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陈麻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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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话别说得这么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葡萄牙，我也承认我们葡萄牙的实力比起华夏还差得很远，但我们有一样东西是你们华夏没有的，那就是殖民世界的野心。”史密斯得意地说道，“华夏现在的确很强大，但她迟早会被自己的狂妄自大击垮，就好比大明水师的这几次航海行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却只是为了宣扬华夏的威德，满足华夏皇帝万国来朝的虚荣心，这样愚蠢的行为真的有意义吗？我们葡萄牙就不一样，无论是黄金白银还是香料咖啡，甚至是强壮的奴隶，只要是我们看上的就可以抢走，这样才是最聪明最实惠的做法，哈哈哈！”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麦克也跟着一起仰天狂笑，好像这不是令人羞愧的强盗行径，而是一个极其光荣伟大的事业。

铁塔气得七窍生烟，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卑鄙最无耻的话，居然把抢夺别人的财物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更可怕的是这种卑劣的行为居然得到了他们国王的允许和支持。“和动物相比，人类要野蛮得多。”这一刻他忽然好想念马赛马拉草原，那里的动物比这些鬼佬善良多了，最起码它们吃饱之后就不会去伤害别人。

“你们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分别？”陈麻子也听得火冒三丈。

“做强盗有什么不好？你不也是一名强盗吗？大当家，我们册封你为总督，就是看中你是一名优秀的强盗，这是一个合则两利的好事，你千万要把握住啊！”史密斯苦口婆心地劝道。

“大哥，答应他吧！”黑豹和大熊异口同声地说道，虽然两人一向不合，但在金钱面前他们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你们的意思和他一样？”陈麻子的心沉了下去，这就是自己的兄弟吗？黑豹也就不说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可没想到大熊居然也成了金钱的俘虏，这可是和自己一起从华夏过来的兄弟啊！

“难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大熊一脸悲伤，史密斯说的没错，不被自己的祖国承认，这种痛苦他实在是受够了。

“现在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绝不答应。”陈麻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我陈麻子虽然只是一个海盗，但也知道‘忠孝’二字，我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鬼！”

铁塔大为感动，如果自己以前对陈麻子只是有一点点的好感的话，那此刻则完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不管朝廷对待海盗的态度如何强硬，自己也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他。

“老三，送客。”陈麻子下了逐客令。

“大当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史密斯冷笑道，“你们华夏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就这样打发我走？门都没有！”

“你这个鬼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熊挥拳冲了过来，他虽然贪财，但却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大哥的话在他心目中就是圣旨，绝对不能违抗，不只是自己，别人也一样。

“来得好！”麦克的重拳后发先至，两个醋钵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一起，一阵“噼里啪啦”炒豆子一样的脆响传了出来。大家都是练家子，这样的声音太熟悉不过了，有人骨折了！

对战的双方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静止了片刻，大熊忽然仰面跌倒，那条曾经击杀过无数野狼花豹的胳膊像根面条一样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老三，你没事吧？”陈麻子赶紧抢上去扶起他，心里是无比的惊骇，这个鬼佬能够一拳击倒大熊，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来者不善啊！

“大哥，我没用。”大熊惭愧地说。

“胜负乃兵家常事，别放在心上。”陈麻子安慰道。

“华夏功夫，不行！”麦克在自己的拳头上吹了口气，一脸的轻蔑。

“大当家，我差点忘了告诉你，麦克是拳击冠军，打遍欧洲无敌手，你们华夏的花拳绣腿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史密斯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狂妄。

“是吗？那我还真想领教一下，出招吧！”陈麻子随手一拳打出，一股凌厉的劲风破空而出。

罗汉伏虎拳，不错！铁塔暗自点头称赞，那个鬼佬要倒霉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不可否认大熊和麦克都是拳术高手，但他们靠的只是一股蛮力，也就是说谁的力气大谁就能笑到最后，可陈麻子与他们不同，他是真正的武学高手，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内劲，麦克在他凶猛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

“啊！”又斗了几个回合，场上传来了一声惨叫，两条人影倏的分开，麦克一个狗吃屎摔了出去，抱着自己的胳膊哀嚎不已。

场外观战的几人都是一脸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铁塔看得一清二楚，刚才麦克击出一记直拳，陈麻子侧身一闪，在对方劲力衰竭的那一瞬间猛的一拳砸在麦克的肘关节上，将他的骨头连同韧带砸成了碎渣，然后一记左勾拳击在他的下巴上，麦克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这下见识到华夏功夫的厉害了吧？”陈麻子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断我兄弟一只手，现在我也废你一条胳膊，双方打平，谁也不吃亏。”

