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黑旗军兵临大湟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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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黑旗军越过平南县，逼近大湟江口。大湟江口距离此行目的地金田村很近，走水路只需不到一天时间。

大湟江口是思盘江与浔江交汇的地方。两江交汇，形成一片繁华的商镇—江口圩。此地商业繁荣，有不少广东商人常驻圩上。

从江口圩溯思盘江北上，很快便到达新圩，蔡村江在此汇入思盘江。清廷在此设有一个大湟江巡检司，相当于现在的公安派出所，只有区区十来个绿营兵。

从新圩转入蔡村江，向西溯流而上，便能到达金田村。

拜上帝会总部，就设在金田村。太平天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金田起义，便以金田村得名。

从金田村向蔡村江上游走，经过思旺，便是紫荆山区。早年，冯云山在紫荆山区艰难传教，发展出三千名信众，为拜上帝会打开了局面。

紫荆山-金田地区，正是拜上帝会的核心区域。日后的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正是紫荆山煤炭工人。北王韦昌辉，则是金田村地主。

这片区域东西宽二十五里，南北长七十里，相对封闭，自成一体。

从军事上看，紫荆山层峦叠嶂，险隘重重，易守难攻。金田村濒临蔡村江，可直通思盘江、浔江，粮产丰富。二者通过思旺结合起来，便是一处理想的根据地，既能防御敌人，又能自给自足。

明朝后期，瑶民在此起义。清朝康熙年间，这里又爆发过反清起义。这些起义之后，紫荆山区的瑶民被屠戮殆尽。官府只得召集广东人来此垦殖。这些客家人斗不过土人，转而加入拜上帝会寻求庇护。

拜上帝会在此地区经营多年，选择在此发动武装起义，可谓眼光独到。

黑旗军临近大湟江口，浔江上的波山艇越来越多。不少波山艇上公然架设火炮，有的船上水手甚至留着长发。不用多想，这些波山艇十有属于天地会艇军。

拜上帝会即将举事，信众从四面八方涌向金田村。艇军见拜上帝会势力强大，也准备前去金田村投靠拜上帝会。

时间已近黄昏。今天的晚霞不同寻常，颜色格外鲜艳，仿佛新鲜的鸡血：鲜红、热气腾腾。

杨烜下令靠泊北岸，在此停军宿营。黑旗军两百余艘船只，连绵近二里，使得附近的艇军相形见绌。

艇军纵横广西多年，战船总数不下千艘。但这些战船分属好几支艇军，彼此不相隶属。即便是实力最强的张钊，也不能与黑旗军抗衡。

若论水上力量，清军未在广西设置水师，只有少量小船，既打不过艇军，更非黑旗军水营的对手。

水营二支队长苏三娘得到消息，前来迎接黑旗军。肇庆之战一结束，苏三娘便率领少数战船，提前来到大湟江口，联络艇军罗大纲。

罗大纲已经四十出头，是广东揭阳客家人。此人早年游侠江湖，“犷猛异常”，成为天地会头目，石达开、张国梁等人都受过他的提携。

1849年，岭南大饥荒，罗大纲率领天地会起义，事败，逃入广西。洪秀全、冯云山知道罗大纲有大才，手下水寇为太平军所急需，亲自游说罗大纲入伙。

罗大纲见太平军纪律严整，最终加入太平军，成为太平军名将。此人“剽悍机警，用兵剽疾如风，雄杰冠诸将”，常常担任先锋，深受西王萧朝贵赏识。

萧朝贵在长沙战死，罗大纲没了靠山，受到排挤。但罗大纲极有才干，虽然出身草莽，却眼光独到。他曾极力反对定都天京、孤军北伐，主张经营水师、控制长江，是个非常难得的帅才。

