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个可爱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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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吃饭比天大~这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只是……这日子，近期内，无论如何也过不舒坦了。

许美美很闷，闷得喘不过气……很气，气得想揍人……很怒，怒得想发火……很伤，却知道一切都无济于事……人已经死了。怎么死的，谁干的，这才是现在该忙活的重点！

在死气沉沉的无比强大的低气压下，小程胡乱塞了几口吃的，找了个借口，拿起许美美的多啦A梦通讯录，带上录音笔，遛了。

季晓峰让许美美下午去局里找他，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张帅的肩膀，忙去了。

阳光还好，可对坐的两个人都在发冷。

从头到脚，由内而外……

一脸苍白的许美美仍旧坐在那儿，一下一下一下拿小汤勺捣着碗里的土豆，半小时之后，土豆不见了，变成了一碗土豆泥。

就好像此时此刻的心情……抬头看一眼哭成了金鱼的警察张同志，心里冒出一句：这儿还有个和稀泥的二百五呢……真没见过比我还草包的人物~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人家说要读GRE，你还真喝醉了来一场生离……这回好，生离变成死别了。

许美美皱皱眉，心口传来一阵绞痛，从安静下来，张同志的眼珠子就一直没再转过，呆呆的，死死的，活像池塘里翻了肚皮的死鱼……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多送阎王一条人命？

死人这事儿还带买一赠一的？

怕的就是这个！不然她也不会陪他在这里干坐着。

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干坐着只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多了一定出事儿~，那就说点儿什么呗……说点什么呢……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个雪天。”

对面忽然出声，惊得许美美一跳。一看是张同志要讲故事，赶紧正襟危坐。

“雪下得很大，路很不好走。她在路边上打车，我也在路边上打车，结果我先打到了车，她就没打到，然后我不忍心看她在雪里挨冻，就把车让给她，她没好意思，然后我们就商量着拼了辆车……她说她是大学生，我说你看着不像，倒像个初中生……最多上高中……呵，没想到，她……真的只有十八岁……十八岁……干这一行，至少已经有两年了……你能想象吗？两年！”

“你们认识多久了？”许美美赶紧试着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张帅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一年了。”

一年……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正是露露风生水起的时候，KIKI应该也是那个时侯来到这个城市的……

张帅看了她一眼，顾自嘟囔着：“不怕你笑话……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许美美一愣，抬头看向他，真的假的？……这小子有那么纯情？！

“因为她……她看上去那么小……那么纯洁……我……”

“我明白。”许美美理解地微微一笑，“越是珍惜的，越是不敢轻易触碰。”就像……她和李煜……

煜……心口又是一阵纠结，许美美定了定神，转移话题，“你们在一起一年，这时间不算短了，难道你一次也没怀疑过？”起码在时间上，一定会存在交叉的啊。

张帅摇头，“她说她还上学啊，白天上课，晚上自习……我们也就周末的时候见见面。”

“你就没去她学校看看？”

“我不想去打扰她……她说要出国得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去Y大找过她……我不想跟她分手，我想告诉她，我愿意等她……”

“找到了吗？”

张帅很老实地摇摇头，“学校说没这个人……我一直不相信，我一直以为她串通好了老师一起骗我。”

“那个住址又是怎么回事？”

“是后来，她知道我去学校找她，就给我打了电话……用公用电话打的，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她跟我说她早就不住学校了，跟别的男人在外面租了房子，她告诉我不要再找她了，她马上就要走了……”

“住址是她告诉你的？”

“她怎么会告诉我呢？……是我……我查到那个电话号码就在幸福小区，然后，又查到……177号楼上真有个叫徐梅梅的……所以就……”喝多了，想要找她说清楚，就找到你门上了……

许美美无语地看他一眼，还亏了你小子找错门了。就算真找对门，也找不对人，闹不好还能被人当酒后耍流氓给扭了送局子。作为一个警察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你小张同志的前途可就到头了。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跟你提出分手的？”

