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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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知何时停了。

秦夫人的院子里，来来去去的奴仆没有停止，丁夫人和卞夫人站在屋内，环夫人没有来，婉娘也因为有身子见不得血光，所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一时间，只有五、六个奴仆忙着烧水端水，产婆和大夫也在屋内。

「大夫人，这小夫人动了胎气、羊水也破了，这是要产子了，拖不得！」产婆方从秦夫人房内走出来，与大夫先後确认状况後道。

丁夫人蹙眉，瞥了眼卞夫人，「如此，怕是来不及等夫君回来了。」

「姊姊，此番也顾不得了。昂儿已经去喊了，夫君若是回来便会直往这来，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秦夫人撑不住……」

卞夫人纵然平日不喜秦夫人作派，但产子之事十分凶险，如今这等紧要关却是再顾不得往日的私人恩怨了。

丁夫人显然是同意这个结论，摆了摆手，产婆和大夫便先後赶去产房帮忙了。

「好好的，这麽就催动了胎气？孩子都还不足月……」丁夫人叹了口气，往一旁的蓆榻上走去。

卞夫人也跟着她身後走，在她身旁落坐。「是啊，如今飘儿也尚在昏迷，秦夫人又是如此……这一时之间倒难说准两人究竟发生什麽事了。」

「飘儿的状况如何？」

「大夫说没有大碍，这几日可能会晕眩难受，三日後会再复诊。但飘儿的身子已是弱极，这一下又不知该怎麽办了……」说到这里，卞夫人不觉又叹了口气。

「丕儿顾着她麽？」

「嗯，丕儿自小就与她亲近，两人也总是形影不离的……说起来，丕儿虽是我的长子，我却没能抱在手中几次……」卞夫人回忆起当时之景，竟隐约有些落寞。「不过还好，现在有彰儿和植儿呢。」

丁夫人没有忽略卞夫人脸上的神sE，顿默了半晌又说：「丕儿终归是你的孩子，血r0U至亲的，谁也拆不散。」说着，似是想到什麽，又补了一句：「总b我好些，昂儿和央儿，都不是我所出。」

卞夫人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姊姊别乱想，昂儿和央儿虽不是你所出，但是你待他们与他们待你，哪里又输给真正的血缘至亲呢？况且夫君也从来不以子嗣这点来亏待姊姊呀。」

「是啊，所以你也别多想了。丕儿终归是你的孩子，飘儿她不也没剥夺你与丕儿相处的时间麽？」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才想再说，房门那处产婆着急的走了过来，产房内秦夫人的喊声越发凄厉。

惹得丁、卞夫人一惊，丁夫人起身连忙赶过去看，卞夫人则坐在原地，看着丁夫人渐远的背影，状似喃喃。

「……但终究还是不b彰儿还有植儿亲近了呀。」

终究，还是生出了隔阂。

＃＃＃＃＃＃

後院那头忙得不可开交，仆人们的脚步声还有秦夫人生产时的痛Y声，以及碎语声交织成一片网，半刻都静不下来。

反观魏深宓的院子，却是安静凝肃的几乎不闻半点声响。

曹丕坐在床榻处守着魏深宓，玉磐和珠落则是守在外头，远眺着秦夫人的院子。

玉磐不由得冷笑，珠落回首正巧见到玉磐这神情，不禁问：「秦夫人约小姐前去一见，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你真的半句也没有听到里面的状况？」

玉磐摇摇首，「一路上小姐都在忖量秦夫人的举止，待我们到达她的院子时，秦夫人提出想跟小姐单独说话，我本不想从，但小姐令我退出去……发生事情前，我只隐约听到秦夫人似在跟小姐闹腾，说当初丕公子不是她推落水的。再後来，我就只听到那声巨响，而後就是小姐晕倒在地上。」

「这麽说来，要说是小姐自己跌得头，可原由是什麽呀？」珠落蹙眉，一时半刻却觉得这事情有些乱。

若是她不曾知道小姐也会在後院之事费心，甚至以自己做饵yu让後院失火，她也不至於没有半点结论。

「珠落，你觉得秦夫人是个善茬麽？」玉磐收回眺望的目光，幽幽地眼光对上珠落。

「自然不觉得……」珠落撇嘴，回答的一点也不磕绊。「可是小姐也不是……」好惹的主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回廊那里已有两三个急促的步伐声。

