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青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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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红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青芸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愧疚、同情、慌乱让她不知道说什麽好。她应该还把自己当rEn贩子吧，青芸好了心理准备。

头上包着纱布的林红开口了：“你……”

青芸道：“你……记得我吧，我不是……”

“你不是坏人，”林红打断道。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又看看自己周身齐整乾净的病号服，心下明白，“我现在知道了。对不起。”

林红豹子似的眼睛望着青芸，目光柔和了下来。青芸有些局促，看她嘴唇有些起皮，给她倒了杯水，在她身边坐下，紧张地搓搓膝盖，嘴唇翕动了两下，却还是没说出什麽，最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工牌：“我叫邓青芸，这是我的名字。我是……那家人的亲戚。”

谎话脱口而出，青芸就後悔了。愧疚让她没有办法在受害者面前讲出自己是凶手的nV儿。不过更重要的是，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她不接受她是那种人的nV儿。

“谢谢你，青芸姐。”林红乖觉地称她姐姐。

员警来了，示意她出去说话，身後还跟着一个穿着开花破羽绒服的老头。警方告诉青芸，这是林红的亲生父亲，就是他收了一万块“彩礼钱”，把她“嫁”给了邓二强。这事最後被定义成“早婚”。老头见了青芸，嘴里唧唧哝哝，青芸对中邑的方言很熟，辨识出他的意思是没钱治，要邓家负责。

员警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只能让她父亲把她领回去。”

青芸没有想到，不存在什麽人贩子，林红的父亲就是人贩子。似乎有另一个邓青芸游离出来，在半空观看着这一切：员警，肮脏的老头，不明就里的林红，一言不发的邓青芸。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如果邓青芸甩手不管，等待林红的，只会b之前更悲惨。可是管，要付出的代价是无法预计的，就拿眼前来说，只要她管，她就摆脱不了这个老头子。

青芸看了看窗外，不说话。员警互相使了个眼sE：他们见惯了扯皮推诿的事。然而青芸让他们吃惊，她恢复了平时那种沉静严疑的神态，对着林红的父亲不容置疑地说：“我会给她治好。但是你，要把医药费还我。还清之前，人都要在我这里。”

老头点点头，嘴里还说着什麽，他的声音很小，只能听懂nV儿、打工、妹妹什麽的。青芸又用方言，凶狠地说道：“你家的事我都知道，要想给我惹麻烦，你就等着吧。”

送走了员警和老头，青芸疲惫地叹了口气。在小地方，许多事似乎只能这样处理。

青芸回病房，对林红说：“没什麽，我的车停错了地方，员警来送罚单。对了，你想吃点什麽？”

林红正看着窗外，回头看向青芸的时候，是雪一样澄澈的眼神，说道：“青芸姐，你随意安排就行。”她眼里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青芸没有发现。

傻姑娘，你的人生差点大转弯。青芸嘴唇动了两下，什麽也没说，去安排早餐了。

林红毕竟年轻，恢复得很快。她对青芸十分礼貌，吃饭时总是吃得安静而且乾净，闲下来时不是望着窗外，就是看床头的杂志，能看出她是那种有分寸、知进退的孩子

青芸喜欢细心照顾她，看着她吃掉自己做的菜，满足地笑一笑，青芸自己也充满了赎罪的安全感。她素来不喜欢被照顾，只喜欢照顾别人，喜欢当别人的英雄，越是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付出而幸福，青芸就越高兴。捡小飞是这样，侍候母亲是这样，照看林红也是这样。

两天后，林红可以出院了。她的身T恢复得很好，妇科医生来会诊过，X侵害给她留下的生理伤痕已经痊癒了。青芸躲出去了，她无法面对那些。

一大早，青芸在租的民宿里煮了一大碗雪菜r0U丝面，卧了两个h白分明的荷包蛋，带来病房看林红吃下。她把剩下的菜蔬和生活用品送给了邻床的穷苦老太太，她nV儿千恩万谢的，说着家乡话。青芸用家乡话回答着，叫她们不必客气。

青芸和林红缓步走到积雪覆盖的停车场，忽然想起一事，她对林红说：“先在这里等一等，姐姐马上来接你。”林红却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角，那双雪豹似的眼睛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怯弱。

青芸安抚她片语，把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大步走了。她去给林红买了一身新衣服，不能让她穿着邓二强买的衣服出院。那衣服她之前就看中了，粉蓝sE的羽绒服，很衬林红的肤sE。青芸往回走，积雪还未化，yAn光刺眼，她眯着眼睛远远看着林红，在积雪覆盖的停车场上，她瘦弱得像一株雪压的竹子。她围着深黑的大氅，风毛衬得她玉净花明。化雪时最冷，她瑟缩着，不知在寻找什麽。青芸驻足看了她片刻，便踩着雪水轻快地走去。

林红看到青芸时，眼神从震惊到愧悔，再到欣幸，那是曾经遗失过救命稻草又重新找回的人的欣幸。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甚至没有办法说话。青芸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以为自己抛下她逃走了。她心里一阵酸楚，这可怜的孩子，被放弃过很多次吧。青芸跑过去，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不会把你扔下的。”

林红别过头去，她对自己的流泪很羞愧，不说话。青芸也觉得看到她那麽脆弱的一面似乎唐突了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们行驶在坚冰消融的公路上，一路无话。

三个小时後，她们回到了邓青芸位於昭州的家。谢澜时不时帮她来照管，家里还是乾净的。青芸打开门回头对林红说：“我们到家了。”

小飞狗如其名，从门里飞出来，邓青芸一周之内第二次被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