“两个星期以前……先前她就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我们……我们一直都，都……她又那么害羞……可是那天，那天她主动亲了我……还说……还说……我以为是她喝多了……那天是她生日，我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请她吃了顿西餐……就在海滨的皇冠……”

皇冠假日？呵~~够舍得的啊~许美美放下手里的汤勺，看着他，目光渐渐柔和。

现在，她听了个大概，已经大概明白得差不多了……KIKI……好吧，徐梅梅，也许这的确是她的真名。

“你说……她为什么骗我？”张帅冷不丁地一问，许美美反倒很镇定。这一句，他是一定会问的。

和所有在爱情里受伤的人一样，伤害的最初，他们会一个劲儿地逼问：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伤害我……我是那么的爱你……

“她为什么骗我……我那么爱她……”

许美美静静地垂下眼睫，安静地听，她知道，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大男孩，在哭过这一场之后，将一去不复返。

那就让他哭个够吧！

不哭，不痛，他就永远长不大。

“为什么骗我……”

“因为她爱你！”许美美睁开眼睛，轻声说。

张帅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她，眼泪又爬了一脸。

叹口气……好吧，许美美对自己说，我承认，我又心软了……这个可爱的傻瓜，现在，变得如此叫人心疼。

“因为她爱你。”她看着他，收起她所有的犀利和调侃，收起她的嬉笑怒骂，目光清澈如泉，柔和似水。“张帅，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我敢保证，她是爱你的。不管她对你说过多少假话，她对你的心是真的。”

看着他呆呆愣愣的眼神，许美美安抚似的一笑，阳光，瞬间重新在空气中流转。“我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最懂。她是爱你的，否则她不会骗你，不会信任你，更不会……在意识到可能会出事以后，想要把自己交给你。”

张帅还在发呆……很显然，他一时半刻消化不了她说的内容。

许美美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来一一解释，“她骗你说自己是大学生，是怕你瞧不起她；她骗了你却还坚持着跟你交往了整整一年，说明她信任你；至于她要把自己交给你……我想，她那时已经料想到会有今天，所以才……”生死未卜，不如先跟心上人欢爱一场。

张帅嘴巴微张，几不可见地微微摇了摇头。

不信？……许美美耐着性子问：“她花过你的钱吗？”

这回对方反应很快，“从来没有！”说着，抿了抿嘴，“吃饭，出去玩，我们都是AA制……我要是抢着付账，她会生气……是真生气。可她喜欢我送她小礼物……一个毛绒玩具或是一个小发卡就能让她高兴半天……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很懂事，从来不会要这要那……”

“那她一定不是图财，对吗？”看着他点了点头，许美美微微一笑，“她求你办过什么事吗？或者，向你打听过什么？你毕竟是个警察，而她又是……”

“没有！……要真有，我也不会一直以为她是个学生了……”

“那，她也不是要利用你咯？”

张帅又点点头，“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也很简单……”

“你们，有没有说过将来的事……比如，结婚之类的？”

张帅很坚定地点头，“我说过，等她大学一毕业，我就娶她……她哭了，哭得很厉害……”

许美美怜惜地叹了口气，“张帅，你知道吗？对于她来说，她什么都要得起，唯独要不起一颗真心，因为她什么都能有，唯独不能有心！……她小小年纪，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男人都见识过了，要她壮起胆子去爱，她是万万不敢的。男人，对她们来说，是世界上最最不值得信任的……同样，也不会有哪个男人信任她们……你明白吗？”

张帅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似懂非懂。

许美美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冒昧地问一句，那个晚上……就是她主动的那个晚上，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他又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要她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女人！”

