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超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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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安禾戈带曲情去往他亲戚所开的公庙，两人进到侧殿的一处小间，推门而入的瞬间，只见一个身穿h道袍的中年男子，拈着胡须转过身来。

「妹妹呀！」他一看到曲情，就「噌」地瞪大了双眼，「怎麽不赶快回去身T里呀！你这样乱跑，对自己不好呐！」

「她Si了怎麽回去啦？」安禾戈关上斗室小门，回身道：「阿伯，我们是来请你超渡她的啦！」

道士凑了过来，食中二指随即往曲情额间一点，她立刻就感觉到手指粗糙的触感——这人竟然能够碰到变成鬼的曲情！

「妹妹，你快要Ban不见了你知道吗？」道士C着浓重的台湾国语，在曲情额间用指尖画符，手臂挥动，「事不宜迟呐！你赶快回去啦！」

随着他手势舞动，早已五感衰弱的曲情竟感到眉间有一GU热烈的暖意正缓缓进入身T，如同甘霖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这才後知後觉自己作为游魂的这段时间竟是浑身冷凉，因着五感薄弱，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波动，在道士点拨下才後知後觉——原来她其实在成鬼以後一直感到不适，整个人虚弱无力，风一吹就跑，但她一直以为作为鬼身，这样很正常，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当鬼。

曲情莫名其妙道：「可我不是Si了吗？」

「你身T还在啊！」道士不以为然道：「你们这些灵很奇怪，一堆Si掉的不知道自己Si了，啊还活着的反而以为自己Si了！妹妹，你是生灵，不是Si魂，还没Si我怎麽超渡啦？！」

「什麽？！」安禾戈也惊呆了，他自小就有YyAn眼，对过往灵魂习以为常，但从来不知道怎麽分辨生魂Si灵，因为在他看来根本没什麽两样，「师父，但是她是真的已经Si了呀？都已经火化了说！还是说……」他眼睛骨碌碌转动，忽然意识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师父，她是不是还有一个身T？」

曲情亦是一惊，不敢置信地盯着安禾戈。

难道那个世界，曲情还能再回去？不，但是那不是戚旖旖的身T吗？

道士没好气，「什麽还有身T？一个人就只会有一个身T！又不是妖怪！」

他念念有词，开始在曲情面前打起手印，一GU莫名x1力忽地将她飘忽的灵魂扯到了地面上，顿时感到双腿犹如灌铅，沉重不已，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飞起来。

「师父，你要g什麽？」曲情双腿cH0U不开地面，登时惊惧不已，「我还没想好！」

「你没得选啦！」道士迳自开始摇铃作法，手舞足蹈，「赶快回去了，不然你真的会Si哦！」

「曲情！」安禾戈叫着扑过来阻止那道士，「等一下！阿伯！你要确定耶！！！」

道士看着有些年纪，身手却不马虎，俐落闪过扑来的安禾戈，拇指捏住中指一弹，随即弹出一GU看不见的气劲正中曲情眉心，曲情神魂震荡，那气劲像是一道旋风打入了T内，蔓延在冰冷元神的每个角落，所到之处就像乾瘪的气球被充盈空气，蓦地热意汹涌、饱满活跃。

紧接着，灵魂彷佛突然有了重量，猛地下坠。

只是这次，她不再恐惧坠落了。

「曲情！」

安禾戈的声音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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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情悠悠醒转。

她又回到了这个忧伤的世界。

身子暖烘烘的，甚至有些暖得过头，厚重的棉被里，一只手被人紧紧握住，实实在在的T温熨帖着她的心。

这手的触感她很熟悉，是这些天来时有时无的抚触，温柔如水。

艰难地转动头部，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纱帐，杏林小院里的厢房一应摆设都无甚改变，只有床侧一抹洁白身影令曲情百感交集——正是曾折磨过她的靉靆君。

