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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蔓儿跪了半天,窦太后也没有出声,刘肇松开了阴婧的手,坐到窦太后旁边笑说:“儿子祝母亲心想事成,岁岁平安。”

窦太后脸色缓了下来,不温不火道:“还心想事成呢,这连永安宫都出不了,还心想事成。”

刘肇淡淡一笑,转而说:“母后先让蔓儿起来吧!”

窦太后脸色变了一下,不耐说:“起来吧!”

韩蔓儿依依起身,回“谢太后、谢陛下。”一时却也不敢当真坐下。

刘肇安抚劝说:“蔓儿就坐怜儿的位置吧,今日她不舒服,朕让她好好休息,她不会来了。”有了刘肇这话,韩蔓儿才敢坐下,刘肇转而瞅着太后问,“怜儿身子一向不好,母后应当不会怪罪吧?”

窦太后脸色已如夜色般漆黑,冷笑一声反问:“哀家怪罪得过来吗?谁家的儿子不是有了媳妇忘记娘?何况皇帝还这么多个媳妇,哀家真不知道到底该怪谁?”通过刘肇与太后的对话,她也大概明白了太后现下的处境。

众妃再次惶恐跪下,刘肇神色略有不悦,伸手将阴婧扶起,随后才自己坐下,不动声色说:“母后总说儿子的不是,可是为何母亲不问问自己,儿子此前几次前来看您,您哪次不是一幅有怨,又语里有话的态度,母亲怨儿子在窦家事上的处理,只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母亲这气还没有缓过来吗?”

窦太后冷冷一笑,不温不火说:“不敢,如今陛下是翅膀硬了,想怎么就怎么做,何必在乎哀家的意见,早些将此前送来的书收回去得了,哀家也懒得看。”

刘肇脸色更如黑炭,阴婧插话温声笑劝:“陛下,其实太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太后这心里是真想念陛下,想着陛下朝政繁忙有些日子没来永安宫,所以就跟臣妾说寿宴这天举办个家宴。”

刘肇瞅着窦太后,沉声问:“难道这就是母亲想要的家宴?”

窦太后伸手端过旁边的茶,不紧不慢的细喝了一口,放下后方才说:“原来陛下所谓的家宴,就是与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嫔妃在一块。”刘肇皱眉,窦太后续说,“曾经那般喜爱陛下,对陛下百般疼爱的舅舅窦瑰,在陛下心里原来根本就不是陛下的家人,呵,也亏他这个当舅舅的当得失败。”

众人都已是明白过来,刘肇浅浅含笑回:“不想母亲这般费尽心思,办这家宴的最终目的原是这般,朕知道怎么处理了,朕定会宽解母亲此翻心思。”刘肇话一说完,吕梦音手紧紧捏了起来,她伸手将其握住,窦家人埋在别人心中的恨,显然是深得让人见不着底。

窦太后神色转好,淡淡笑说:“看来陛下还是把哀家这个娘亲当一回事。”刘肇不明深意的微笑,窦太后叹息不已,“这三年他该吃的苦也都吃了,窦家姐弟几个明明就属他最为仁善,可是却也应了那句话,仁善的人都是要来这世上遭罪的,身在其位就该狠其心,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哀家跟他可不就是如此。”

刘肇星眸轻轻一抬,含笑解释:“母亲话里之外的话朕是明白了,朕答应来年母亲寿辰窦瑰一定会在,可是母亲想让朕放窦瑰回来,朕告诉母亲这是不可能的事。”窦太后勃然大怒,起身扬手扫了旁边的茶杯,砰砰碰碰落了一地,一时间气氛再次冷下,众人大气不敢再喘。

刘肇神情淡淡,事不关已地看了一眼跪下的众人,不温不火又说:“朕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他好,窦家在这京都之下结了多少仇人?这洛阳城里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窦家有暗刺难道别人就没有?放在远处见不着心不烦,别人也不会想着法子逼他死,母亲让他回来难不成是想看京都再次大乱?还是觉得朕不配当这个皇帝?”

窦太后脸色苍白,缓下来道:“皇帝的本事哀家领教过,皇帝要曲解哀家的意思,哀家无话可说。”

刘肇失声一笑,幽幽道:“好一个无话可说,朕倒是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话,母亲常说在这宫里不狠活不下来,朕只想再提醒母亲一件事,凡事太过积的怨终会返到自己身上,母亲这个道理还不明白,那当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窦家此前有怨朕理解,可造孽太深那就是窦家自找的,如今成这样还能怪谁?”

