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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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邮轮。

还有邮轮上的豪华餐厅。

自助型的，什么都可以自己拿，甚至可以自己做。

毕竟厨子的身体昨天夜里腐烂、发臭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只能给对方来一个海葬。

餐厅里的东西还有不少。

牛肉、羊肉、蔬菜，还有一些水果。

当然也少不了碳水。

这是一艘霓虹公司运营的跨国邮轮，备了不少预先做好的寿司，还有符合神州人口味的炒饭。

可以说应有尽有。

只是涂伯乐一点胃口都没有。

抓着炒饭硬往嘴里塞，塞一把吐一口。

整个身体都在抗拒，可涂伯乐晓得，人，是要吃饭的。

不能像稍远处那个趴在地上啃着自己同类残肢的食人鬼一样。

虽然在性质上，他也是一名鬼了。

只是吃饭，总归还有点人的感觉。

硬是吐了半盘炒饭后，涂伯乐才觉得胃里有了一些感觉，能够抵御那种对人血的渴望了。

金碧辉煌的餐厅里零散分布着一些残肢断臂。

上面的血肉都啃了个干净，甚至有些连骨头渣都没放过。

涂伯乐无神的扫了一眼，从那名吮着骨头的食人鬼身边经过时。

抬腿踹了一脚。

将对方的头颅直接踢断，甚至飞出去好几米。

力量根本不能称之为常人。

食人鬼也不气恼，身体摸爬着找到自己的脑袋。

动作娴熟。

从他服装看似乎曾经还是一名水手。

他自顾地把脑袋安回脖子上，直勾勾地望着远去涂伯乐，忽然狞笑道：“道长，我们都是一样的。”

用的是日语。

连国都没出过的涂伯乐哪里听得懂，他只会特定的几句。

当下也没有理会他。

出了餐厅到船头甲板上，这里有更多的食人鬼游弋。

有穿着华贵的，有穿制服体面的，也有穿单调工作服。

他们的脸上实在分不清谁和谁了，只有身上残留的衣服还能稍微认出他们的身份。

一个个都扭过头来，直勾勾地望着涂伯乐，笑着招呼道：“道长，你看，我们都一样了。”

其中还夹杂着几声中文。

不看他们模样的话，还真像是在热情的招呼似的。

可配上那副随便长长的尊容，啧，场面就十分诡异了。

涂伯乐无奈地掏掏耳，这两天都见多了，直接绕过一旁楼梯去到位于邮轮最高的船长室里。

原来的船长正和那帮食人鬼在抢着一根大腿骨呢。

把气密门一锁，就暂时听不到外面那群食人鬼的磨牙声了。

坐到褐色皮质的宽厚沙发椅上，面前是一张实木的黑色办公桌，上面摆着几本航海相关的书籍，有一层细微的灰尘，还有一个笔筒，放着三只黑色签字笔。

涂伯乐从下方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簿子，想要写点什么。

拿着笔呆立半天，无从下笔。

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番田地的？

不就是打开了个日语学习网站吗？

有必要直接给自己整到日语环境中来吗？

来就来了，你倒是给我一个挣扎的机会啊，直接穿越成鬼是个什么事…

唉，生活不易，鬼也叹气。

涂伯乐把那本空白本子又塞回抽屉里。

本子的空白确实有原因的。

接着又从上衣的夹层中摸出来一张紫红色的符纸。

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不要误会，他不是在什么僵尸，而是这张符确实有一些妙处。

嗅着符纸上的墨香，涂伯乐心中的烦躁才能消去几分，对人血的渴望也没有那么地强烈了。

连视界里都是这张符纸上的紫红色。

脑子有些记忆被缓缓勾了出来。

属于那位和他同名的涂道长的记忆。

也就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上次看到哪来着？

涂伯乐细细回想，记忆像是一条沉在水中许久的铁链一样，随着他的回想，一点点浮出水面…

在邮轮上的这两天，他已经目睹那位涂道长从一个乐安县大华山上，一个无名道观的小道童，成长为正一分支之一，天心派的一派之主。

虽然地盘还是那个道观大小。

后来在山匪的侵扰下，道观的香火被枪火替代，就只能抱着一个布包孤身一人闯入市井之中。

门派至此也名存实亡，只余下他这个头头一人。

作为头头的道长识字，摆个摊替人写写书信和门联，虽然清贫，但也能过下去。

直到有一次，在旧书摊上意外发现了本门派先辈的一本手札，记载本门派的一枚祖印在明时流落霓虹，引以为憾。

于是，门主苦苦攒了两年的钱，时不时还去码头当当力工。

终于在辛亥年的开春，买到张国际邮轮的船票，为寻找门派至宝而踏上前往异国他乡的道路。

接下来的记忆，就是如今的涂伯乐最为期待的，关于这艘邮轮的记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艘国际邮轮，变成一艘无人船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这个一派之主的道长，变成现在这个除了人的血肉外，其他的难以下咽，甚至连入睡都难以做到的鬼物！

涂道长的记忆像镜花水月一样展开在他的视野之中，是第一视角。

高大雄伟的邮轮停靠在码头，长长的船梯从地面连接到甲板。

涂道长一身黑色道袍，在一众西装革履的体面人士中显得格外惹眼。

他的眼神时而仰视着邮轮，时而又扭头望向身后灰扑扑的平矮城镇。

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是局外人的涂伯乐对此感同身受。

道长踌躇一阵后，披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登上了邮轮。

他是最便宜的三等舱，在邮轮的最下两层，离着鲜亮的船头甲板很远。

接下来的几天，道长都是深居简出，吃饭也是用自己随身带的干粮。

在逼仄的客房里翻看着一本从旧书摊淘来的《中东通语捷径》。

一直到航程第五天的夜晚。

有一阵血雾无声息地笼罩住了整艘邮轮。

邮轮的乘客、水手许多的人都在睡梦中吸入了这种诡异的血雾。

那些吸入血雾的人要么发狂变成如今涂伯乐看到的那些充满“智慧”眼神的食人鬼。

要么当场血肉溃烂而死。

而侥幸没有吸入血雾的人的命运更惨。

他们甚至来不及怎么挣扎就被那些陷入极端饥饿状态的鬼们分食干净。

专业对口的涂道长反应敏锐，先是用船上医务室的纱布制成了简易的口罩。

又背着布包和铜钱剑，身手利落地砍下了多个食人鬼的头颅。

在来到市井之前，道长可是山上的一把好手，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当门主。

他循着血雾的浓厚，爬到了邮轮的上方，找到血雾的来源。

就在涂伯乐如今所处的船长室的顶端，站着一个俊秀青年。

青年的皮肤惨白，眼睛却是梅红色的。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

手上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破口，有深红色的血液凝聚，却看不见滴下。

血雾就是从那个小伤口里弥漫出来的。

青年似乎也注意到涂道长。

抬眼打量了几下，用字正腔圆的神州官话道：“一名道士，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