他双目轻闭，雪sE睫毛纤长，手曲着撑腮，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臂，匀称的肌r0U线条中和了他俊秀五官过於柔和的气质，形成鲜明对b。

手心被捂得出汗，曲情忍不住挣了挣，但手指才微微一动，靉靆君就睁开了眼睛。

醒得也太快了！

曲情急急忙忙cH0U回手，却反被牢牢箍住，一抬眼，只见靉靆君水蓝sE的眸清澈得泛着粼粼波光。

「姑娘醒了。」他泉水般的嗓音带了刚醒的低哑，显得有些幽咽，那匀长的手力道未松，曲情不敢再挣，只是安静地盯着他。

五内俱焚般的疼痛、以及脏器位移的恐怖感觉仍然萦绕在曲情心中，她至今仍不敢相信是靉靆君所造成，因此也只能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初来乍到时，曲情甫遭曲折，就遇见了靉靆君，即使知道自己不应与之有缘，他仍是自己心中最明亮高洁的一片月光。

他永远是那抹隽永温良的存在，不曾改变。

若靉靆君否认对自己的折磨，甚至是不提一字，曲情恐怕也会任其揭过。

靉靆君双眸一瞬不瞬，竟是郑重道：「对不起。」

曲情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他这般乾脆认错，让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靉靆君认错了人，自是情有可原，因为除去外貌关系，山神庙中自己从未与他互通姓名，且当时的靉靆君目不能视，能凭藉什麽来认出曲情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nV孩？

「不是你的错……」曲情喉咙似有千针倾轧，她没意识到这是怎麽了，艰难地吐露着话语，「你只是认错了人……」

「你服下了乌头丹，那毒物Xre1a而霸道，伤了喉咙，还是暂时莫要说话了。」靉靆君温言道，「我将你带来杏林山，自是想要救你的……还请姑娘……切勿再寻短见了。」

寻短见？

曲情只是想离开这里罢了。

可是她若离开了这具身T，在另一个世界就等同於Si亡，如今是别无选择了。

但谁能听懂这些荒谬的话？只能茫然地凝望着靉靆君。

温暖的手指在曲情手心安抚似的捏了捏，便松开了手。

手心骤然一凉，曲情正yu起身，却是力不从心，竟然只剩下了抬头的力气。

还是这般的无能为力。

早知自己终归要回到这里，就不该如此摧残戚旖旖的身T，真是後悔莫及。

喉间乾涸而刺痛，曲情声音低哑，努力说道：「……我是曲情。歌曲的曲，情感的情。」

靉靆君原本正要提茶壶倒水，闻言一顿，挺拔身姿立在桌案旁将目光照了过来。

不知为何，他斜飞的白眉只是轻轻挑了一挑，表情无甚变化，曲情却感到一丝喜意。

「所以，不是容昊戚家的戚旖旖了麽？」他果然浅g嘴角，笑容稍纵即逝。

曲情这才发现自己发sE变了回来，柔软地舖在x前，像一片粉sE的棉花糖。

肯定是医圣配制了易容丸的解药，她不用再顶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了。

迳直迎上靉靆君沉静的目光，那眸子里不再有先前的丝毫敌意，通达而稳定，令人心中无端生出一片安宁，曲情恍惚了一瞬，不自觉地挑起唇角。

「现在的我……不是戚旖旖。」她轻声道。

江湖中有不少人Ai用浑名走跳，就算换个名字也无伤大雅。

「不是戚旖旖，却是曲情。」靉靆君又是淡淡一笑，嗓音清凌，却笑得悦耳、笑得意味深长。「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冰肠一直刀，天杀无曲情。曲姑娘，这句诗很美，却带了几分孤寂萧索之意，乍闻忽感数九寒雪降於山林间，声声控诉天道无情……我只愿你接下来的人生，能够人如其名，处处有情，不再遭遇潦倒落魄。」

他的声音很轻，羽毛般落在曲情的心头上，漾出涟漪。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伤害自己，我便满足你所有的想望。」