领头的不外乎是曹C，身後跟着的是夏侯渊还有曹纯。

玉磐和珠落远远看到便赶忙迎上前示礼，才要说话，曹C就摆手，「飘儿状况如何？」

玉磐敛下眼，轻答：「丕公子守在里面，小姐应还未醒。大夫已经看过，说暂且无碍。」语才落，曹C哼也没哼一句，只朝身後摆个手，曹纯和夏侯渊就停了脚步。

「哪个大夫看诊的？真的没事？」夏侯渊蹙眉，遥望曹C消失在房门的背影，显然想跟上去但又不便。

「那位大夫正在秦夫人那里帮忙接生……曹大人不先过去看看？」珠落瞥了眼已消失的曹C，又对上夏侯渊和曹纯。

曹纯冷哼一声，表情里足见他对秦夫人的鄙弃。「虽然事情如何不好说，但是她和飘儿在主公的心里，又怎能相b？」

「子和！」夏侯渊轻扯曹纯，低斥他一声，颇有告诫的意味。

纵然眼前这两位是飘儿的人，不会多言碎语，但此时是在内院，还是不得妄语。

「咱俩就在这里等曹大人，你们不必理会。」说着，就拉着曹纯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玉磐和珠落自然不会怠慢他们，连忙退下去备茶。

待两个丫头退下去，夏侯渊才道：「事情都还在查，都还没定下呢，你胡口什麽？」

「妙才兄，飘儿是什麽X子你还不知？这後院纷扰之事她一向不喜，夫人们争宠也跟她全无g系，如今这状况还不明摆着在那里？」曹纯当初见识过秦夫人在後院推落曹丕一事，此事不论真假如何，都以抹灭不去曹纯在心中对她的偏见。「分明就是她想构陷飘儿，结果不成事反倒害了自己！不，害了她自己只能说她自找，但飘儿何其无辜？身子都已弱成这样，如今还要遭罪！」

「……」夏侯渊闻言，顿时间竟没有说话了。只是遥望着那紧掩的房扉，想起之前与她在廊下谈话的那幕──

飘儿，你已做了决定──要对抗了麽？

＃＃＃＃＃＃

推开了门扉，走近屏风处，屏风上头隐约映照出模糊的影。一人安然躺在床榻上，另一道小身影坐在榻边守着。

曹C忽然顿住了脚步，狭长的眼微眯起来。

「她是你曹家神nV没错，但她不是为你而归。她是因为不舍那人漫长无边的思念，才会来到他的身边──而他是谁，你又怎会不知？」

是。他知道。

却也无b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

唇一抿颜一沉，曹C继而迈出步伐往床榻走去，曹丕早闻脚步声，是以一抬首回眸，就见到曹C慢步走来。

「父亲。」曹丕将魏深宓的手搁下，起身朝他行礼。

曹C一挥手，「起来。先下去吧，我看看你姑姑。」

「……是。」曹丕闻言，示礼罢後的手悄然在衣袖捏紧，半晌，才闷闷地应了声，退去屏风後头。

待轻浅的脚步声退去，曹C这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床榻上的nV子，双眼紧闭，面容苍白，额上的伤口被人妥贴的包紮，乌亮的黑发散开在她颊畔肩头，衬着这人颜sE更加弱白消悴。

虚弱无b。

这是第二次，看着她这样孱弱，身子也瘦薄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消散。

「……宓儿。」他低低轻喃，喊得细微，几近气音。

又低声喃念几次，她好似未被惊动，仍是阖眼沉睡。

他看着她莹白如雪的脸庞，终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轻轻地触上了她的容颜。这十年过去，她没有半丝老态，而他却已……

力道不敢稍作用力，几如蜻蜓点水，就怕惊动了她。

或者，是惊碎了她。

她从不让任何人这样叫她──

她说她叫飘儿。

她说──「何以飘零去」。

那麽，来这里可好？

来我这里，让我保护你──

可好？

他俯下身，轻轻抵上她的额，与她鼻尖相触，她浅浅的呼息淡的几乎不闻，然而他却能感受到自己的鼻息喷洒在她肌肤的温度。

来我这里，我必护你，不让人欺你……

可好？

可……愿？

他沉叹一息，却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即便他心疼地难以自抑，落在她唇上的吻也温柔地令人心碎，也依旧盼不到一点半点回答。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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