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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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会议”后，吴迪玉母子计划在暑假前把二楼布置好，暑假是学生们租书的高峰期。

丈夫忽然人间蒸发，吴迪玉最担心不是如何生活。钱没了少了可以去挣，她牵挂三个孩子父亲角色的缺失，对成长中的孩子身心有巨大影响。

庆幸她遇到了一群好邻居，亦师亦友亦亲人，齐勋章不在的日子，给了齐家极大的信心和支持。

齐泓光从小性格沉稳，青春叛逆期并没有叛逆，坚定地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唯一的女儿齐心，会撒娇的乖女儿。在学校当上班长后，也一直严格要求自己。

吴迪玉琢磨不透的是小儿子齐天，小男生的性格表现，经常在极与极之间游走要么善解人意地让人心疼，要么气得她心肝脾肺疼。

她的孩子们心地善良、性格单纯，吴迪玉常常感到身不由己，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没多少时间好好陪伴孩子，她只能尽力在物质上弥补他们。

齐泓光其实也有同样想法，在他面前的齐天更活泼。小猴子精明得很，知道妈妈和大哥心软，犯了错先服软，准没错。

齐天不太愿意跟大院的同龄孩子们玩，他有腿疾，小时候那些大孩子说要带他一起玩，经常忽然撒丫子猛跑，让他一个人落单。

他们也嫌弃妞妞年纪小。

一个幼儿园中班，一个二年级小学生，游走在大院边缘的两个孩子，意外地投缘，成为了好朋友。

妞妞爸妈最近都不在家，祖孙俩相依为命。妞妞听话，是牛阿婆的贴心小棉袄，按她的话说，妞妞妈整个孕期，老人家天天吃斋念经祈福，佛祖给了她一个清澈通透的孩子。

自从上次网知了乌龙事件后，齐天每天都翻日历，等待树上出现第一只知了，他立刻带上妞妞去网它。

日历堪堪翻到了五月底，他暂时还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两人总凑一起玩，于是小男生问妞妞，最近有什么愿望吗？他可以试着先帮她实现近期的。

“大圣哥哥，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我好想我妈妈。”

齐天心里莫名一酸，他也很久没见过爸爸了。他的模样在脑海里渐渐模糊，为了不忘记，齐天每晚睡前都会跟全家福照片里的齐勋章说晚安。

“你知道你妈妈在哪吗？”

“在乡下啊。”

知道就好，可以去找！齐天牵起小女孩的手，“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妞妞歪了歪脑袋，不敢相信。每次她说要找妈妈，阿婆总说妈妈会回来的，没有人主动说带她找妈妈。

齐天理解妞妞在想什么，大人们肯定会说“哎呀你们小孩怎样怎样啦”，小孩又不是没脑子，小孩也会思考人生，小孩也会想念爸爸妈妈。

“真的吗？”小女孩眨眨眼，长而曲的睫毛像蝴蝶振动翅膀。

“比钻石还真！”齐天坚定道，“现在就出发！”

林荫路上，午后的猛烈阳光穿过树叶，照得人脑袋发烫。

小男生走得快，妞妞在后面几乎小跑着追，一开口声音都在喘，“大圣哥哥，我们快到了吗？”

唐僧去西天取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他们吭哧吭哧大半天，才走出了雁山路。

雁山路公交站没有直达长途客运站的巴士。他们得去隔壁百花路公交站搭车。

经过光明小卖部，经过利丰音像店，经过十字路口，一直往前走，就到了百花路公车站。

“平州好大啊，比乡下大很多很多。”妞妞说的乡下，指的是老家客村。

齐天反问她，“客村有多大？”

妞妞想了想，比着指头，“从汽车站到家，要坐半小时的三轮车，五块钱。”

齐天在心里默数等会他们要坐多久公车，哇，要坐十五个站，假设每个站至少2分钟，他们也要坐30分钟呢。

他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独自出远门，哦不，他这次带了小尾巴。

小男生捏了捏裤兜里的300元钱，是他咬咬牙从“红包基金”里取出来的。

阳光热烈，妞妞几乎睁不开眼，小脸蛋红扑扑的，绑在羊角辫上的蝴蝶发夹仿佛要飞，就像童话书里去探险的公主。

齐天抬手挡在她额前，从兜里取出叠成四方形的手帕，学着大人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替她在脸上擦汗。

许是知道快要见到妈妈了，小女孩抻着脑袋，眼睛闪闪发亮。

公车站有工人在给乘客椅子上刷油漆。

齐天带妞妞往后靠了靠，叮嘱，“不要闻，这个味道有毒。”

话落，小女孩好奇地吸了一大口。齐天忙拿手给她扇风，逗得她哈哈大笑。

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庞然大物，妞妞只坐过一次公车，兴奋地指着，“大哔哔来啦！”