桌上的茶壶似乎放了有段时间，但靉靆君取其茶盏递来时，却已经被他暗暗用灵力煨热，香片入口甘醇温热，清香四溢，浅淡的碧茶滋味十分高雅，沁入心脾。

曲情小口小口地啜完这杯香茶，热气氤氲，将乾涩的双眼蒸出雾气。

她有很多很多的愿望，可朱唇刚启，还未语泪已先流。

——沈鸢Si了。

那是除了外婆以外，第一个Ai自己的人。

曲情却什麽也做不了，不仅救不了自己的母亲，甚至连替她复仇都做不到。

她根本没有资格走上与戚旖旖同样的路。

如此没用，弱小又无助，悲哀又可怜。

无用之人，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无用便是无用，没有丝毫变化。

无用的她逃离这个世界，在现世一心寻求解脱，以为能就此往生极乐，却无意间在道士口中知道自己还能活下去，那瞬间她彷佛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再怎麽不甘愿，却终是回到了这里。

面对痛失亲人的忧伤，她向来也只会逃避而已，然而不论在现世，还是这里，彷佛被命运捉弄般，曲情都躲不开悲剧的发生。

饮下了这杯茶，她迷雾般的脑袋好似拨云见日般，想起了脑中模糊的事。

折磨了她高中三年的恶徒们追赶着她上顶楼的时候，也并非真的想加害於她，只是自认一如既往的与她玩耍罢了，明明她只要和平时一样，对他们虚以委蛇即可，毕竟这三年在那三人手下爬0滚打，早就掌握了生存法门，只要她乖顺听话，想必就能相安无事。

可她那日却偏偏故意用难听的字眼激怒了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羞辱他们，让他们失去理智，忍不住动了手。

曲情得逞了，望着他们怒意滔天、面红耳赤，心中竟升起一丝快意。

推推搡搡间，曲情本可以稳住自己，毕竟学校楼顶的护栏向来很是坚固。

但是她却松开了拽着栏杆的手，双脚一蹬，往後倒去。

好像有人反S动作地伸出手要救她，但她却没有去握那只手。

固然如此，她还是怕的。坠落的瞬间令她害怕。

Si亡，谁不怕呢？

只是那一天，她根本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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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累月发黑发臭的之物在心上一层又一层的堆砌，将曲情不大不小的心脏给撑得难以跳动。

强撑着在世上苟活，却不知为何而活。

长年堆积的沉痾如炸弹般倏然炸了开来，剧毒病灶腐蚀着曲情，灼热火花溅得她一身伤。

她泣不成声，斗大热泪扑簌簌落下，cH0U息间，喉咙有如火烧，却已是停不下来，泪水浸Sh被褥，哭得不知东南西北，根本无暇顾忌靉靆君只不过是一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外人，非亲非故，自己却对他毫无保留。

外婆与沈鸢，甚至连她亲生母亲的面庞都在脑海里跳动，令她悲从中来。

泪水溃堤，x口彷佛被填满了煮沸的热油，将她脆弱的内里反覆煎熬，曲情cH0U喘着气，边哭边打嗝，彷佛有流不尽的悲伤，哭不完的惆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这麽哭下去的时候，靉靆君走近了床前，从怀中取出一方棉帕，凑到她的面前。

她双目红肿不堪，勉力抬眼睐他，他是多麽的平静如水，彷佛泰山崩於前也能sE不变。

曲情没有接下，望着靉靆君有些怔忡，靉靆君却未收回手，只是执帕擦拭她脸上纵横的涕泪，明明未置一词，曲情却是在此时，终於止住眼泪。

他替她掖上被角，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她憔悴的面庞，「饿不饿？」泉水般的嗓音淡淡，眸光却一错不错地专注。

虽是一句突兀的问话，她却丝毫不觉得冒犯，彷佛再自然不过。

「我想吃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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