窦太后一个踉跄坐下,沉声道:“所以皇帝的意思终是不改了!”

刘肇淡淡道:“朕是为了他好。”

窦太后按住头,神色疲惫,打着商量问:“就当是陛下今日送哀家的礼物,也是不成?”

刘肇从怀中取出一物,笑说:“说起礼物,朕倒真是为母亲准备了,朕想母亲会喜欢这个,这是——。”

窦太后撇开双眸,看也没看就道:“皇帝送的哀家自然喜欢,择平赶紧收起来吧。”那择平不安上安,刘肇也未恼,转手将东西交给了择平,窦太后按着头不语。

阴婧缓缓起身,伸出玉手搭在了窦太后的额头上,一边轻按一边轻言劝说:“母后,您别想这么多了,往后臣妾定会多来这永安宫看您,您呀也就体谅一下陛下的苦心,当年的事过去了咱也就不要再提了,您与陛下怎么也是母子,何必让奴才们看笑话不是?”

窦太后叹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阴婧的手,低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大伙也都饿了,还有谁没有到的,哀家也懒得再等了,该上——。”

窦太后话还未说完,殿外公公便在扬声喊:“申大贵人、济北王、河间王到。”

殿门口走来三人,刘寿与刘开她自然是认识的,中间那位雍容华贵,秀骨珊珊的美人,不用她猜便知是申大贵人,众人屈礼:“参见王爷、申大贵人。”

申大贵人没应大家,快步走到窦太后身侧,眸目含笑说:“姐姐,怎么您办家宴也不通知恩儿,要不是听开儿与寿儿说起,妹妹还以为姐姐今年寿辰也不过了。”

窦太后冷出一口气,抬眸瞅了刘肇一眼,话里有话又说:“看来妹妹也不在这陛下家人之中。”

申大贵人淡淡看了刘肇一眼,无畏笑笑,婉言笑说:“姐姐可别这么说,姐姐这般说就是妹妹的不是了,陛下与姐姐是母子,这家宴妹妹本不该来打扰才是,不过最近妹妹当真想念姐姐,自从搬出宫后妹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日留下来陪姐姐可好?”

窦太后撇了刘肇一眼,刘肇长袖一甩,坐下后眉目含笑道:“难得大贵人与母亲姐妹情深,今日是太后大寿,大贵人愿意陪太后,太后想必是乐意之致。”

窦太后脸色暂缓,拉着申大贵人起来,申大贵人坐到了窦太后旁边,与窦太后挤在了一张椅子上,刘寿与刘开也纷纷有人安排了位置,就安排在刘肇的身侧。

瞅着下面跪着的人,刘肇语气有几分不耐烦,说:“好了,都起来吧,动不动就跪的,弄得一点也不像家宴。”顿了顿又道,“除开郑众、择平外,其它人都下去吧。”其它宫婢奴才纷纷退下,一场家宴就这样开始了,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随着申大贵人的到来,总算气氛有所缓解。

申大贵人对窦太后言听计从,现在看来原来除了言听计从外,申大贵人与窦太后之间,看来也还是有些真情份的。刘庆与平邑公主虽然没有来,可是却也让人送来了礼品,她不由得想起了阴安公主,还有武德公主刘男,一时心里惆怅起来。

舞德公主与阴安公主是失踪,阴安公主她一直未能相见,都说人的命不值钱,最不值钱的许是皇家子弟,要着自己的子女成才,必得对别人子女下手,容易活下来的都是不容易。

正在她出神之时,‘哐铛’一声,只听玉器砸地之声,她寻声望去就见刘肇脸色铁青,不明又发生了何事,吕梦音轻拉了她一下,瞅着已侧身跪下的众人,瞅着刘肇的视线后,她惶恐赶紧侧身跪下。刘肇缓缓起身,慢慢向她走来,她一动也不敢动,头冒冷汗。

刘肇停到她面前,不温不火问:“此前接到南匈奴右温禺犊王的书信,他们望与我大汉继续以前的姻亲,希望朕能赐他单于一个大汉公主,可是大家都知道朕那剩下,且唯一的姐姐已成婚,要是让其它藩王献出自己的女儿,其它藩王定是会有所怨言。”

