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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德君到南疆出差九天后,回到了乌鲁木齐,在公司业务方面没有什么收获。既没有发现自己公司出售过的摩托车,也没有找到曾与公司有过业务往来的商人。他自己买了一些和田玉制品,其中,有给李维佳的手镯和项链,有给谭春雪的观音吊坠,还给家里买了一尊玉佛像和一棵玉白菜。
有一天,李维佳到蓝天美的美容院去做美容,姑嫂两人聊天过程中,蓝天美给她说起天美公司那一批摩托车的事。
蓝天美说:“那批摩托车被张海波卖出去了,张海波说你哥收的钱,但公司并没有那么一大笔钱入账。我想让警方协助调查,而你家老谭说现在报警还不是时候,他说如果你哥收到了那笔钱,那报警就闹笑话了,他建议还是咱们自己先查清楚再说。”
李维佳问她:“张海波是谁?”
“张海波是你哥提拔的副总经理。”
“如果我哥没有收到那笔钱,会不会是张海波把那笔钱收下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我私下问过那天装车的几个工人,都说那天就来了几个运货的司机,而且他们来得比较晚,张海波和他们一起在仓库等他们,装完车他们就走了,没有机会收钱。”
李维佳问:“那批摩托车多少钱卖出去的?”
“我问过张海波,他说你哥对他说是一百三十万。”
“那真不是小数目。现在收付钱不一定要用现金,只要把自己的银行卡号说给别人,什么时候都可以收钱。”
“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警方调查。”
那天,李维佳回家后,对谭德君说起她和蓝天美之间的谈话,最后她说:“蓝天美觉得还是报警比较好,让警察帮她找回那笔钱的下落。”
“不能报警1谭德君坚决地说,见李维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又解释说:“那笔钱属于天美公司的,虽说实际上属于你哥,但在法律上属于蓝天美,因为公司法人是她。找回来找不回来和咱们都没有关系了。如果报警,如果报警,”谭德君停顿了一会,一边思考着一边说:“会有很多麻烦。”
“不管这钱属于谁,总得有个下落吧。报了警不是就把麻烦交给警察了吗?”
谭德君显得有些不耐烦:“我给你也说不清,反正最好还是不要报警。”
李维佳接着问:“要是蓝天美坚持要报警呢?毕竟她是公司的董事长。”
“如果她坚持,咱也只能配合了。”
李维佳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她在思考为什么丈夫坚持不要报警,靠他自己找能找到那笔钱的下落吗?除非他已经有了点眉目,但他并没有说他有什么线索。
哥哥出事那天,是丈夫报的警,也就是说那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既然他们都喝了不少酒,说明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还有其他人,也许还有不少人,如果能找到当天和他们在一起吃饭的人,或许能有所帮助。问题是到哪里去找呢?是不是应该和那个叫张海波的人接触一下?会不会是哥哥去世后,这笔钱就落到了自己丈夫手里?如果这笔钱现在在自己丈夫手里,自己该怎么办呢?
在一个轻风细雨的日子,恰好又赶上周末,李维佳让儿子谭春雪陪自己到红雁池边上走一走。
新疆的秋天是个多彩的季节,从山坡上向四周看,不同的树林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仿佛是着意画出的美景。
他们打着一把大伞,翻过小山坡,看到红雁池的水面蒙着一层白雾,岸边零星地坐着几个垂钓的人。他们沿着水坝走了一段,穿过一片有些泥泞的小树林,走到了对面的山坡下。
李维佳指着眼前的这条柏油铺就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对谭春雪说:“这就是你舅舅出事的地方,那时候水比现在少,可以看见一大片沙滩,现在水多,沙滩都淹没了。我和你舅妈来到的时候,你爸已经把你舅从车里弄出来了,就躺在那一片沙滩上。”
“妈,舅舅出事那天,他和爸爸都喝了不少酒。这事我给同学们说起过,他们都有疑问,说是乌鲁木齐有那么多好地方可以吃饭,为什么他们要跑到芨芨槽子去吃饭?还选了个下大雨的天气。好多同学猜测说他们是去逛窑子去了。这样说你可别生气,我们这帮同学因为都是学新闻的,总喜欢把一些事串到一块儿,进行联想,说白了,就是爱八挂。”
“喛,很多人都说芨芨槽子一带很乱,要是他们不出事,谁知道他们会去过那种地方。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去过多少回。”
“这也都是大家瞎猜的,真实情况也许不一定是这样。其实,问问爸爸不就知道了吗?”