“哔哔”是妞妞学车喇叭响的拟声词。

上公交车时，他和妞妞紧跟着前方的大人，司机以为他们是一路的，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客运总站，门口停着好多等待载客的人力三轮车，见只是两个不大的小萝卜丁，身边没有大人，有热心的人说要带他们回家。

齐天警觉，知道不能随便跟陌生人搭话，他只信任车站工作人员和警察叔叔。

岂料卖票的阿姨说去客村的班车刚刚发出，最快的一班要等到下午5点。

卖票员还耐心地问了齐天在哪里上学，上几年级，叫什么名字，说现在买车票需要提供人名。

于是他和妞妞在候车厅的员工室里等下午的班车，妞妞困了，他让妞妞枕在自己腿上，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

时间慢慢流逝，脑袋一点一点，齐天揉揉眼，他不能睡，强打精神守护妞妞和盯着发车时间。

员工室的玻璃门忽然“砰”地被人推开，吴迪玉和金素珍首当其冲，齐泓光、明蔚和李江河跟在身后，接着班主任温晓霞，明爱国、江文丽也进了门。

齐天的瞌睡虫瞬间吓得烟消云散，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没料到大人们来得那么快，他原计划是，带妞妞找到妈妈，他自己再坐车回来。

做好事不需要留名……不过看大人们的表情，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最早发现妞妞失踪的是牛阿婆，小女孩从来不乱跑，没在树下看蚂蚁后，不是在传达室和旺财玩，便去小卖部看大聚和盆盆睡觉。

牛阿婆血压飙升，坐在椅子上起不来，捶胸顿足，“都怪我，一锅番薯有什么火候好看，妞妞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跟她爸妈交代哦！”

吴迪玉急火攻心，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完整。

明爱国接到电话很快赶回来，金素珍也在十分钟后骑车赶到，众人已经在院子寻了一圈，不见踪影。

齐泓光载明蔚搜索电子游戏室、李江河去了学校操场，把他们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一绕了个遍。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齐天的班主任温晓霞来到光明小卖部，说接到车站的电话。

候车厅的员工室里气氛凝固。

齐天张着嘴，因为过于震惊而忘了合上。

吴迪玉不声不响，回忆着一路过来的心惊胆战，满脑子还萦绕着牛阿婆悲切的哭声。女人随手捡起办公桌上的长尺，必须要行家法了！

她平时舍不得打孩子，但这次她真的被齐天的胆大妄为吓破了胆。孩子们若是真让坏人给拐跑了或是什么三长两短，她得以死谢罪才成。

“妈？大、大哥，你们——”

话没说完，齐泓光抢在盛怒的吴迪玉面前，扬起巴掌，往他屁股啪啪啪给了三下。

齐天整个被打懵，石化在了原地。见到每个人蹙眉忧心，很快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吴迪玉被儿子阻了行动，咬紧牙关站在一旁看小儿子挨打。金素珍趁机抽走她手里的物什，戒尺这么硬，打下去娃娃还得了？幸亏齐泓光醒目，先揍弟弟几下泄妈妈的火。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熟人，妞妞揉了揉眼睛，以为在做梦。齐泓光揍齐天那几下，小男生没哭，妞妞倒是呜哇一声哭了。

“别打大圣哥哥，哥哥是好人我想妈妈了，呜呜呜哥哥带我找妈妈。”

小女孩哭得一噎一噎，被水雾晕染的大眼睛祈求着众人，十分可怜。

金素珍鼻子发酸，过去抱起妞妞，温声哄道，“妞妞乖，阿婆在家等你，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吴迪玉还在气头上，见到齐天被揍了还一副背脊直挺的倔强样，狠狠吼道，“齐天，你给我滚过来！”

伸手要揍他，发现手里的戒尺早被人偷偷拿走藏起来了。女人左顾右盼，空手已经不足以泄愤，气得脱下一只鞋，直直要往齐天背上抽去。

齐泓光没见过妈妈发这么大的火，知道这一鞋子下去厉害轻重，来不及阻止吴迪玉，只得拉住齐天胳膊，将弟弟拽到自己身侧。

齐天吓得闭眼，只听响亮的一声“啪”和齐泓光一记闷哼，吴迪玉的鞋底狠狠抽在齐泓光肩膀处。

明蔚紧紧捂住嘴，齐泓光的校服都被勾破了，他一定很疼。

齐天彻底惊呆了，心中震撼又难过，全然不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仍是昂着头，一脸视死如归。

吴迪玉简直要心梗了，这个硬颈仔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当年她在医院没有抱错孩子吧？

