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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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的血腥还未退去，但房内已逐渐归於一片平静。除了善後的奴仆仍在房内走动之外，秦夫人的床边只余丁、卞两位夫人。

产婆将孩子抱给丁夫人，丁夫人抱在手中，与卞夫人一起细细地看了眼孩子的容貌。「这眼眉还真像母亲……也只有这唇抿起来的样子像夫君，你说是不是？」

卞夫人浅抿唇，「是啊。」只淡答这麽一句，便没有多说了。

秦夫人生完孩子，力竭气虚，微抬眼皮朝两人道：「孩子……夫君……给这个孩子取……什麽……名字？」

丁夫人没有回答，俯身将这个孩子抱她面前给她看：「你瞧，是个水灵的nV孩儿。」

秦夫人顺着丁夫人的话语看去，粉润的小脸有些皱，不怎麽好看，却能看得她心头一片柔软。

是她和夫君的孩子。不由得，她嘴角便g起一抹微笑。

「夫君他……」秦夫人才启话头，丁、卞夫人便知道她要问什麽。

丁夫人面sE一敛，将孩子放到她床边。「夫君他军务繁忙，甫回府，我已差人去报了。」

岂料她这话才刚说完，门口就响起奴仆的见礼声。

「大人。」

然後，曹C便走了进来，丁、卞夫人两人一齐朝他行礼，曹C神情看不出喜怒，一片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夫君……」秦夫人见他过来，心喜着急地想起身，却被他一手挡住。

「不用起身，你躺着休息就是。辛苦你了。」曹C的嗓音不冷不淡，睐一眼她身旁的孩子。

秦夫人好似没有发现不对劲，朝他勉力一笑，「夫君，您替孩子取个名吧。」

曹C没有应答，只是凝睇她一眼，没有表情，却看得她心里一片发怵。

自己生产前的画面忽然就那样清楚地跃入脑海。

「曹宪。」曹C恍若不觉她苍白的脸sE，又续言：「这名字，飘儿起的。这个孩子，就叫曹宪吧。初时，还不知她为何只要这个……没想到，却是这样。」话毕，似是想起她，神sE些微和缓，下一瞬又冷凝起来。

听到这里，秦夫人的面sE已不能再白，气息瞬间急促起来。

「她当初要孩子取这个名字，便是要你时刻自省，不要忘了规矩法度。却没想到，这几日的时间你仍未想清楚，甚至……今日之事始末如何，你心中清楚。念你身子还虚，我也就不多说什麽。」他弯身将她身旁的孩子抱起，交给了丁夫人，「这个孩子先由你照看，待飘儿身子好些，就抱去给她吧，就说这个孩子，从今日起就交给她养了。」

丁夫人和卞夫人俱是一愣，秦夫人却是立马抓住曹C的衣摆。

「夫君不要！是妾身错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不要带走妾身的孩子──」秦夫人此刻也顾不得自己，双手攥着曹C衣袍，哭得泪如雨下。

「你如此心思，还能教好这个孩子麽？飘儿退一次，谁知你非但不知自省，还再次冒犯於她！」曹C伸手去拨她的手，「她身子已是柔弱，你不顾自己有孕在身，竟想催胎陷害於她！若不是她心软救你，又怎会置自己於这种境地！你如此作法罔为人母，有什麽资格、什麽脸面要孩子！」曹C挥手，要丁夫人和卞夫人先退下去。

「妾身没有、妾身──是小姐说的妾身麽？小姐冤枉妾身了呀！」秦夫人哭嚎的更加凄厉，「小姐心思怎能如此……」

「飘儿尚在昏睡，如何指责你？倒是家中仆人看见你俩争执，你上前去捉她的手不yu她离开──」曹C倾身，指尖扣住了她的下颔，秦夫人顿时只剩哀婉泣声。「若不是你动得手，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但你动手了──你明白麽？」

「……」秦夫人惊恐地一句也说不出来，被他的眼sE吓住。

「来人，夫人产後身子虚弱，夫人身子未好之前，不得让夫人出院子吹风。」曹C喊来奴仆交代一声，这一句如同软禁，没有人不知。

「诺。」奴仆垂首应答，没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夫君──」

交代完这句後，曹C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错愕过後大哭失声的秦夫人。

然而她的哭声再悲怆恸然，也没能挽留住半个人。

＃＃＃＃＃＃

廊外白雪点点，风寒冷冽。

喝了几天药养好了点，魏深宓便在珠落的搀扶下，到丁夫人的院子里坐。

曹央和夏侯惇之子夏侯楙的婚期本定在明年开春之後，但之前选日子的时候丁夫人留了心，询问魏深宓意见，魏深宓以一句「明年恐兴战事」，便让这事暂搁下来。

即便丁夫人不愿曹央太早出嫁，也不由得有几分担忧。

「姊姊别忧，这一仗打完，也正好将这兖州的实权给拿到手。」魏深宓坐在回廊下，手里捏着手炉，与丁夫人和卞夫人一起聊天。

卞夫人手中抱着曹植嬉闹，曹丕和曹彰就跟着曹昂、曹平在府内的校场里练武，曹央正巧抱着小曹宪从廊角那处走来，将孩子抱给丁夫人後，坐在魏深宓身旁，也没敢挨到她身子上头。