刹那间，许美美灿然一笑，有风穿堂而过，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一摇，欣喜的目光就在发间闪闪烁烁，“你瞧，KIKI……哦不，对不起，梅梅她，果然没有爱错人。”她仰起头，深吸口气，老实说，原本，她实在是很不待见这个二百五脑瓜，可是现在却发现，他不是发傻，而是真傻……从心底冒傻气的那种，傻得……很干净的那种……一个可爱的傻瓜。“张帅，我知道梅梅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当然，也许最大的打击，来自她对你的欺骗……你知道吗？虽然傻得冒泡，可我不得不说，你真的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是，今日之后，这颗心……还会赤诚依旧吗？

“我知道，梅梅之所以能骗你那么久，是因为你一直相信她……或者说，是你一直不肯去怀疑。你一定觉得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最起码的信任，是不是？我想，就算你知道她骗你，你也会装不知道，并且在心里找尽各种理由替她开脱。你只是傻，又不是笨，笨人是调不进刑侦队的，更不可能进重案组！……其实，在得知真相时，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质问她为何骗了你，而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对吗？”

他看着她，目光开始清晰，满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只是在用愤怒与悲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自责……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她为什么骗你！”

“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你自己没发现吗？从中午到现在，你根本没有说过她半句坏话！除了那句‘为什么骗你’，你甚至再没有半句质疑和责问……张帅，你从心底就从未怪过她，她心里的苦，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你只是……不能原谅你自己！”

她爱你，所以宁愿骗你也要坚持着跟你在一起……你对她的爱，远比最耀眼的钻石还要珍贵。因为它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不忍心道出真相。

那，也是一个傻孩子……那个苦命的女孩，至少，临死前是幸福着的。因为至少，她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最干净最纯粹的爱。

而张帅……这个二百五，他只是爱得太过，又太过的善良……

让人说什么好呢？这样一对傻孩子……这样一对让人心疼的傻孩子……

“我……我不怪她……真的！她真傻……她要是早点告诉我，兴许……我可以保护她的，真的！我可以保护她的！我不在乎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要她好好的……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我不在乎她的过去！她不是已经有我了吗？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真的可以好好照顾她的！她为什么不多信任我一点……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啊？她要是告诉我，她就不会死了……”

哽咽着，抽泣着，痛哭着……

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她没想过告诉你吗？她当然想过！可是她不敢，或者，是她不能！

“告诉你，你就一定有办法保护她吗？”许美美吐口长气，迎着他疑惑不解的目光，慢慢说道：“她宁愿等着别人杀人灭口，也不愿告诉你，仅仅是因为他不愿你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有什么还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真正爱过的人懂得，答案只有一个——爱人的生命！

“如果她真的告诉了你什么，被灭口的，就不只她一个人了。张帅，正如你想要保护她一样，她也想要保护你，明白吗？她不想你牵扯进来，因为背后的那个人，你惹不起！”

恐怕……我们谁也惹不起……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许美美皱了皱眉，瞬间又舒展开来，没关系，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张帅，你是个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担当！现在不是你哭鼻子的时候。伤心难过再所难免，可事情还没完，你总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白白枉送了性命吧？”

这话终于被听进心里去了，对面的人立马挺直了腰板，两手胡乱把脸一抹，目光坚定，“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找出那个凶手……要给梅梅报仇……”

许美美抿着嘴，摇了摇头，“不是要你去报仇，是要你还她一个公道！”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幼稚？还报仇？你以为自己是跑江湖的？你是个警察！要讲法制的。

“对，要还她个公道……不能让她……让她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许美美赞许地微微一笑，好像今天的微笑，格外令人欣慰。伸手夹了一片五花肉放到他碗里，语气俨然一个大姐，“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要替梅梅好好照顾自己，不然，她可真要死不瞑目了。”

“谢谢。”张帅冲她感激地笑笑，忽然一愣，抬起头来傻乎乎地问：“那个……你怎么知道我叫张帅？”

许美美也跟着一愣，对上他无辜的眼神，哑然失笑……呵呵，我都喊你半天了，你这才反应过来啊？这个可爱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