日后，曾国藩俘虏李秀成，第一件事便是询问罗大纲功勋卓著，为什么没有封王封侯。李秀成则认为，罗大纲功劳在西王萧朝贵之上，可与冯云山相媲美。

但罗大纲出身于天地会，不信拜上帝会，讲话狂悖，肆行饮酒，受到洪秀全、杨秀清的猜忌。战事一急，洪、杨便派他过去救火，战事一缓，就把他晾在一边坐冷板凳。

杨烜为什么派苏三娘过去游说罗大纲呢？因为在历史上，苏三娘嫁给了罗大纲。

纵观整个太平天国历史，曾有数十万天地会武装加入过太平军。但至始至终追随太平军的，只有苏三娘、罗大纲两部天地会。

见到苏三娘，杨烜令亲兵备下一桌酒菜，叫上参谋长薛昊、副司令薛昊、侦察科长毛人杰、二营长陈虹、水营副营长陆雨晨等人，商议下步战事。

众人边吃饭，边听苏三娘介绍艇军、拜上帝会的近况。她说：

“拜上帝会起事在即，会众从四面八方涌向金田。我去金田村走了一遭，那里已经聚集了两三万人，群情激愤。官军亦有防备，调集绿营、团练驻扎在新圩、思旺等军事要地。

“拜上帝会人马较众，尚未公开起事。官军人马偏少，也不敢贸然镇压拜上帝会，只是抢占了新圩、思旺等处要地。至于艇军，大多处于观望状态。

“艇军骨干都是广东客家人，以劫掠为生，靠各地米饭主帮忙销赃，实际上受制于各地米饭主。他们飘零无家，见拜上帝会势力较强，便有归附之心。

“但拜上帝会军纪太严，艇军望而却步。大头羊张钊、大鲤鱼单芳等艇军骨干发出约定，等各路艇军汇齐之后，再一起前往金田村。至于是否投顺拜上帝会，由各部自行决定。”

参谋长冯可钦一向对黑旗军的军纪颇有信心，听说拜上帝会军纪严明，颇有些不以为然，问道：“三娘去过金田村吗？你说拜上帝会军纪太严，有多严？比黑旗军还要严吗？”

苏三娘怔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我去了金田村，亲眼看到拜上帝会正在编练军队，称为太平军。太平军纪律非常严，但有抽大烟者立即处死，亦不许抽旱烟，不许饮酒。

“男女分营居住，即便是夫妻，亦不得私相约会，违者处斩。一切财产归公，藏于圣库。所有人吃穿用度，都从圣库里支取，个人不得藏匿私产。

“太平军的纪律，已经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但金田村附近的太平军，绝大多数乐于遵从这种严苛的军纪。他们士气高涨，不怕死，不怕苦。拜上帝会教导他们，若是战死，他们可以升入天堂，世代享福……”

众人听罢，惊愕不已。黑旗军纪律严明，大家颇感自豪。但听过苏三娘的话，众人才知道，太平军的纪律远比黑旗军严明。

在拜上帝会日复一日的宣扬中，这场太平军大都具有宗教狂热，不怕死，不怕苦。不难想象，一旦太平军正式起事，必将如山洪爆发，迸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杨烜并不感到意外，问道：“三娘，你在金田村见过哪些人，可曾见过洪秀全、杨秀清、冯云山、石达开等人？”

苏三娘答道：“我在金田村停留时间不长，见到了萧朝贵、韦昌辉。现在，金田村那边都由萧朝贵理事，韦昌辉做辅助。至于洪秀全、杨秀清、冯云山、石达开四人，我都没有见到他们。太平军对他们四人也都讳莫如深。”

众人感到疑惑，都把目光投向杨烜。

这段历史，杨烜是非常熟悉的。他思考片刻，对众人说道：“据多方面的情报，太平军高层主要分为两个派系。洪秀全是教主，冯云山是拜上帝会实际缔造者，在拜上帝会前期威望最高。

“两人是发小，都是广东花县客家人，关系亲密。杨秀清、萧朝贵也是好朋友，都在紫荆山烧炭，算是拜上帝会的后起之秀。

“金田起义前，杨、萧刻意打压洪秀全、冯云山，通过天父下凡、天兄下凡，指示洪秀全、冯云山前往平南县花洲山人村，躲入拜上帝会元老胡以晄家。

“太平军即将在金田村举事，杨、萧却把洪秀全、冯云山打发到了离金田村一百里外的山人村，显然是为了夺取太平军领导权。洪秀全、萧朝贵没有办法，只得照办。

“三娘没见到洪秀全、冯云山，原因便在于此。为什么没见到杨秀清呢？因为杨秀清从小父母双亡，吃了很多苦头，体弱多病。金田起义前，杨秀清大病一场，难以下床。

“至于石达开呢？他是贵县客家地主，也是当地天地会头目。现在，贵县发生来土大械斗，石达开难以置身事外，留在贵县帮客家人打土家人。

“韦昌辉则是金田村客家地主，也是拜上帝会中最富有的人。拜上帝会总部，就设在金田村韦家庄园内。三娘能见到韦昌辉，也是理所当然。”

众将不仅再生敬畏：杨烜耳目众多，情报得力，似有鬼神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