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应知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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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很长时间没来了，出了什么事？”还没等李煜在对面坐下，李昊的问题就直直地砸了过来。

他只是一僵，坐下，低头，沉默。

李昊诧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煜，这样的……这样的哀伤的表情。

“怎么了？难道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李煜低头无言，良久，沉默着点起一支烟。

又是良久，他听见李昊低低地叹息一声，“李煜，”他说，“别再逼她了，你并不是不了解她……”

“是她在逼我！”

“李煜！”李昊的眸色一暗，“不要步我的后尘！”

他终于抬头看他，他却被惊了一跳……李煜，他竟然……“你……”你竟然也会有眼泪……好在，并没有涌出来。

李昊沉吟片刻，轻声对他说，“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嫉妒你……嫉妒她总是对你好，总是想着你。我一直自问，我能为她做的绝不会比你少，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说着，苦笑两声，“现在想想，其实，她是不希望我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李煜，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一再算计你陷害你。在牢里的这些日子，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如果不是我一再害你，她就不会想要一再保护你，如果一再被人陷害的那个人是我，她也会像保护你一样的保护我吧……对，这才是真正的许美美。”

他僵住，浑身脱力……“啪”，手指间的烟竟然掉落……落到他的腿上，烧出一个洞，溃乱在他心底。

他听见李昊说：“李煜，你我都错得离谱！”

医院里，许美美迎来一位特别的客人。

一眼看见她站在病房门口，许美美手里刚咬了两口的苹果，“啊”地一声就飞出老远。然后，呆呆地看着那个人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戳着她的脑袋数落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一乍一呼的，来，姨妈给你熬了猪肝汤。哎呦~~瞧瞧这小脸儿瘦的呦……”

汤不急着喝，许美美抱紧了姨妈的胳膊，拉着她往无菌观察室跑。

隔着玻璃窗，许美美对着病床上的伊凡招手，伊凡扭过头，冲她笑笑，看到她身边的中年妇女，竟然会下床，微微地一个欠身。这已经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大幅度的鞠躬了。

这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伊凡见过，在许美美的记忆里……他认得，她是她们的姨妈。

“哥，你有没有觉得伊凡和以前不太一样？”云杉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拉着云楠的手，抬头问。

云楠微微一愣，脚步却没停，“哪里不一样？”

“嗯……表情多了，尤其笑容多了……好奇怪啊，他以前不都老是面无表情的吗？”

云楠低头想了想，笑笑，“嗯，笑得多了，好事情。”

“姐姐好像也不太一样了……”

“她又哪里不一样了？”

“嗯……嗯……说不出来，反正不太一样了……”

是不太一样了。云楠在心底叹口气，伸出右手，握住云杉的手腕，拉着她走进电梯。

一个星期并不是太长的时间，许美美出院的前一天，季晓峰和石磊一块来到医院，各自心底忐忑。

他们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究竟算不算是一份安慰。

“他确实想要跟你结婚的，甚至已经提交了申请报告……可是体检的时候出了问题……你自己看看吧。”季晓峰边说边递给她一份文件。

病床上的许美美淡淡扫了一眼，笑了笑，并没有伸手去接。“我好像没托你去调查什么吧……”

石磊YIN沉着脸，难得换了一副无比认真的语气。“我劝你最好还是看看。”

许美美看看他，再看看他，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好几圈，终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低头，打开，看……眼睛静静地定住，钉在了那一行刺眼的字上……

季晓峰看到她的反应，叹口气，“至于那个沈晓萍……他们确实发生过关系……可我还查到，那天晚上他被人下了药扔在巷子口，正好就碰上这个沈晓萍……巧得不能再巧，是不是？”

“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直截了当跟她说，秦镇被人暗算了，沈晓萍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

“可奇怪的是，秦镇明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还要跟她订婚？”

订婚？！

许美美的心又被猛扎一下，握文件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用力……

“他脑子进水了！妈的……我说我去他们家送东西怎么刚报出许美美的名字他爸妈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闹了半天人家早就另有儿媳人选了。”

“可总要有个理由吧？为什么要娶一个暗算自己的女人？还有，有证据证明李煜根本就没找过他，那到底是谁告诉他有关美美和李煜的事情？”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磨叽？不管是谁告诉他的……”

“都给我闭嘴！”许美美大喊一声。

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还真的乖乖闭嘴了，相互瞪了一眼，扭过头去。

静了一会儿……

“美美，去找他吧。”

石磊和许美美同时看向季晓峰。

“去找他吧……把误会解开。”

石磊破天荒地附和了一声，“是啊，既然是个误会，你们当面说清楚不就好了？”

误会？……呵呵。

静静的，静静的，许美美的嘴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们听到她用潺潺涓涓的流水般的声音沉吟：“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

