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谁是大英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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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龙顿时明白韦东临的顾虑，说道：“言者无罪，你想说什么就尽管直说，不用有什么顾虑，今天你无论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治你的罪。”

韦东临听崇祯这么说，下定了决心，问道：”圣上可曾听说‘丹书铁券’？”

崇祯回答道：“你说得可是钱家的‘丹书铁券’？”

韦东临说：“正是。”

崇祯说道：“这个丹书铁券我倒有所耳闻。你说的是不是钱怞救父一事？”

韦东临答道：“正是”。

崇祯接着说：“彭城郡王钱镠在乾宁三年（公元896年）平定了董昌叛乱称帝，第二年唐昭宗感念钱镠功绩而赏赐钱镠丹书铁券。‘卿恕九死，子孙免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因此丹书铁券又称为免死金牌。太祖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钱用勤因在建昌担任知府期间税粮短缺而被抄家入籍，其子钱怞，携带”丹书铁券”进京面见太祖为父亲求情，希望太祖免除刑罚。太祖以前没见过铁券而接见了钱怞，太祖查验铁券后，虽然是唐朝的免死金牌，还是承受其效力，下令免除钱用勤刑罚，归还被抄没的家产，铁券也归还钱怞。”

韦东临说：“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国的王朝一般只能享国两三百年。而杭州临安钱家确能历经千年而不衰，人才辈出。主要有两点，一是重视教育，二是家族互相帮衬，即使家里穷，没钱读书，只要是读书的料，族中的富人都有提供资源供其读书。”

崇祯听了有些不快，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韦东临的书生气来了，既然你已经说了言者无罪，干脆今天说个痛快。说道：“一个家庭，最多不过五代同堂，几十号人，每代人都有能人的机率并不大。而一个发展几百年上千年的大家族，人数以万计，这么多人，总有资质好的。如果家族不计新疏互相帮衬，资质好的能够得到好的教育和机会，那自然有出头之日。”

韦不临见崇祯并未阻止，继续说道：“科举制解决的是基层官员的选拔，通过一张试卷来保证机会公平，为底下阶层提供了往上升的入场券。后续上升的机会既取决于相互竞争，有没有能力看执政成绩，这就是赛马；也有长官的喜好，这个就是相马。科举制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总能选到有能力的。但是皇帝的选择则是来自一个大家庭，选择的对象可能几个人，可能十几个人。”

孙承宗听了韦东临这番讲话，听了心惊胆跳，正在想如果皇帝动怒将如何是好，然后听到一声大喝：“大胆，死罪临头还不自知”，一看原来是王承恩在对韦东临怒喝。

崇祯听了后，对王承恩摆摆手说：“朕已经说了，言者无罪。韦爱卿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有一些道理，你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韦东临说：“南唐后主李煜是作词高手，宋徽宗则是书画写字高手，有的皇帝如果不做皇帝，可能是好的商人，好的木匠。”徐楚龙知道韦东临说的商人是明武宗朱厚照，木匠说得是崇祯的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韦东临还真敢说，看来有知识分子的硬气。

韦东临等着崇祯的反应，见崇祯比较平静，继续说道：“皇帝作为一国最高统治者，能够体察民情，有着多个职位的历练很重要。”

崇祯问道：“那你觉得皇帝应该怎么选？”

韦东临说：“禅让。尧将帝位禅让给舜，舜将帝位禅让给禹。”

崇祯接道：“但是禹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启，从此开始了‘家天下’。你先前说中央集权制是中国选择的道路，至今已有1800多年历史。但是‘家天下’的历史更是有三四千年，那岂不是‘家天下’更是中国选择的道路？”

韦东临说：“我先前说了，之所以王朝更迭是因为执政团队能力不够，权力无法集中到中央，需要更换执政团队，只是这种执政团队更替是通过武力的形式。可是苦了老百姓啊。一次王朝更迭，更换执政团队，常常是血流成河，十室九空。可见‘家天下’并不能保证执政能力一直操持在较高的水平，能够与时俱进，能够不断解决前进中的困难。中央集权制本是为了制止分裂，提供稳定的秩序；但执政团队能力不够时，反而会形成分裂，战事四起，秩序崩解。”

崇祯说：“说吧，即使按你所说实行禅让制，选贤任能，上一任皇帝选择一个贤能的人当下一任皇帝。但人都是自私的，尧禅让于舜，舜禅让于禹，也只传了两代，到了第三代，禹就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够阻止某一任皇帝起了私心，不把帝位传给贤能的人，而是传给自己的后代就如禹传给自己的儿子呢？”

韦东临说：“大概只能通过任职资格、分散权力、集体决策和任期制了。”

崇祯有点疑惑地说：“说来听听。”

韦东临说：“任职资格，就是要成为一国之君，那就必须是部级以上的官员，官员从基层到部级，对民情和官情都会比较深入的了解；分散权力，就是不把皇权集中在某一人身上，而是把皇权分成几部分，每个人负责一部分；集体决策也就是事关国家大事，不由一人来决策，而是由负责皇权一部人的领导人来共同决策；任期制，就是限定最长时间，到了时期就选拔新的领导人。”

崇祯听到这里，没有说话，沉默了起来。陡然有了灵感，对明朝的机构改革有了一些想法。

崇祯对韦东临所说不置可否，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对韦东临说：“还有哪些你认为是大英雄的？”

孙承宗和周星汉听崇祯这么说话，松了一口气，看来崇祯还是说话算数的。

韦东临说道：“我觉得至少还有两位可称为大英雄，一位是孔子，一位是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