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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顾氏辞别时,宝如回头有些疾,猛然瞧着顾氏脖子上隐隐约约有两处红斑,瞧着颇像是在白马寺,季明德使坏那一回留在她脖子上的。
她暗笑,心说公婆虽面上不和,大概在床上是挺合的,否则那莓朵儿,生着气可种不出它来了。
经这一回试探,宝如倒是清净了几日。
因老太妃特意交待过,顾氏有病在身不必打扰,宝如除了盛禧堂之外,连明辉堂的请安也免了,每日除了逗逗小西拉,便是与嫣染,青蘅几个大丫头闲聊,或者出去照料照料黑糖生意。
顾氏本也无病,只是眼看入夏,脖了上的印痕消不去,不好出来见人罢了。
这日,府中男丁皆不在家,李代瑁托人传了句话,说尹玉钊和尹玉良俩兄弟要入府来探妹妹,叫顾氏好生招待。
李代瑁是凡事都跟顾氏交底的,便尹玉卿的事,也亲自跟她说过来龙去脉。
三个月时间,从洛阳和咸阳暗中调京兵发往秦州,与土蕃一战。
如今的长安是座空城。此事唯天知地知,李家三父子知,若尹玉钊和尹玉良来探妹妹时看出问题,尹玉钊带禁军侍卫发动兵变,轻而易举,长安城就要改朝换代了。
所以应付尹玉良弟兄,不叫他们看出破绽是件至关重要的事。
遥望传话的小厮退出去,顾氏默了许久,招过绾桃问道:“前儿我曾听谁闲话,说尹府大公子整日念叨赵宝如,说花朝节的时候,他叫李少瑜打,皆是赵宝中起的祸端,你可听说过?”
闲话还是绾桃传来的。她道:“恰是。尹玉良说,若再叫他见着赵宝如,必不能饶。”
顾氏笑了起来:“府中无男子,太妃年老乏于应客,你往海棠馆,请二少奶奶出去面客。”
面憨心贼的赵宝如,顾氏倒想看看,她要如何应付泼皮一样的尹玉良,和老奸巨猾的尹玉钊。
这厢,绾桃一来,宝如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待一听要应付的是尹玉良和尹玉钊,她不由也是苦笑。
李代瑁为了要堵这两人的嘴,也想了很多办法,顾氏不欲牵涉其中,把李代瑁派来的人,全指到海棠馆,让她们直接来找她了。
天时已夏,长安城又热的快。宝如罩了件宝石青牡丹纹的半膝褙子,又换了条素白面的裙子换上,略饰了两样首饰,便往尹玉卿所居的风铃院而去。
尹玉卿娘家带来的丫头和婆子,当夜李代瑁在她们豪无防备的情况下,关的关,处理的处理,弄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守院子的,皆是王府中的家生子们,老太妃房里的衔香坐镇,皆是嘴巴极严的。
尹玉良圆滚滚的肚皮,腰带都比别人的长好几圈,大剌剌坐在圈椅上,见宝如进来,起身便骂:“所谓沐猴而冠,说的怕就是季明德,一个穷举子而已,如今竟也进了亲王府,连带着这穷没落了的赵宝如也登堂入室,还要枉我妹妹叫她一声嫂子,果真荣亲王府是个没有礼仪廉耻的地方。”
尹玉钊仍是胸绣圆形牡丹屏的白色缎面圆领袍子,阴寒寒一张脸,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冷笑,要看自己这傻哥哥如何叫宝如收拾。
宝如未语先笑:“都多少年了,玉良哥哥脾气依旧这样暴燥。”
眼看尹玉钊抿了口茶,宝如使着衔香道:“给玉良哥哥也把茶斟上,他嫌弃咱家的茶不好不肯吃,礼数不能废的。”
尹玉良瞧着衔香来斟茶,索性一把拂了盅子,以示怒意。
尹玉钊却笑的从容,一口将杯中茶吃尽,伸过盅子,从衔香那儿接了一盏茶,悠悠的吃着。
尹玉良指着衔香道:“我妹妹去了何处?为何我家连着遣仆来你们府上,非但玉卿不见面,便连陪嫁来的丫头婆子也一个都不曾出来?你们亲王府把人藏在何处?我此刻就要见妹妹。”
宝如笑道:“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我母亲生病了,玉卿正在明辉堂侍疾,忙中无法招待娘家人也是有的,玉良哥哥若果真着急,我带你去明辉堂?”
她转而笑吟吟问尹玉钊:“侍卫长大人可也一起去?”