“美美……”

季晓峰还想说什么，却被她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挥去了所有言语。

她微笑着扭头看向窗外，“只要他觉得幸福……只要他能幸福，我尊重他的选择。”

“那你的幸福呢？”

“看着他幸福……”

“美美！”

“我只希望，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知道，他是幸福的……”

那你的幸福呢？

那你的幸福呢？

那你的幸福呢……

呵呵，为什么都这么问她？要知道，这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握得住幸福的啊……

出院那天是云楠来接的她，在车上，许美美又想到了“幸福”两个字，无言地笑了。

“你笑什么？”云楠忍不住好奇问。

“笑一句话。”

？云楠睇她一个问号。

许美美咧咧嘴，“幸福如履薄冰……这句话说的真好。”

“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笑着摇头，“我是在想，如履薄冰的幸福，那么美好，却又那么脆弱，一碰即碎……可你知道吗？现在的我，碎也碎过了，似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闻言，云楠微微的有些走神，碎也碎过了……没什么可怕的了……

“云楠，我的朋友们都很勇敢，面对爱情，面对生活，面对那些迟早的压力和波折，他们都勇敢得让人落泪。……有时候真羡慕他们，就算再难再累，至少，是相爱的，只要相爱，就会觉得再累再难也值得了。他们的幸福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呢？可他们似乎并不害怕它会有破碎的那一天……不，不是不怕，就算是碎了，他们也会握着彼此的手，将幸福重新回炉熔炼……云楠，不经历痛苦的爱情是靠不住的。我现在终于懂了……正如我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多爱他……”

不经历痛苦的爱情是靠不住的……那，爱情究竟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

许美美仰头一笑，“云楠，也许我活着就是为了别人的幸福……也许我不该为自己奢望些什么。就好像李煜生来就应该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做贡献，而不是整天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胡思乱想风花雪月一样……呵呵。除了爱情，许美美还有很多珍贵的东西，对吧？”

云楠扭头看一眼她微微含笑的样子，硬生生地将心头的酸楚狠狠地压下。

许美美，为什么你就不能为自己奢望？

为什么那会是奢望？

明明是你说的，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别人有，你也有。

爱情不是人生唯一的追求，却却能毁掉一个人有关幸福的一切……这是自己对自己的不公平。

接下来的生活，平静，平静，平静得让大家为她心疼……就是因为太过平静，才更让人有机会静静地听到她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犹如刀锋淋漓，凌迟未尽。

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总是一成不变。

每天都有不同的客人到访，每天都有人借着出院的名头来她家做一桌宴席。大家似乎是被她的寻死和昏迷整怕了，伊凡还留在医院观察，断断不敢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待着。

她一直一直笑着，对谁都是笑着的，黄金比例的露齿度，姿态仪容堪称完美。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分明，她只是为了笑而笑，她的快乐早已不知飞向哪个远方。有一次，徐欣然借口喝多赖在她家不走，半夜起来看她屋里仍旧亮着灯，推门进去看，人已经伏在电脑上睡着。眼角挂着泪珠，倔强地不肯掉落，嘴角却还噙着一抹笑……就连梦里，就连哭，也要微笑的许美美……一时间，徐欣然捂住嘴巴，尽量没有哽咽出声。

她实在怕这个时候吵醒她。

将这一晚所见讲给李穆然听，得到了长达五分钟的沉默，然后，是一个复杂难言的拥抱。

“欣然，”他说，“嫁给我吧。”

徐欣然一愣，倒实实在在给吓住了，惊异不定地抬头看他。

李穆然的眼睛里没有喜悦，也没有任何激动和忐忑，他只是一只手坚定地握着她的左手，另一只手魔术一样摸出一枚古朴的金戒，一看便知是家传。

直到金戒牢牢套住了自己的无名指，徐欣然才想起，刚刚那句“嫁给我吧”，用的是句号结尾。

他根本不给自己任何拒绝的机会。

他知道……其实她想过拒绝……为了他心里真正爱的是谁。

“为什么？”她问他。

“因为幸福何其不易，欣然，我们都应惜福。”

“可是你明明……并不爱我。”

李穆然微微一愣，“谁说的？”

呃？这回换徐欣然呆傻。

李穆然定定看她两秒，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呵呵呵……难怪那时你老是躲我……原来是打翻了醋缸……”

徐欣然脸一红，“我哪有？你喜欢的本来就是许……唔……”后面的半截名字直接被李穆然霸道地吞进肚子里，连带她的软樱馨香。

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细密的亲吻中，她听见他在耳边低语，“许美美永远是我喜欢的小妹妹……你却是我一生一世的老婆……”

爱尚未别离，我还有机会将你这样拥吻在怀里，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