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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嫣染去了晋江茶社学茶博士,院中剩下三个大丫头,不论心态如何,倒也尽业尽职,再有野狐和稻生两个在外院随时听差,宝如便只等三月后季明德回来,带自己回秦州了。

隔日的傍晚,荣王妃顾氏回来了。

站在上东阁的山坡上,她气的混身发抖:“真真是反了天了,世间那有不透风的墙?若叫齐国府的人知道尹玉卿叫人像狗一样拴在屋子里,我敢保证尹继业明日就要收兵回长安,踏平他李家王朝。”

绾桃柔声道:“所以,此事咱们只怕也不能外传,否则,会害了世子爷的。”

好比一记响亮的耳光,还未正式见明,顾氏就叫季明德搧肿了脸,却全无还手之力。

她遥望着海棠馆后院中大朵盛开的芙蓉花,并那一挂挂的葡萄架,荣亲王府中每座院落都别致,但无论那一处,都比不得海棠馆,它是愈制之筑,瓦以琉璃,砖以陆慕御窑,那一块块金砖,要值二两银子,是李代瑁唯一奢侈过的一回。

而海棠馆并后花园,整座建筑是个凤首形状,恰也寓示着她在李代瑁心中的位置

那地方,她可以不住,可以永远空置,但别人绝对住不得。赵宝如住了,她心中如何能平?

“像祖宗一样供着?”顾氏柔柔一笑道:“反了天了,不能伤她性命,但既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就休想在这王府中住的舒心自在。”

今天是恩科重开的日子,除了季明德之外,所有的举子,第二次进考房了。

眼看夏至,坐在后花园里,宝如正在听从茶社回来的嫣染教她学辩茶。不过两天时间,嫣然已学的有模有样,给宝如讲着各种茶的来历。

宝如自幼在相府,对茶道也有些粗略的认识,但与茶楼的茶博士相比,当然远不能及。光一个明前明后,雨前雨后,嫣染便叽叽呱呱讲了一堆。

宝如听着,总觉得手中空落落的,忽而往膝头一摸,问嫣染:“咱的西拉去哪儿啦,怎的好半天也没听见它叫?”

嫣然刚回来,自然也不知道,问正在旁边绣扇面的青蘅:“你可见有见过西拉,它整日总是喵喵叫的,快去找找,是不是藏哪睡着了?”

青蘅手停了停,道:“喂它是苦豆儿的活计,我从不管的,莫问我。”

几人正说着,顾氏房里的绾桃来了。这丫头颧骨颇高,深眼,身量矮矮,肤色蜜白,来王府时间并不长,宝如就从未与她打过交道。

她对着宝如敛了一礼,便指着青蘅厉声道:“青蘅,你给我过来。”

青蘅缓缓放下扇面,上前一声姐姐还未叫出声,绾桃踮脚一个巴掌已经飞了过来:“伺候人伺候不好也就罢了,连畜牲也管不好,府中要你们这些丫头何用?”

打狗还要看主人了。宝如还未说话,苦豆儿立刻冲过来了:“绾桃姑娘,打狗还要看主人了,我家二少奶奶还在这儿坐着,你当着她的面打我们院里的人,这便是你们王府规矩?”

嫣染一把拉住苦豆儿,悄声道:“绾桃姑娘是咱们王爷的身边人,王府里的丫头,皆由她管的,你可别说错话了,小心她要罚你。”

显然,几个丫头都极怕绾桃,就连秋瞳也跑了出来,掬手站在一侧。

宝如早猜顾氏不会放过自己,但以顾氏那样的贤妇,当然不会自己出面,自宝如小时候,顾氏身边就专有些极严厉,帮她撕东扯西的丫头,显然这绾桃如今是她手下第一条疯狗,专放出来咬人的。

她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君子动口不动手。脸是一个人的脸面,便皇宫里,也没有犯了错就打脸的规矩,绾桃姑娘且不说什么事,上来就打丫头的脸,如今荣亲王府的竟也这般没规矩了?”

绾桃似才看见宝如,上前敛衽一福:“这就是二少奶奶吧?娘娘回府也有三个时辰了,奴婢忙着伺候,也没顾得上给您道个福,您受奴婢一拜。”

这是暗弹她王妃回来三个时辰还没去敬茶的错儿呢。宝如在府中如今是祖宗,也不废话,问道:“究竟何事?”

绾桃道:“二少奶奶的小猫西拉不知何时窜到了明辉堂,咱们才换了三天的霞影纱,叫那小猫趴上趴下,全勾划了个稀烂。东西虽也平常,但王妃洗罢澡出来,瞧着窗子稀稀烂烂的,这会子气晕了,还在床上躺着呢。”

宝如问道:“我的西拉现在在何处?”

