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懿贵妃代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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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安德海的话，懿贵妃陷入了沉思。看得出来，今天的御前会议上，肃党大获全胜。那么，御前会议之后，咸丰召对军机，具体情势虽不为外人知，但一定是肃党大用。

想起肃顺，懿贵妃就咽不下气。论起来，两个人并没有深仇大恨，之所以结怨，也主要是因为政见不合。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争权。

咸丰一年到头工作生活，地方无外乎内廷、外廷。外廷上，肃顺独受重用，但到了内廷，咸丰主要靠懿贵妃。清朝内外廷严格分离，内外不得交往，肃顺和懿贵妃，也就对立了起来。

到了傍晚，要开晚饭了，懿贵妃却毫无胃口。安德海提醒她，该到钟粹宫向皇后请安了。钟粹宫与储秀宫不同，属于东六宫之一。

（历史上，懿贵妃即为后来之慈禧太后，俗称西太后。皇后即为后来之慈安太后，俗称东太后。）

咸丰的皇后为钮祜禄氏，这是满洲大族，出过很多皇后、贵妃。皇后为内廷之首，按照满清礼制，贵妃每天都要定期向皇后请安。

到了晚上，内街各宫门都要上锁，不得串门。懿贵妃常常在傍晚饭前向皇后请安。

今天她心情不好，便托辞身体不佳，派安德海代她过去请安。此事若论起来，可谓是对皇后的大不敬。但懿贵妃深知皇后秉性和平淳厚，对她颇有轻视。

令人想不到的是，皇后居然亲自过来了。懿贵妃假装身体有恙，斜靠在床榻上，见皇后过来了，却倚起身，伸出花盆底鞋子，就要向皇后行礼。

皇后却显得格外亲昵，过来搀扶住她，说道：“妹妹，我听说你得了病，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实际上，皇后年龄比懿贵妃小。但她地位高，懿贵妃见到她，只得称她姐姐。

懿贵妃说：“姐姐，我没什么大恙，不小心受了风寒。让你亲自过来，妹妹实在于心不忍。”

皇后出身富贵，为人仁厚，丝毫没有起疑，反而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国事艰难，皇上夙兴夜寐，日夜操劳。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上忙。倒是你颇有见识，皇上对你颇有倚重。你也要注意身体，不必事事逞强。”

皇后自幼富贵，进宫之后也从不争宠，亦不揽权，在内外廷的口碑都很好，以至于好多太监、宫女都不怕她。但在懿贵妃看来，这未免有些失于软弱。

懿贵妃笑了笑，说道：“姐姐指教的是。我这点小病，也算不得什么。皇上那边，倒需要姐姐多劝劝。他身体不大舒服，却老往丽妃那里跑。丽妃也没分寸，什么事都由着他，糟蹋了龙体，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

咸丰宠幸丽妃，几乎无夜不由丽妃侍寝，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他身体本就不好，一大早就要早朝召见大臣，晚上又在丽妃那里饮酒纵欲，健康每况愈下。

最要命的是，咸丰和他的老爹道光帝一样，染上了鸦片瘾。有鸦片瘾的人，往往食欲不振。再加上酗酒、纵欲、缺少睡眠，咸丰帝还不到三十岁，已经瘦削得不成样子了！

皇后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回头找机会和皇上、丽妃都说说。”

刚聊没多久，咸丰派太监请懿贵妃。原来，今天的御前会议、军机会议开得久，积下了许多奏折。咸丰没有精力处理，请懿贵妃过去帮忙。

肃顺虽然大权在握，却有一道关口始终迈不过去：

按照清朝的密折制度，京内京外的大臣可向皇帝上奏密折。这类密折统一送交内奏事处的太监，再由内奏事处根据轻重缓急，递送皇帝本人。

皇帝批阅过密折之后，方才交给军机处。军机处再根据皇帝的批阅、指示，拟制诏书，正式处理密折。

这一道程序，是清朝皇帝确保皇权的重要保证。咸丰即便再信任肃顺，也不可能违反这条祖制。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处理如此之多的奏折，便只好请懿贵妃代为批阅。

因此，懿贵妃有先入之机，可以抢在肃顺之前看到奏折，发表意见，影响咸丰的决策。

听说咸丰要召见自己，懿贵妃精神大振。她失去宠幸，每日枯守冷宫，最难熬的就是漫漫长夜。有奏折可以、批阅，就可以帮忙打发寂寞，亦可以让她得与咸丰独处。

皇后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竟以为懿贵妃忠心报主，劝她以身体要紧，向咸丰告假。见懿贵妃坚决求去，皇后只好说道：

“妹妹，干万保重身体，见到皇上后，也找个机会劝劝他。”

懿贵妃心里好笑，终于向皇后告辞，来到了养心殿。咸丰已经非常疲惫，正躺在烟榻上抽鸦片。

两人与其说是夫妻，更像是君臣。咸丰累得不想和懿贵妃废话，指示懿贵妃按惯例处理奏折：无关紧要的奏折由懿贵妃自行处理，重要的奏折念给他听，商量办理。

第一道奏折来自吉林巡抚，是道不痛不痒的请安折，说是进贡了一批长白山老参，半月之后就能抵京。懿贵妃用朱笔在上面批了三个字“知道了”，随口告诉咸丰，咸丰毫无反应。

第二道奏折来自东三省总督桂良。桂良奏称，营口地处辽河入海口，如今开为通商口岸，商贸繁荣，为了防备洋人，应当加强防御，在营口加筑炮台。他打算从天津机器局订购大炮，估价约为二十万两白银，请咸丰批准。

咸丰有意经营东北，为日后撤回东北做准备。桂良揣摩上意，上了这道奏折。之所以要奏请从天津制造局订购火炮，是因为制造局归北洋大臣文祥管，而文祥又是桂良女婿恭亲王的密友。

懿贵妃在政治上认同恭亲王一派，反对肃顺，因此拟定批准。这是件大事，她不得不向咸丰报告。

谁知道，咸丰对制造局已有成见，指示懿贵妃驳斥桂良，要求从外国洋行订购洋炮。懿贵妃争了两句，咸丰已经不悦，批她“妇人之见”。

懿贵妃心气高，听不得批评。君权至上，她又不敢半点反驳，只得向咸丰赔罪，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咸丰心有不忍，说道：“兰儿，天津制造局徒有其表，造不出像样的大炮。桂良明知如此，却假公济私，借机支持文祥，不下旨驳斥又怎么行呢？”

懿贵妃争强好胜，分辩道：“臣妾知道。可我想，营口是通商口岸，洋人云集。在营口建设炮台，关系国际观瞻，若能装上大清自产的火炮，定会让洋人有所警醒，不敢再小瞧咱们。”

咸丰冷笑一下，说道：“你想得倒好，可惜自己人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