“这怎么好问呢?如果真是那样,他肯定会编出很多理由来。”
见谭春雪没有接话,李维佳便说:“我还还有一个疑问,你舅舅出事那天公司卖出了一批摩托车,负责发货的张海波……”
谭春雪打断了她一下:“那个张海波我认识,他是我们班一个女同学的哥哥。”
李维佳接着说:“噢,那还真巧。张海波说你舅舅已经收了那批摩托车款才打电话叫他发货的,可是到现在公司也没有收到那笔钱,不知道那笔钱到哪里去了。噢,这都是你舅妈给我说的。”
“那我舅妈报警了没有?”
“你舅妈想报警,可你爸说自己先查一查,实在查不到,再报警。他说,要是你舅舅已经收了那笔钱,报警就闹笑话了。”
谭春雪没法往下接话,李维佳又说:“有时候我想,那天你爸和你舅去芨芨槽子很可能是和买摩托车的老板在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那个老板就把钱给了你舅。”
谭春雪停下脚步,在大伞底下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他想问什么,但没有问出来。
被谭春雪这么一看,李维佳觉得后面的话没有必要再说了。
之后的路程是长时间的沉默,细雨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谭春雪独自一人到了芨芨槽子一带。他拿着谭得君和李维强的照片,一家一家饭馆挨着去打听是否见过这两个人,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一天的时间浪费了,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有几家饭馆的工作人员说,有人来问过这两个人。谭春雪想知道是谁来问的,但他们也说不知道。谭春雪想他们也不会骗自己,今天自己来这里找人,如果他日有人问起,这里的人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想会不会是妈妈或舅妈,还是别的谁。
有一天,李维佳对谭德君说:“蓝天美去和田了。”事实上,蓝天美并没有去,不过她对李维佳说过,她这几天就去,她要自己再去找找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线索。
李维佳接着说:“她说,和田能有多大?能有乌鲁木齐的四分之一大吗?经营摩托车的公司又能有几家呢?她说她要一家一家去找,总能找到是哪家与天美公司有业务往来。”
说话时李维佳注视着谭德君的反应,谭德君听着她说话,眼睛看着饭菜,拉开一罐啤酒,缓缓倒进杯子里喝了两口。
“也好,希望她能找到吧。那样对公司有好处,也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当谭春雪和谭德君单独在家时,谭春雪直接问:“爸爸,你和舅舅在红雁池出车祸那天,你们是从哪里回来的?”
“从乌拉泊回来的。你问这事干什么?”
“我们学新闻的,总喜欢挖掘事件背后的真相。想把一件事的许多细节和前因后果都弄清楚。”
“那事情很清楚,你舅舅喝多了酒,开车时可能打瞌睡了,就碰到石头上,汽车打了滚,他就撞死了,我可没有杀他。我自己也受伤了。”
谭春雪盯着他爸爸看了一眼,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爸爸会不会杀了他舅舅这个问题,他一直相信法医给出的结论。但谭德君的话好像刺到了他的某个痛点,让他颤抖了一下。
谭春雪想问问那天谭德君和他舅舅是不是去拿一笔钱回来,但这时李维佳正好回来了,让他无法再问下去。
蓝天美约她的好友胡芳在茶馆喝茶。她对胡芳说自己想去南疆出趟差,问她想不想和自己一起去南疆转一圈,胡芳很兴奋地回答说很想去那里看看。
“好啊,我们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去?”
“我想自己开车去。”蓝天美回答道。
“这么远开车会很累埃”
“我们每天少开点路,晚上早点休息就没事了。自已开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胡芳说:“好吧,那咱们就开你的巡洋舰。”
蓝天美说:“你店里的事好安排吗?”
“没有问题,我出去十天半个月都没事的。”
“得,那咱们就明天出发。”
北疆的十一月份已经比较寒冷了,而南疆的气温要暖和得多。
她们两人轮换着开车,翻过天山,一路向南,沿途风光无限。
胡芳问蓝天美,“你去和田办什么事?”
“我去收欠款。”
“你在那里还有业务?”
“不是我的业务,是我老公的,他去世后,有一笔款一直没有回来,我去和田找一找。”
“找一找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知道是谁欠我们公司的钱。”
“那你有目标吗?”
“没有,一半靠努力,一半靠运气。听天由命吧。”
“公司的业务人员没有告诉你什么吗?”
“这笔业务是我老公自己做的,他没有让别人插手,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最关键的是他做这单生意和他出事是同一天,这就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麻烦。”
“多大的一笔生意啊?”