“但是你打掉了我好几颗牙啊！”麦克吐出一口含着碎牙的血水，委屈地说道。

“难道不应该收取一点利息吗？”陈麻子忽然笑了，这些鬼佬还真是斤斤计较。

铁塔强忍住笑，他发现陈麻子越来越可爱了。

忽听“砰砰”两声巨响，石室内烟雾弥漫，好像炸了两个炮仗。两条人影倒了下去，一个是大熊，他的胸膛开了一个大口子，眼见是活不成了。另一个是陈麻子，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小腹，殷红的血水从指缝中不住地往下滴。

史密斯双手各执一个铁家伙，一尺来长的管子里正往外冒着青烟。

铁塔大吃一惊，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从管子里喷出两道火光，两颗铁丸射了出来，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别说是普通的暗器了，就连大明水师的弓弩也比不上，如果不是大熊奋不顾身扑在陈麻子身上，估计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这是我们葡萄牙的火枪，见识到它的厉害了吧！你们华夏舰队的大炮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太笨重了，哪有我们的灵活好用啊！我敢打包票，只要有这件宝贝在手，我们殖民世界的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史密斯骄傲地说道。

火光一暗，铁塔从空中扑了下来，屈指一弹手中暗藏的两颗石子飞了出去，将史密斯和麦克的脑袋打开了花。“凭两把火枪就想称霸世界，真是大言不惭！在真正的内家高手面前，落叶飞花皆可杀人，也未必就会输给你的火枪。”铁塔嘿嘿冷笑，这两个鬼佬居然把大明水师的航海盛举诋毁得一无是处，又是那个强盗国王侵略他国的爪牙，当然不能留他们的狗命了。

黑豹大惊失色，一个懒驴打滚往椅子后一扑，地面分开露出一条地道，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就让你再多活两天。”铁塔根本没有追赶的打算，俯身抱起陈麻子往外便跑，他的伤势这么严重，一定要赶紧医治才行。

“多谢壮士的救命之恩。”陈麻子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别说话，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铁塔已经封住了他的几处穴道，只要把血止住，其他的就好办了。

回到宝船，铁塔手脚麻利地将陈麻子体内的铁丸取了出来，然后敷上金疮药包扎好。不得不说西洋火器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陈麻子的肚子上居然被它打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如果真要是几万人同时使用这种武器，那些冷兵器绝对不是它的对手，更可怕的是这些大杀器偏偏掌握在一群强盗手里，看来人类从此要多灾多难了。

“这人是谁？”手术结束后，郑和这才开口问道。

“他就是你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陈麻子。”铁塔说道。

“他就是陈麻子？那你为什么救他。”郑和小小地吃了一惊。

“因为他值得我去救。”铁塔将打探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做得对，我支持你。”郑和说道，“刚才我在这里想了很久，之前你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我们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对待这些爱国人士就应该和海盗有所区别。当然，如果能够说服陈麻子将功赎罪那就更好了。”

铁塔胸有成竹地说：“我相信他会迷途知返的。”

第二天晌午，陈麻子醒了过来，经过一晚的恢复，他的气色相当不错。

事情并没有铁塔想象的那么复杂，陈麻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理由很简单，现在的恶魔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不想看着曾经的兄弟被鬼佬利用，成为他们侵略别国的工具。

“有没有可能说服你的手下放下武器投降？”铁塔问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陈麻子苦笑道，“我们这个团伙很复杂，老二是旧港本地人，恶魔岛也是他首先发现的，团伙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他的手下。我和老三是华夏人，因为走投无路才去投靠了恶魔岛。”

这个原因铁塔当然知道，肯定是当年大明水师剿灭陈祖义团伙时他们受到了牵连，不得已才去恶魔岛落草为寇。“你和黑豹是两个完不同的人，你们怎么会结拜为兄弟呢？”这个问题憋在铁塔心里很久了，现在总算有机会问出来。

“这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为的就是将岛上的华夏人和旧港人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官府。”陈麻子说道，“记得那晚我带了五六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了岛，黑豹还在睡梦中就成了我的俘虏，当时我只说了两句话，要么让我们入伙，要么去见阎王，黑豹当然不想死，所以只能让我们入伙。当时他手下有一两千人，占据着数量上的优势，但我的人身经百战，以一敌十，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我和他斗了两场，无论是格斗还是兵法，他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所以只能无奈地看着我坐上大当家的位子。我也知道一直以来他就不是心甘情愿地服从我，如果不是忌惮我的实力，估计他早就造反了。现在我走了，老三也死了，黑豹肯定控制了恶魔岛，他是个见利忘义贪婪残忍的小人，所以绝对不会接受投降。”

“不接受投降就把他彻底消灭。”铁塔冷冷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事不能着急。”陈麻子说道，“恶魔岛周边暗礁密布，只有每个月的十五海水涨潮的时候宝船才能靠近，否则就会搁浅。”

“好，那你就安心养伤，到时候我们就一起杀过去。”

“嗯！”陈麻子点了点头，“黑豹这个叛徒勾结鬼佬害死老三，我一定会替他报仇。”想起死去的兄弟，这个坚强的汉子又忍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