如今她与夏侯楙的事情已成定局，她也知自己多说什麽也无用，便也不费口舌了。

方才的话还是被她听了一点，一坐稳就道：「我就说这事不急，左右现在都还乱着呢，这婚事也不急呀……」

丁夫人瞪了她一眼，又说：「谈何不急？都是半大不小的人了！」

但是魏深宓却很能理解曹央的心情，就她来说，才十五、六岁就嫁人，的确是急了一点。

但古代nV子早婚，及笄後马上就嫁了的也在多数。

「不过这婚事的确是好的，人选也不错，央儿别担心。」卞夫人一边顾着曹植，也无法专心跟着她们闲聊，只偶尔cHa上几句。

因她和丁夫人感情深厚，曹昂和曹央跟卞夫人也亲近，更别说卞夫人所产的曹丕和曹彰都还麻烦丁夫人和曹昂、曹央两三人帮忙照顾过，曹昂和曹央对卞夫人也b其他的夫人还要亲近。

曹央垂下眼，倒是看不出喜忧，表情只是淡淡。「如娘亲所言，总归是不会亏待的。央儿也……遵从就是。」

魏深宓终是听不得这话透出的无奈，腾出手轻轻地拍了她的手背。

「没事。」

曹央扯了个唇弧，不能说是笑，「嗯，没事。」

魏深宓心里就有些难受，偏偏她也不知怎麽去cHa手。想起曹央儿时与她说过的小愿望，忽然就有些感慨。

「对了，说有事叫我来一趟，姊姊还没说是什麽事呢？」魏深宓想起自己一早就被请来院子吃早饭，说是有事要托付给她，不知道是什麽事？

还有……这孩子……应该是秦夫人的孩子吧？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魏深宓甫动念，心中似有灵犀闪过，目光一落到孩子身上，丁夫人也就顺着她的视线将孩子往前抱了点让她看清。

「是个nV孩儿，眼眉像母亲多一些。」丁夫人轻巧地拨开裹着孩子的襁褓，让她能看清这孩子的相貌。

魏深宓却是没有什麽心思，只淡瞥一眼便又将眼光收回。

「姊姊喊我来，只是要看一眼这个孩子麽？」话语间，音调淡淡，听不出情绪。

丁夫人没有马上接话，心里对她这反应也能明白几分。飘儿X子虽温软，但也不是真的没脾气，秦夫人那样对她，这孩子虽不能与她母亲一同论罪，却也不能招她喜Ai。

於是，早前曹C的那句吩咐就令丁夫人有些为难。

魏深宓觉察丁夫rEnyU言又止，移开的视线又转了回来，「姊姊？」

卞夫人知道丁夫人何以为难，与曹央对视一眼，最後叹了一气，倒是自己说了：「夫君他去看了秦妹妹，说她与你为难、心思不正，便以不能教导孩子为由，将这孩子给了你。往後就让你照顾这个孩子，待她长大。」

「……」魏深宓没有说话，眉心轻蹙。

丁夫人也知她不愿，撇开这件事是秦夫人不对在先，这个惩罚倒是有些重了。再者，她一个未出阁的nV子养着一个孩子──也确是不适合。

更别往後说这又是做了拆散人家血缘的事。

「秦妹妹产子之时你仍在昏迷之中，夫君便先让我将这孩子养着，待你身子缓过之後再交付於你──」丁夫人顿了下，「飘儿，你……愿麽？」

就丁、卞夫人两人看来，飘儿的X子是不会将母亲所犯之错归罪於孩子上头，这个孩子若真是要她养，她也会养。

魏深宓仰眸看了丁夫人一眼，又垂眼凝视她怀中的小婴孩。「到底是她的孩子。」她喃喃这句，又说：「可我若是就这麽还给她，她心中怕仍会有怨怼，也未必会知悔吧？」

丁夫人一愣，「飘儿是怕把孩子还给她之後，她会将此事归咎你身上，再对你怀有怨恨？」

「嗯。」魏深宓淡应，「兄长此举也是为了严惩她，只希望她能想通就是。」说罢，她也不继续坐着而是起身。

「姊姊要跟我说的也就是这事吧？若是没事，我就先回院子去了。」

「嗯。」

曹央见她起身，赶紧起身去扶，守在院门的珠落也走了过来。

「娘，我送姑姑回去。」

走下回廊，魏深宓让珠落将披风穿上後，睐了眼丁夫人怀中的曹宪又说：「这个孩子，我就先带回去养一阵子，看她状况如何再说吧。」她轻道，一旁的珠落上前去将丁夫人手中的孩子抱了过来。

「好。」

卞夫人将怀中的曹植放下，走到里头去拿披风给曹央。「央儿也披着吧，虽然风雪不大，也冷着呢。」

「谢谢二娘。」曹央接过手，自己披上肩头，曹植也在这时挣脱了丁夫人的手，往魏深宓走去。

「姑姑，抱！」小曹植站在廊下，伸出双臂向魏深宓讨抱。

他看过魏深宓很多次，听着哥哥姊姊喊她姑姑，他不知道为什麽，就很想亲近她，但是她从来不会过来抱抱他。

魏深宓就站在回廊小阶前朝他淡笑，脚步动也不动，「植儿乖，姑姑身子乏，现在抱不动你。」却弯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朝丁、卞夫人点个头，转身就走出院子。

曹植瘪起嘴，小脸上有委屈，扑到了卞夫人怀里，却没有哭。

只是仰着首，正好对上丁夫人朝他看来的脸。

「娘亲，姑姑是不是不喜植儿？」

这一句话问愣了两人，随後卞夫人轻笑起来，Ai怜地0了0他的头。

「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说是这麽说，但她却在和丁夫人的对视中发现了彼此的猜测。

这曹府的孩子，除央儿之外，她只抱过丕儿。

丁夫人眺着魏深宓远去的背影，想起了多年前曹丕刚诞生的那个晚上──她抱着曹丕，眼神中尽是疼宠。

或许，这麽多个孩子里，她真正上心的，只有曹丕那个孩子。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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