇矗立于此，黑壤为京、苍石为阙，如同一座上参碧落、下入风泉的太古神山，亘古不变。

王景粗略看去，只觉其广大莫测，仅凭肉眼很难估量占地面积大小，而若以心念探查，则受到了某种莫名阻碍，看不真切。

“起码比整个江宁都大。”

道人忍不住发出感叹，如此宏大的建筑物，绝非凡俗所能企及。

是哪位陆地神仙的手笔，还是飘渺难寻的天真所为？

殿宇的内部，又存在着什么？

这里已经相当深入冥土，是最为原始的黑壤所在，陆地神仙以下的生灵甚至连此间一缕气机都无法承受。

王景也是踏破了生死玄关，成就炼神还虚，方才在此行动自如。

寂静荒凉，殿宇之外的平原上空空荡荡，只有不时腾起烟尘的灰色的沙砾。

道人挥袖，震开这些来历不明的灰沙，直到其下黑色的土壤显露出来，方才自空中落下，踏足其上。

此地情形难知，虽只是一点念头神游至此，王景却也不敢大意，全部注意力都移了过来，本尊也做好准备，视情况而定是否要出手。

王景穿行在沙海之间，周围死寂一片，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悄然蔓延，似是有人在暗中窥视。

“嘻嘻嘻”

背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如同孩童嬉笑，王景心念一扫，却只看到一道数丈高的身影如风掠过，没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掀起灰沙如烟。

“这里竟然还有活物？”王景皱眉，抬手向前按去，身周幽幽暗暗，隐约浮现九方地狱虚影，风雷激荡、镬汤滚沸，一根根铜柱凸显，将方圆百里悉数镇压。

嗡！

王景借助九幽图录出手，威力之大连三途这道法原主见了也要心惊，一时间以道人为圆心，周围百里大地齐齐下陷三丈，却诡异的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无数灰沙冲天而起，如地涌泉。

在不远处，一个包袱样的事物勐然从空中坠下，摔落地面不动。

王景轻咦一声，伸手将那物摄来，却是一只靴子，但并非常人尺码，光靴底便有三尺来长。

思及先前所见那道身影，道人若有所思道：“这是跑得太急，连鞋子都顾不上捡？”

他根据其上残留的些许气机，探手向远处一抓，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刺耳声音响起，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出现在王景眼前。

这是一个巨人，高约数丈，衣饰多有古意，纱帽宽袍，气象雄阔，左手捏着一卷黑簿，有朱红字迹留痕其上，眼下正在奋力挣扎，不愿为道人所束缚。

“奇怪，竟然没有灵智？”

王景检查一番，发现这个巨人无智无识，行为举止全靠本能，本质倒是和迷龙那等阴世鬼神有些相似，皆为死气造就。

这似乎便是它能在黑壤存活下来的原因。

“这卷黑书似是记载了某些事物。”

道人看向巨人右手紧握的黑册，伸手一点，其上文字凸显，在空中凝成一道光幕：

河内聂氏，误以寄豭杀之，准其复阳三日，还冤明志……】

安阳张氏，误以谋叛而坐，增寿十载，以偿其冤……】

通篇下来，皆是人间大小冤屈之事，从古至今，事无巨细地呈列其上。

“这是……生死簿？”王景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遇到了神话中的那桩宝物，旋即反应过来，“不对，这巨人是夜游神！”

夜游神，又称夜游巡，是夜晚巡行之神，与日游神轮值，监督人间善恶，随人所犯轻重，以夺其算纪。

在《醉茶志怪一书中曾记载过夜游神的形象，正如眼前所见，高约数丈、纱帽宽袍，一手握朱笔，一手持黑书。

不过这等鬼神，虽然比迷龙的名气要大上不少，但也只是虚幻传说，天地间亦没有相应业位存在，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该是与这殿宇有关！”

王景不免看向荒原中心，那如山岳般巍峨的天宫就矗立在彼端，与此身之间尚有数千米之遥。

但对那殿宇而言，这宽广的荒原只能算是墙根下的些许积灰。

王景将注意力移回夜游神身上，对方只顾奋力挣扎，哪怕有朱笔黑书两桩异宝，却也不懂得动用。

道人见此心中有所猜测，自袖袍中抽出一柄剑器，刃端吞吐毫芒，对准巨人脖颈，高高举起，便是一剑斩下！

哧！

如铁器淬火般的声音响起，夜游神身形陡然萎缩下去，自脖颈中逸散出无数的黑气，皆是不甘、冤屈、痛恨之意，似乎是众生死前情绪所凝。

末了，只余一顶纱帽与一袭宽袍堆在地上，王景正要有所动作，却见衣物当中一阵蠕动，有十六个孩童般的身影自其中钻了出来。

它们小颊赤肩，彼此双臂相连，面上是与夜游神如出一辙的痴愚神色，嘴里发出“嘻嘻嘻”的声音，向着远处跑开了。

王景没有再出手，目送它们远去。

“‘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在羽民东。其为人小颊赤肩，尽十六人。’这是最为古老的夜游神形象！”

道人口诵《山海经中的一段文字，神情凝重。

夜游神被自己所斩后，竟然归于本来面貌，再度复生了？

思及夜游神死前那些逸散的黑色气流，王景隐隐间抓到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心中莫名有着预感：

这处纯黑恢弘、如帝所治的冥土天宫，怕是干系到此界上古之秘！

王景闭目感应一番，在斩了夜游神之后，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窥伺感明显减弱，似是认识到了他不好招惹。

“有九幽图录加持，我这缕念头在此也算如鱼得水，暂无消散之虞。”

道人能明显察觉到，随着越发往殿宇所在进发，本尊和此身之间的联系也愈发澹薄。

这不单单是距离的影响，还有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此间时光流速有异，阳间一天，堪比此地五天。”

王景本尊身处常世，在沭县郊外一处岗岭上临时开辟出一方洞府住下，用时也不过一盏茶的光景。

而这缕念头在荒原上却已游荡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按照五司的研究，参见麦克斯韦妖的逸散模型，说明这里的分子运动速度远在常世之上。

“越靠近殿宇，时光流速越快，等到真正踏入其中，怕不是常世一日，冥土一年？”

王景一路行来，类似夜游神的生物着实斩杀了不少，最后索性放开压制，勾连九幽图录气机，将其中的平等王业位暂时加持己身，整个人化作一尊冥王，径自往殿宇而去。

那些鬼神虽然无智无识，却也懂得趋利避害的本能，自然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王景挥剑，将一个来不及逃窜的豹尾怪物斩落，轻笑一声道：

“日游夜游、豹尾鸟嘴、鱼鳃黄蜂、牛头马面，若再加上黑白无常，这民间所谓的十大阴帅，可就被我真斩了个遍啊。

“呵呵，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大闹地府？”

殿宇已经遥遥在望，离得近了，黑色的外墙愈发庞大，几如撑天之柱般高高在上，似入云端。

王景先前斩杀诸多鬼神，声势不小，却无人从殿宇中走出阻止自己，加之又只是一点念头在此，于是也没了顾忌，抬手就是一道剑光斩在黑墙之上。

依阴发泉壑，开阳盛云雷。

剑气横空，高射云天，这殿宇外墙自然也不能挡，被道人一剑斩破，坍塌成无数土石重重砸落在地面之上。

王景见状却是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