她不明刘肇之意,刘肇却突然蹲下来,笑说:“朕本有意将你指给南匈奴单于,此前寿弟向朕要你时朕没许,今日开弟既然也开口向朕讨了你,那朕可以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你在南匈奴单于与河间王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

她微怔,不安看了刘开一眼,垂眸想了想,不管如何这或许是个机会,小心谨慎回:“蒙陛下如此厚恩,邓绥如真能为陛下分忧解难,邓绥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真要让邓绥选,邓绥斗胆愿为陛下当王昭君出塞和亲。”

刘肇语气甚是欢悦,含笑提醒:“可你不是公主,朕也不会封你为公主,毕竟这公主称呼何等可贵,也不是随便封就能封的。”她瞅着他在笑,眸中却有着其它深意,便知又是面笑心在怒,这便垂头不再说话,刘肇眉一转,略带打笑问,“做不了王昭君,要不要学着做解忧公主的冯嫽?”

她已知最后的结果都是她错,唯有当哑吧,刘肇却厉声道:“将头给朕抬起头来。”她将头抬起,刘肇凝视她半晌,眸眉间的笑让人分不清真假,笑问,“为何选南匈奴单于而不选朕的弟弟河间王?你能被他看中可是你是的福气,河间王可是文才武略。”

她轻咬下唇,刘肇将食指放到了她唇瓣,提醒道:“匈奴人的阏氏无论如何美貌,可是匈奴单于并非个个都是呼韩邪单于,更多的是像握衍朐鞮大单于,那可是残暴得狠,指不定你去了就要香消玉殒了。”她不说话,刘肇凝眉道,“又不说话了。”

她忙回:“贱妾不知如何回答陛下。”

刘肇收回手,嘴一扬,眉飞色舞道:“瞅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朕有意为难你似的。”顿了顿笑问,“朕是有意为难你吗?”瞅着众人问,“你们说朕有没有为难她?”

众人未回话,瞅着刘肇那神情,她突然觉得,刘肇以戏弄她为乐,唯有微笑回:“没有。”

刘肇笑说:“那你再想想,到底要选哪一个。”

她现下选哪个都是错,甚至选刘肇也是错,唯有苦笑道:“贱妾任凭陛下吩咐。”

刘肇沉下声来:“朕让你选。”

阴婧不安提醒:“陛下,刚才邓采女已说选南匈奴单于了,您却又让她重新选,现下不就只有河间王可选了吗?”

刘肇淡淡含笑,侧眸轻漂了阴婧一眼,眸中阴厉之色却甚浓,阴婧将头垂下,刘肇瞅向她道:“朕让你自己说。”她思来想去,唯有不回答,垂眸,刘肇却怒气冲天,将她头抬起,厉声道,“说。”

她苦笑,唯有回:“贱妾是陛下的臣子,理当为陛下分忧,贱妾不求其它,只求邓府上下平平安安。”

刘肇提醒道:“一女不侍二夫,匈奴人习俗向来是前任单于死后,阏氏要从夫于下一任单于,现下单于要是突然去了,你是要跟着去呢?还是打算侍二夫呢?”

她收回神色,淡淡回:“列女忠之有度,却也不外乎于道,如唯只念一已之荣,不顾天下之忧,亦非列女之为。”

刘肇冷然一笑,眸目更怒,将手放在了她脖子处,她一动也不敢动,刘肇眼中寒光一闪,手一用力她便喘不过气来,她身侧的吕梦音想阻止,却在对上刘肇的视线后慌忙垂下,在她快要缓不过气来时,刘肇冷下脸来又问:“确定选单于没选错?”

她流泪不说话,刘肇冷笑一声松了手,她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刘肇起身,走到了河间王刘开的旁边,将刘开扶了起来,笑说:“开弟,不是朕不将她赐给你,朕也没想到她这般不愿意,选来选去就是不肯选你,哈哈,你看,这丫头真是叫人头疼。”她听后苦笑,喉间甚是难受不已。

刘开动了动嘴,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咳个不停,唯有笑说:“算了,既然她不愿意,臣弟也不好强人所难,一切听陛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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