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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饶命”
伏在小巷深处的刀疤男奄奄一息地卧在地上,一张一合的口中,还在不停地往外溢着血沫子,混合着泥土沾了小半张脸。还完好的那只眼睛,正惊惧地看向一脚踩在他胸口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极其貌美,此刻的眼神却如煞神般可怖,让被她盯着的人,打从心底觉得寒意刺骨。
刀疤男想要抬起虚弱无力的胳膊,去推开胸口的那只莲足。可还没待他动一下,便感觉那姑娘脚下逐渐加力,压得他胸腔仿佛撕裂般的疼痛。
原还意识清晰的刀疤男,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瞳孔,渐渐变得空洞涣散,眼中的惊惧也慢慢被一片死灰所替代。
秦婉银牙紧咬,眼中的恨意丝毫不掩饰。在对方断气之前利落地收回了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暴虐的情绪。
都怪她托大,没有接受傅于景的庇护,险些就让娘遭遇了秦婉闭了闭眼,复再睁开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其中汹涌的暗流还盘旋在眼底深处,抿唇对着一旁的周吕跟冯和开口:“将他带上,跟我一道去徐府。”
见周吕要将地上暂时保住小命的刀疤男扛起来,秦婉果断地出声制止:“沿路拖过去,只要不死就行,慢就慢点,反正我们现下有的是时间。”
话落便是一转身,带头朝着徐府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天已大亮,不管是当值的还是做买卖的,沿途尽是行人。秦婉故意挑的都是人多繁华的街道,将那浑身沾血的刀疤男一路拖行招摇过市。
手上还提着一把刚买的小铜锣,边走边敲,边敲边唱:“堂堂徐夫人,为富又不仁,因未随她意,就要害人命,亏我福命大”
这几句直白明了的话,配着有节奏的铜锣声跟郎朗上口的调子,引得众人驻足纷纷议论开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这是在说有人要害她的命?”
“这徐夫人是谁啊?该不会是”
“不能吧?堂堂尚书大人的夫人怎么会要一个小丫头的命”
秦婉一路走一路敲,硬是被她折腾到了长安街上,此时人来人往,围观的人又多了几倍。因着动静闹得大,就连正偷摸着混时间的巡逻官爷,都不得不被引了过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快别敲了!小丁将她手上的铜锣给我抢过来!”
为首的官爷打头,气势十足地朝着秦婉走了过来,待听清这小丫头唱的是什么词儿,当即便手一招。叫来身后的年轻捕快上前,作势就要抢下秦婉手里的铜锣。
结果自然是还没靠近,就被冯和给拦了下来。瞧见这身材高大的汉子,竟不怕死的敢拦他,那叫小丁的捕快当即就拔出腰间的佩刀朝着冯和肩上架去。
“阻挡官兵办事,该当何”
话音还未落,就被一旁的周吕一脚给踹得倒飞了出去。他另一只腿还立在原地,分寸都没有动。
周边的看客们这会儿倒没来得及惊叹他的好身手,满眼都是这汉子竟然敢殴打官爷!当即便互相推搡着连连后退,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却也没舍得错过这场好戏,围了一个老大的圈儿。正缩着脑袋往这边瞧,毕竟好些年没遇见过这么不怕死的憨包了。
秦婉见这向来稳重的周吕竟会这般冲动,也有些愣神,她是想搞事情,但是不想去牢房里搞事情啊。刚要开口,便被周吕抢先出声:“官兵?一个个的腰背都挺不直,我不过抬了条腿,就吓得倒飞了出去,你们这是哪门子的兵?我们元晋的兵若都跟你们一样窝囊,这天下还打不打得下来!”
如今太平盛世,元晋兵力雄厚,周边又无小国赶来进犯,大伙儿早就过惯了好日子。且近些年才上任的巡捕统领出身世家,是个惯会享乐不思进取的主儿,这京城的巡差早就散漫成了一坨泥浆。
抓匪治安干啥啥不行,欺软怕硬蹭吃蹭喝第一名。
“好!说得好!”
周吕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让周围早就看不惯这群蛀虫的百姓热情高涨,这话他们不敢说,但是敢起哄。当即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大伙儿都鼓着劲儿叫好。
“放肆!你们莫不是想造反了不成!我们元晋的兵如何,还是你一个平头百姓能议论得不成?来人!给我将其拿下!当街殴打朝廷兵差,且肆意诽谤,理应当斩!”
为首那官差见此,立即就变了脸色,刷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人就提着闪着寒光的弯刀,朝着周吕几人迅速围上。
秦婉:??