绾桃道:“还在我们明辉堂,二少奶奶也不必管此事,全是这些婢子们管不得畜牲,那猫不能养了,就此打死,这院里谁负责养猫的,后面大通房里挨板子去。”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

宝如道:“且慢,既是我的猫,我总得瞧瞧是怎么回事不是?正好儿,既母亲回来了,又还病着,我过去问个安吧。”

说着,宝如也就跟着绾桃到了明辉堂。

过照壁便能瞧见叫窗子上稀稀烂烂的霞影纱。屋中隐约一声喵呜,宝如不由加快了脚步。

顾氏躺在床上,乌发披散在枕头上,衣衽极高,倒叫宝如想起自己上吊那一回,大夏天穿着件高衽褙子,热的几乎没晕过去。

她跪在床侧周周正正行了大礼。

顾氏有气无力的笑着:“不过几扇窗纱而已,一会儿叫丫头们把窗纱换了就成。猫那东西不干净,皇宫里养它,据说是它夜里能见鬼,宫里那位害人多,心里有鬼才养猫,咱们荣亲王府不兴养猫的,打死扔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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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眼儿巴巴,还跪着,握过顾氏的手,道:“母亲,好歹养过些日子,抱过来再叫我看一眼吧。”才足月的小猫,捏死不过一把,她总得先哄回来再说。

圆圆的眼儿,一幅天真相貌,害的儿子十几年在长安城都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顾氏忍着心头血,终归她面软,被宝如求上了,没有办法,只得给绾桃使个眼色:“罢,叫二少奶奶看上一眼,也好去去她的念想。”

不过半日的功夫,小西拉白白的毛也捋到了一处,蔫巴巴的,瞧见宝如也无甚精神,耷拉着眼睛轻轻喵呜了一声。

猫都到怀里了,宝如也就放心了。

她站了起来,轻捋着猫毛,见绾桃伸手就来抱,一把抱着西拉转身,忽而厉声说道:“娘,绾桃这丫头居心叵测,要挑拨我们母女间的关系,你说怎么办?”

顾氏还从未见过宝如发怒,坐起来问道:“这是怎么说?”

宝如一指指上绾桃,伸着猫爪给顾氏过目:“我的小西拉昨儿才新修过趾甲,您瞧瞧,这一只只皆是钝角,便用力也划不烂布匹。霞影纱是罗,罗虽轻薄透亮,但极结实,便人手都难撕断,更何况这秃秃的猫爪?”

苦豆儿一直以来是照顾西拉的那个,昨儿花了半天的时间给西拉磨爪子,最听不得人冤枉西拉,恰她身手好,手中力气大,两把撕拉过几截霞影纱来,捧到床前,跪在地上说道:“瞧断裂的截面,分明是剪刀剪过,而非猫瓜划开。”

宝如转身对上绾桃两只微深,深厉厉的眼睛,一笑道:“分明是这丫头剪开了纱,再赖到我的猫身上,绾桃这不是挑拨咱们母女的关系,是什么?”

绾桃立刻就跪:“夫人,奴婢绝没有做过挑拨离间的事。至于这猫,奴婢出来的时候,唯独见它在桌子上窜着,当然认准了是它,既二少奶奶一口咬定说没有,那奴婢就再去查查,看究竟是谁撕破的窗纱。”

顾氏多聪明的人,一看猫打不死,人也抓不走,遂柔声责起了绾桃:“你瞧瞧你,怎能这般乱冤枉猫,快给西拉赔不是。”

绾桃笑起来颇有几分白太后的柔媚,屈膝便跪,伸手要来捋小西拉的毛:“是奴婢的不是,怪罪小西拉了,小西拉原谅奴婢一回,好不好?”

宝如阔袖一拂遮上小西拉,声音虽柔,但也严厉无比,颇有几分家中长媳的威严“祖母整日说家和万事兴,但若别有用心的婢子们整天在主子面前挑唆,主母们又岂能和气?西拉不过一只猫,可她的主人是我,母亲,这婢子分明是在挑唆咱俩的关系呢。”

她不接受活稀泥,一口咬定是绾桃故意挑唆,转身笑望着顾氏,要看她怎么办。

顾氏看了片刻,眼看宝如不依不饶,皱了皱眉头道:“是否有意挑唆,绾桃此举确实不对,去,给我跪到西厢檐廊下,跪着思过去。”

绾桃猛然抬头,盯着宝如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咬了咬牙,终是出门,跪在了西厢的檐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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