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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东湛微眯起眸子,眼神冰凉。
下一刻,苏幕骤然抬脚,只听得一声闷响,男人已经被他一脚踹出去,一路滑行,狠狠的撞在了墙角才停下,痛苦的呻吟伴随着骨裂的声音。
年修快速蹲下身子,以干净的帕子擦去了苏幕鞋尖上的血沫子。
“好得很!”苏幕周身杀气腾然,“既知道我是东厂的人,就该知道相较于镇抚司的刑罚,我东厂大牢里的酷刑,才是真的让人生不如死。”
男人满嘴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之中,“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苏幕轻呵,“至少你是瞧不到这一天了。”
语罢,苏幕转身,缓步行至桌案旁坐着,斜一眼从容饮茶的沈东湛。
“有话就说。”沈东湛悠悠放下手中杯盏,“人都教你瞧见了,没瞒着你,自然是只需你开口便罢!”
苏幕敛眸,“交给我,我给你个答案。”
沈东湛皱了皱眉。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苏幕端起杯盏,淡然饮茶。
相较于言行逼供,锦衣卫的确逊色于东厂,没有根的东西,能想出千百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既刀刀见肉,又保你性命无虞,疼到了骨子里,却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你如何知道,我做不到?”沈东湛挑眉瞧她。
苏幕一副“这还需要问”的表情,转念一想,还是给了他答案,“齐侯府的教养,不允许你做出太残忍之事。”
但是,她不同。
她便是在残忍中,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的,所有他不曾见过的血腥画面,她都亲身经历过,内心深处就没有多少对生命的怜悯。
沈东湛没有开口,周南倒是点了点头。
这话,在理。
沈家忠义,沈东湛还真的做不出太残忍的事,倒是苏幕……出身东厂,心狠手辣。
“暂时别让他们知道。”沈东湛这是答应了。
苏幕眉心微凝,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的意思是,是咱们身边有细作?又或者是在太子的身边,有人在里应外合?”
“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沈东湛起身,“你的妙笔书生呢?”
苏幕明白他的意思,“放心吧,这小子一惯喜欢浪荡,往常我出门办差,他便是原地待命,我让年修去找。”
自打差点在睿王府“死”过一次,妙笔书生真真是格外珍惜好时光,吃喝玩乐愈发不吝。
“好。”沈东湛点点头,“你主内,我主外。”
苏幕应允,“好!”
只是,这话一出口,她便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
“什么?”苏幕愣怔,皱着眉头略显狐疑的望着他。
沈东湛以舌抵了抵后槽牙,冲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眼底略带得意之光,悠悠的转身走出了地窖。
苏幕细品了一番,便已了然。
一回头,年修正愣愣的盯着她看,见着她回眸,快速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只是这动作太快,愈发显得刻意。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妙笔书生!”苏幕板着脸低喝。
年修慌忙行礼,“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外头,夜色浓重。
顾西辞在行辕里走了一圈,算是暂时熟悉了一下环境。
“公子,太子殿下已经醉得不轻,江大人还往太子殿下送了两个美人!”云峰紧随其后,低低的开口,“公子,您说这个……”
顾西辞叹口气,“太子殿下高兴就好!”
“是!”云峰俯首,“您让查的事儿,我也查得差不多了,这煜城水道图很快就能拿到手,关于失踪官船的位置,亦会详尽。”
顾西辞点点头,“估计锦衣卫和东厂那边,速度会更快一些,不过不打紧,最后的小心总归要回笼到太子殿下这里。”
“没错!”云峰也是这么想的,“公子,您说这沈指挥使和苏千户这么就不见踪影了呢?二人是不是躲起来密谋什么?”
顾西辞环顾四周,方才在行辕里走了一圈,的确没看到沈东湛和苏幕的身影,可能真的是躲起来了,只是……密谋是不可能密谋的,这二人是奉命而来,应该是在齐心协力的办差。
税银一日难寻,他们就得在煜城多待一日。
老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果然是不能说人的。
回廊尽处,沈东湛领着周南拐了圆拱门而入。
“真是冤家路窄。”周南嘀咕了一句。
沈东湛面无波澜,该干嘛就干嘛,抬步往太子的殿宇走去。
“沈指挥使!”顾西辞开口,“有空聊聊吗?”
沈东湛侧过脸看他,“那得看聊什么?若是什么诗词歌赋,酸文腐字的,那就算了,我这人不喜欢舞文弄墨的,也没这闲情逸致。”
“税银丢失一案。”顾西辞开口。
沈东湛上下一打量他,倒也没有拒绝。
僻静的屋子里,烛光葳蕤。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沈东湛开口。
顾西辞点点头,“那我长话短说,从山路崩塌开始说起。”
提到这个,沈东湛眸色陡沉。
“山路崩塌之后,太子殿下该走水路,结果又遇到了袭击,可见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顾西辞定了定心神,“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来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其他皇子,他们是否也会这么做?”
沈东湛也想过这个问题,但那个活口不吐实,便没有答案可寻,是以这个假设暂时没有结果。
“再退一步讲,税银上都会烙着朝廷专用的章,拿了银子必定是要用的,既是要用肯定得找个地方把这些印章给化去。”顾西辞继续道,“那么大一批税银,要一个个化去烙印,就得专门找个既宽敞又偏僻的地方。”
沈东湛表示赞同,“来之前,我也看过这煜城的地图,水道纵横,山壑相接,想找个地方藏税银不难,但若是要化去税银的烙印,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融化烙印,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还得要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手艺,寻常人怕是做不到这一点。”
“那应该是找专门的人,设置专门的器具,在煜城内除了官家有这样的手艺,老百姓懂得应该是不太多。”顾西辞接过话茬。
这么一说,思路就清晰了,从煜城手艺人的手里下手。
“爷,卑职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如此肯定,是煜城的手艺人,难道不能是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周南不解,“这批税银只是在煜城被劫,中途经过了不少州府县,随便从一个地方,抓个手艺人带着,又或者这手艺人,本就是乱贼之一,那你们这推测不就盘推翻了?”
沈东湛无奈的叹口气。
“周大人,你刚来煜城,可知道这煜城何处能藏身?什么时候起雾?什么地方袭扰官船能成功?”顾西辞三句问号。
问得周南,哑口无言。
“煜城与其他城池不一样,此处水道纵横,且城内的水道是以五行八卦为基础,贼进来尚且难以寻路可逃,何况还要带着税银。”顾西辞笑靥温和,“这就是为什么,税银丢了,那么多人去找,也没能找回来的缘故。”
云峰道,“我派人问过,即便是府衙的人,熟悉水道却不知这山壑深浅,税银丢失之后,他们只在水道附近查找过痕迹,却没人敢上山去找,说是山中林木茂密,人进去容易走失,要抬着这么一批税银根本不可能,所以……”
“所以,府衙的人压根没有上山?”周南狠狠皱了皱眉头,“真是一帮饭桶。”
难怪太子一来,这府尹——江利安,就上赶着巴结,敢情是想哄了太子高兴,减轻自己的渎职之罪。
无能,是真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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