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武士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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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隶属于日本西南四强藩之一的萨摩藩，位于日本的西端，与上海相隔仅八百公里。自古以来，长崎沟通中国与日本，也是日本对外联系的重要窗口。

德川幕府时期，日本与满清一样实施闭关锁国政策，但开放长崎对外通商。长崎的地位与中国广州类似，当地人也自豪地称长崎乃“日本的广州”。

黑船事件后，日本扩大对外开放，长崎成为日本商港，聚集了很多外国侨民。

这天正是1857年1月1日，按照西历正是元旦。中华帝国同样采用西历，按惯例，元旦这天都会放一天假。

华商得地利之便，在长崎势力最大。这天，华商邀请了在长崎的英国、法国、美国等国商人，组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酒会，以联络感情。

酒会之后，一群外侨意犹未尽，到长崎有名的居酒屋内饮酒，招徕艺伎助兴。艺伎见财眼开，争着要服务外侨。

几个萨摩武士正在隔壁吃酒，听到外商喧闹，不禁大为恼火。商女不知亡国恨，艺伎唯利是图，宁愿服务外侨也不愿服务武士，更令武士们蒙羞。

有个喝上头的武士，喝来居酒屋老板，嚷道：“川桑，把椿十二娘和她的姐妹都喊过来。”

椿十二娘是居酒屋里的头牌，姿色最漂亮，为人最机灵。为了赢得客人的青睐，她甚至学会了几句英语、中国官话。

老板不愿得罪武士，说道：“大人，椿十二娘被几个外国人叫走了，实在走不开。”

武士大怒，骂道：“婊子！宁愿伺候夷人，也不来伺候我们。夷人付了椿十二娘多少钱，让她如此死心踏地。”

老板心里有些鄙夷这群武士。萨摩藩武士俸禄微薄，日渐贫困，根本就无力跟外国人争夺艺伎。萨摩藩士地贫瘠，之所以能够成为西南强藩，是因为控制了琉球，从琉球海上贸易中剥削了大量钱财。

琉球成为中华帝国藩属国后，萨摩藩失去财源，财政境况大不如前。尤其是低级武士，穷得养活不起一家人，必须从事副业，获得额外的收入。

老板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却不无讽刺地说道：“大人，外国人给的钱多，又都是现钱。您要是椿十二娘，你跟外国人，还是……”

老板话也没说完，武士已经腾地跳了起来。武士贫困，却很骄傲，也喜欢花天酒地。这群武士已在居酒屋里欠了不少钱，还在外面欠下了高利贷。

一名为首的武士，脸色铁青，却异常冷静地踞坐在蒲席上。他解下佩刀，说道：

“我这把武士刀，是先祖一直传下来的，曾在关原大战中斩过三枚敌人的首级。一到晚上，夜风就会拂响武士刀，发出嗖嗖的剑鸣。

“川桑，请你收下这把武士刀，拿去当一些钱，把椿十二娘和她的姐妹请过来，为我们兄弟几个助兴。”

老板认了出来，这位武士名叫西乡从道，是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隆盛是藩主岛津齐彬面前的红人，西乡从道听从哥哥的命令，刻苦学习海军。

他在外国汽轮上实习过，受到过藩主的表彰，英俊潇洒，前途无量，在长崎城里很有名。

武士刀是武士的身份象征，被认为是“武士之魂”。武士必须随身携带武士刀，决不能轻易将其典当、质押。

西乡从道为了争夺艺伎，竟然要典当自己的祖传宝刀，简直匪夷所思。

老板知道西乡从道动怒了，不敢接刀，场面有些尴尬。这时候，西乡从道身旁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大山岩，另一个叫东乡平八郎，也不约而同地解下了佩刀，作势要递给老板。

大山岩说：“难道，西乡君的宝刀，不足以请来椿十二娘？那么，再加上我们两人的宝刀，够不够了？”

大山岩是长崎炮台上的炮手，炮术精湛，与西乡从道是好朋友。他们两个年龄相近，只有十五六岁，臭味相投，无话不谈。

至于东乡平八郎，只有九周岁，是大山岩的助手，已经在炮台上服役，负责为大山岩搬运炮弹。大山岩很喜欢他，认为东乡有大将之才，这次喝花酒也带上了他。

日本近代史上的军国主义传统，早在幕府时期就有苗头。最典型的，莫过于日本武士，从小就要接受严苛的训练。

萨摩藩穷兵黩武，武士五六岁时就开始读四书五经、学习剑道，岁就要服役。这一情况，在德川幕府时期各藩中相当普遍。

（历史上，西乡从道、大山岩、东乡平八郎都是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西乡从道是明治维新九元老之一，是近代日本第一个海军元帅，甲午战争时期担任日军海军大臣。

（大山岩同样是明治维新九元老之一，是近代日本第一位元帅，甲午中日战争时任第二军司令官，率军侵占金州、旅顺、威海卫，日俄战争时任满州军总司令，率军击败俄军。

（他是萨摩藩出身的陆军高官，也是日本陆军创建者之一，在日本历史上堪称异数。大山岩之后，长州藩出身的武士霸占日本陆军，与萨摩藩霸占的日本海军势同水火。

（东乡平八郎则是日军海军名将，曾在日俄战争中接连击败俄国太平洋舰队、波罗的海舰队。）

三武士存心找茬，老板不敢再怠慢，只得到隔壁去请椿十二娘。椿十二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艺伎，一向仰慕风流倜傥的西乡从道，很快就借口离席，坐到了西乡从道身边。

西乡从道见她浓妆艳抹，嘴上散着酒气，心里便有不悦，喝道：“椿，你虽是艺伎，却也是萨摩人，为何要去服侍那些肥头大耳的夷人？去就去了，为何要陪他们饮酒？”

日本等级制度更为森严，男尊女卑，武士在艺伎面前有着绝对的权威。椿十二娘不敢顶撞西乡，脸上带着些惭愧的笑意，说道：

“西乡大人，椿是个艺伎，哪有什么自主的权利，不还是谁给的钱多，就去服务谁？况且，藩里接二连三有命令，要我们服务好夷人，期待从中收税，补贴藩政。椿没有本事，只得贡献贱躯，掏空夷人的钱袋，为振兴萨摩藩出一分力。”

椿十二娘所说不假。中华帝国支持德川幕府，幕府投桃报李，准许法币在日本流通。此举造成日本白银大量外流，各藩经济雪上加霜。

萨摩藩为了筹措资金，无所不用其极，竟然公开鼓励女子做娼妓，赚取外国人的钱，提高藩里的财政收入。

长崎为对外通商口岸，地理便利，更得风气之先，娼妓业更为发达。日本女人温柔体贴，恭顺谦卑，很得外国人的欢心。很多外国人一到长崎，都争相上岸买春，甚至有人专门到长崎游历，体验日本娼妓的体贴。

当然，像椿十二娘这样的头牌，一般只服务于中高级武士、多金的外国人。

西乡从道听过之后，悲从心起，叹道：“想不到，我们堂堂萨摩藩，竟然要靠艺伎补贴财政。我们萨摩武士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此话一出，椿十二娘立即动情，流下了两行热泪，说道：“西乡大人，干万别这么说。你是萨摩藩的希望，也是椿心里永远的英雄。”

东乡平八郎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只是连连叹气。大山岩则是西乡从道的好朋友，性格火暴，说道：“不除夷人，萨摩永远没有希望，日本永远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