一脸懵逼的看向周吕跟冯和,秦婉觉得她错了,原先她还吐槽芯竹会拉仇恨,其实真正会拉仇恨的是她面前这两个。
“哎不是,咱们有话好好说。”
“秦姑娘不用担心,周吕自有分寸。”
秦婉还没上前,便被一旁的冯和一脸轻松地拦了下来。似乎面对的不是一群当差的,而是一群战斗力为个位数的小萝卜头。
可他这算是袭警了吧,违法的!再说,他想打架可以,能不能先放下那刀疤男,没瞧见他进气少出气多,都在翻白眼了嘛。人若死了,她去徐府不是就少了一份看点嘛!
这头,秦婉正在心里,对着突然正义感十足的周吕暗自吐槽,而那几步开外的战局,却没有如期打起来。其中原因,是因为周吕从怀中掏出的一枚腰牌,腰牌通体黑色,不过半掌宽,瞧着并不起眼。
但上面的楚字却让为首的捕快浑身一震:“楚楚将军,您是楚将军的亲信?”
随着这话落下,那捕快连忙收回了佩刀,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哆嗦着朝着周吕作揖。
而那头周吕并没有回答他,手掌一番便将腰牌又收了回去。鼻间粗重地哼了一声:“谅你还有些见识,快让这些蠢蛋滚蛋,别杵在前头碍眼。”
别看周吕为人粗糙,其实心里头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盘算,经此一遭在众人前头亮出腰牌,彻底让秦家的小饭馆跟他们将军挂上钩。
这以后,嘿,那他们将军不是就能更快地抱得美人归了嘛!不然以他那对感情迟钝的性子,怕不是还得等到秦姑娘成婚后了。
秦婉瞧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周吕,双眼眯起,亲信?她就说谁家兵营里的普通退伍兵,武功竟然这么强悍,都让她错误地估计出古人的战斗力了。
感情这两人在扮猪吃老虎,不对,是三人。
待秦婉几人又敲着铜锣走了,留在原地的巡差们也没多做停留,余光扫到周围幸灾乐祸的视线,当下脚步极快,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冷静一下。
那小丁还揉着被踹疼的胸口不服:“楚将军的亲信又怎么样,楚将军现在自己都好多年没打仗了,在这京城里,得看他眼色看到什么时候?咱们统领可是太子殿下的人,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谁看谁眼色还不一定呢。”
“闭嘴,你当真以为老虎酣睡,就变猫了不成?”
“小女子命苦,早年便丧父,来到京城中,又被权”
用过早膳的柳于慕,正坐舒服的仰在躺椅上,屋子里生着暖洋洋的银丝碳,心情颇好的让小丫鬟替她染着蔻丹。
耳边却断断续续的传来什么打油诗,还伴随着闹哄哄的敲锣声,当即柳于慕便皱起了眉:“这外面在闹什么呀,大清早的惹人嫌,夏荷出去快叫人打发走。”
话落朝着一边的灵秋抬了抬下巴,后者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取了几颗碎银子递给夏荷。
结果过了半刻钟那声音还没消,柳于慕正心里头骂这些奴才都是吃白饭的不成,便听刚刚出去的夏荷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直接跪伏在地:
“夫人!那几人带着铜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赖在咱们府门口,死活不走!门口已经围了一圈儿的人了,打头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的小姑娘,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咱们府里的人都不是对手。而且而且”
小丫鬟说到后面畏畏缩缩,似是被吓坏了。听得柳于慕心中烦闷更甚,任谁好好地大清早被闹这么一出心情都不会好,忙斥道:“而且什么而且!说句话还要大喘气!快给我说!”
随即就不耐烦地将盛着凤仙花染料的器皿砸向夏荷,白玉瓷片砸在小丫鬟的额头发出一声闷响,又弹回到地上,当即碎裂开来,里头水红色的染料也泼了小丫鬟满头满脸,瞧着红惨惨的一片怪渗人的。
小丫鬟忍着额头的疼痛都没敢擦,忙叩首接道:“而且他们身后还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瞧着一动不动连面色惨白,怕怕是死了!”
“没出息,死人没见过吗?我倒要去看看,谁敢来我们徐府撒野。老爷去当值不在府中,但我柳于慕也不是好欺负的,”
柳于慕鼻间冷哼一声,随着话落,灵秋便立即取过狐裘斗篷上前给她系上。而另一边的小丫鬟见状,也忙将正热乎的手炉递给了柳于慕,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大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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