江文丽给儿子使眼色，母子俩赶紧拦下满眼火花暴怒的吴迪玉。

车站工作人员闻声过来，混乱局面才稳定下来。

了解完事情来源始末，亏得售票员的通知电话，并及时把孩子们稳在车站里。

齐天看了眼明蔚，他惯会找她帮忙求情，明蔚内心纠结，轻轻摇了摇头。齐天终于耷拉下脑袋，没有人救他了。

李江河爸爸特地借来大队的丰田面包车，一伙大人浩浩荡荡“押送”齐天和妞妞回大院。

妞妞哭累了，窝在金素珍怀里很快睡得鼻息咻咻。回到牛家，吴迪玉摁着齐天脑袋，给牛阿婆磕头认错。

牛阿婆已经缓过来，再三叮嘱吴迪玉别再打孩子，“孩子越打越顽皮，大人要耐心讲道理。大圣也是一心想让妞妞高兴。”

折腾了一整天，吴迪玉精疲力竭，店也不开了，回到家里径直入了厨房。

齐天老老实实站在客厅等挨训。

明蔚给齐泓光肩膀抹万花油，吴迪玉那一下真的用足了力，隔着一层校服，少年皮肉仍旧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子。到家时血已经凝固，也不疼，就是看起来特别渗人。

明蔚小心地给他吹伤口，没他挡的那几下，估计现在要躺着上药的是齐天。

齐天深深吸一鼻子，心底愧疚得不行。齐心在明家，现在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老天爷啊，他真的好孤独、好无助啊！

明蔚这回倒是意外沉得住气，毕竟她对齐天干莽事的心理承受阈值已经很高了。

吴迪玉在厨房做了三菜一汤，也不说话，端出来放桌上自己默默吃，三两口囫囵吃完，回房。

齐泓光注视着妈妈紧闭的房门。明蔚拍拍他手背，温声安慰道，“雨过天晴，别生气了。先吃饭，好不好？”

齐泓光没什么胃口，陪着明蔚喝了半碗紫菜蛋花汤。

客厅里一片静谧，倔强的小身板伫立着，和月亮对影成三人，面壁思过。

饭香味随着风飘来，小男生肚子里的馋虫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香味越来越近，愈来愈浓郁，齐天动了动鼻翼，原来是明蔚来送饭了。

齐天碗里的饭菜堆得很高，显然有人了解他的喜好，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

明蔚认真道，“你妈妈做的菜都特别好吃，不可以浪费哦。”

小男生默默低头快速扒饭，一口饭还含在嘴里，筷子往嗓子眼里猛塞。眼见那泪水汇聚成一条小溪，尽数没入白花花的米粒里。

少女轻叹口气，揉了揉齐天的脑袋，“慢点吃。”

齐天没听她的话，手上动作噼噼啪啪。

“你哥来了。”

明蔚讹他，果然小猴子立刻规矩起来。

听到明蔚偷笑，齐天抬眼，眼眶红红，委委屈屈的。

“我没骗你，是真在门口呢。”

齐天吓得打了个饱嗝。

齐泓光一直在她身后，明蔚给他使眼色，自己先出去了，把空间留个哥俩，临走前照旧那句固定台词【好好说话，别打孩子。】

不一会儿听到齐天嗷嗷叫，明蔚跑回去看，吴迪玉也急忙忙走出房间，只见齐泓光粗鲁地把人钳在胳膊下，拿热毛巾闷他鼻子

“你”

吴迪玉和明蔚看得目瞪口呆。

齐泓光动作没停，齐天继续惨叫。

“你们”

门口的两人继续目瞪口呆。

齐泓光默默把毛巾投进热水里，洗净扭干，出水毛巾热气烘烘，再次盖在齐天脸上。原来是在软化小猴子鼻孔上的风干鼻屎。

洗个脸而已，嚎得跟要宰他似的。

谁都看出这小猴子借题发挥，在撒娇呢！

到底是孩子，齐天一把抱住齐泓光的腰，带着鼻音抽噎，“大哥，我对不起你和妈妈，你们不要不理我。”

“不理你？那我现在在干嘛？”齐泓光被搂得喘不过气来，小猴子的鼻屎这么多，这么硬！

“呜呜呜，我不管，我想你们永永远远当我的亲人！”齐天涕泪满面，双条胳膊合力将他一锢。

齐泓光被勒得歪斜了身体，勉强维持站姿，“松一松，听话”

结果齐天勒得更紧了，齐泓光只好向门外求救，“妈，快把小猴子丢了。”

“臭小子，想得美，你们这辈子都是我儿子！”吴迪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抹一把眼泪，又笑了。

明蔚倚着门框，弯起嘴角，现在才真的是雨过天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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