“一百三十万。”
“那是大单啊,难怪你要亲自去找。”
蓝天美感叹道:“这年头,很多人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把良心、道义全都抛到一边了,能相信的人实在太少了。人和人的关系不能都像咱俩一样可以推心置腹、可以相互信赖。”
“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一阵静默之后,蓝天美看着路边的指示牌说:“前面是若羌,咱们又正好赶上好天气,就在这里玩两天吧。”
她们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联系了当地的一家旅行社,参加了一个两日游的团体,走马观花般地浏览了干涸的罗布泊、奇特的小河墓地、荒芜的楼兰和米兰古城,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砖路,在雪山下看见成群的野马,在博物馆听古老的楼兰故事。
离开若羌向西行进,一路上无边的大沙漠,让人感到自己的渺校她们在且末和民丰各住了一夜,第三天才到达和田。
蓝天美和胡芳都特别喜欢玉,这里的羊脂玉质地上乘,价格又比乌鲁木齐低很多,她们就在这里买了些玉手镯、玉项链首饰,蓝天美还特别给自己的女儿选了一件挂着翡翠观音的白玉项链。
在和田的几天里,蓝天美走访了几十家经营摩托车公司及商店,想打听一下有没有和乌鲁木齐的天美机电公司做过生意的商家,但一无所获。
“这真是大海捞针埃”蓝天美感叹着,“看样子这次南疆之行只能是一次旅游了,还好有你相陪,要不然,我会感到很失落的。”
就这样七天过去了,她们决定回乌鲁木齐。
蓝天美在床上展开一张新疆地图对胡芳说:“我们来的时候走得是东边线路,回去就走西边的线路吧。咱们先去喀什,再去阿克苏,再去库车,然后经过巴音布鲁克,最后从奎屯回到乌鲁木齐。”
“这样走要用好多天吧?”
“咱们边走边玩,多花点时间也不妨。”
她们离开库车不久,便到了天山神秘大峡谷,蓝天美打开一本地图册,对胡芳说:“这里是天山神秘大峡谷,要是夏天来的话,可以到里面看一看,现在是冬天,看看也可以,但是气温不太舒服。”
胡芳说:“那就等以后咱们夏天专门来看。”
“其实新疆之美最主要在于民族多样性。新疆许多地方走走看看,都与内地城市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就说乌鲁木齐二道桥一带,内地人到那里就感觉像是到了外国一样。”
在巴音布鲁克,她们停了车,在路边看着那条在画册上见过的弯弯曲曲的河。
蓝天美说:“这是开都河的发源地。以前我爸爸就在开都河边上开荒。我爸说他们开荒时几年都没有发衣服,没衣服穿,他们就光着身子干活。上级领导来慰问时,他们没衣服穿,就站在河水里欢迎领导。”
胡芳说:“咱们父母那一代人真是很苦啊,他们当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咱们今天能过得这么奢侈。”
“别说他们没想到了,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上初中那会只希望公共汽车上没有那么挤、不要经常有小偷就好。如今自己都可以开车到处跑了。”
停了一阵,胡芳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蓝天美说:“我想等挣钱挣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回江苏老家去定居,老家还有哥哥弟弟妹妹,还有姑姑一家。人还不少呢。乌鲁木齐虽然也不错,但一到夏天,我就容易犯鼻炎,到内地就不会。可能还是空气太干燥的原因。”
“有没有想过再结婚?”
蓝天美叹了一口气说:“这还真没有想过。你也知道,我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我和老李连同床异梦都做不到,他死的时候,我也感到悲痛,但那就和看到其他熟人之死的悲痛相当,而且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自从他开始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就不再相信人间还有忠诚的婚姻了。忠诚都只适用于我们女人,因为有点自尊的女人都不希望被别人称为烂货,而且,婚外情对女人的伤害无法估量。所以我没有考虑再结一次婚,这辈子钱是肯定花不完了,还会留给女儿一大笔财产。我想等女儿回来后,就把我现在的美容院和洗脚屋都转出去,虽然那两处生意虽然都能赚钱,但那不是我真心想干的事。在很多人眼里和心里,我做的是些不正经的生意,就连我女儿娜娜都是这么认为的。她早就劝我把这些生意停掉,专心和她爸一道把汽车生意做好,但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和老李一起干。现在,老李走了,他那些事我不得不接手,这也是我的机会。等我现在的店都转出去以后,我就帮女儿打理汽车生意,等她能驾轻就熟的时候,我就退休不干了。”
“那就把你的洗脚屋和美容院都转给我吧。”胡芳说着,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她想:“这也是我的机会呀。”
“行,一言为定。”蓝天美答应她。
回到乌鲁木齐后,蓝天美约见了李维佳,告诉她说自己和田之行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许买家根本不在和田,也许买家只是做了这么一锤子买卖,就洗手不干了。”
李维佳问她打算怎么办。
蓝天美说还是叫警察帮着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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