尹玉钊阴恻恻说道:“不必,我等在此就好。”
宝如抿唇一笑,道:“那就有劳侍卫长在此闲坐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出了风铃院,尹玉良越发肆无忌惮:“便季明德果真是荣亲王的血脉,也不过庶子而已,我家玉卿是明正言顺的世子妃,待将来李少源承爵,无论季明德那个野种,还是你这个花剌贱女,都得叫玉卿从这亲王府中赶出去,我保证,你们一个子儿的家产也落不着。
到那时,哥哥等你来求哥哥讨个活路?”
宝如带着尹玉良上了上东阁的山坡,指着山下道:“玉良哥哥,日头太毒,咱们抄条近道儿去明辉堂,可否?”
天下也没人能想到,一个亲王府的世子妃能叫人割了耳朵。所以尹玉良并不起疑,胖乎乎的身体爬山有点困难,见旁边有个皮肤白皙,却很沉默的丫头走在一侧,一手支上她的肩膀,气喘嘘嘘。
上到山坡上,满目望去整个长安城笼罩在一片绿意之中。尹玉良寻了个阴凉的去处,一屁股坐到石几上,手扇着风:“这算得什么近道儿,赵宝如,你是想累死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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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一个身着湖色春衣的美人儿进了风铃院,宝如心说不对啊,按理,应该由李代瑁亲自赴风铃院,劝说尹玉钊的,怎的此时进去了个美人儿,难道李代瑁给尹玉钊施的,也是美人计?
暂且不管那边,这厢,宝如忽而叫道:“媚媚,你怎的这个样子?”
尹玉良身后的竹林子里钻出个妇人来,桃红色的薄袄,葱绿色的洒腿裤,帕子遮着面,出来就扑到宝如身上,扭着身子道:“真真不能见人了,旺儿那厮将奴家拖进林子里,意欲逼/奸奴家,二少奶奶您可得给我做主哇。”
宝如拍着那媚媚姑娘道:“旺儿也真是无法无天,我家玉良哥哥最会怜香惜玉的,咱让他去收拾旺儿,好不好?”
伏在宝如怀中的妇人纤纤体态,扭捏之下自有风流,英雄救美之事,是个男人都爱干的。
恰尹玉良原来就曾睡过一个叫媚媚的姑娘,胖人活小,他那东西更小,那个媚媚,是个趣人儿,很叫他快活了一回,只可惜脑子有点不开窍,后来撞柱死了。
但不知这个媚媚,可有原来那个好。
尹玉良清了清嗓音站起来,问道:“敢逼/奸媚媚姑娘的刁奴在何处,扶爷过去看看。”
媚媚伸出丹蔻红红水葱般一根指头,指了指林子,娇臀微扭,又伏进了宝如怀中。
苦豆儿上前,扶过尹玉良,连扶带拽,就将这胖子给拖进了林子里。
只待一进林子,宝如从袖中抽出个纯铜治成的降魔杵来,快行几步,朝着尹玉良的后脑勺便是一杵狠命砸了过去。
媚媚姑娘抽开帕子遮着的脸,瞧脸,这竟是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褶子里卡着粉,唇上血红的胭脂,和着宝如的一杵,尖声叫道:“不好啦,尹玉良这厮竟要脱奴家的裤子,啊,他竟要脱奴家的衣服……”
一只红帕子满天招着,四十多岁的妇人,瞧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苦豆儿是自幼的练武的行家,横腿再一个反折手,将尹玉良挂翻在地绊了个狗吃屎,接过宝如手中的金刚杵,再一杵敲在他鬓角,骂道:“纨绔,恶霸,来府做客竟然还敢逼/奸我家刘姨奶奶,尹公子这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宝如早带着刘媚媚出了林子,只听林子里尹玉良杀猪般的嚎叫,急匆匆吩咐刘媚媚:“刘姨奶,你此刻就往前院去,王爷应当还在前院等着,你一口咬定尹玉良逼/奸于你,一口咬定要将他扭送官府,王爷一定会照办的,你家媚媚的仇,就此得报了。”
这假刘媚媚,恰就是叫尹玉良逼/奸而死那刘媚媚的娘,她一点点往下揩着脸上的脂粉,忽而咬牙,一把撕开桃红色的袄子,拨掉头上发簪,连哭带喊就往山下冲去。
而林子里的尹玉良,跟苦豆儿俩个缠打着,叫苦豆儿诱到山坡上,忽而一脚就给踏了下去。山下,李代瑁自己的侍卫们早等着捉尹玉良了。
宝如打心里挺佩服公公的。表面上正气无私,私底下竟也能使下三滥的手段。
宝如急匆匆原路下了山坡,一把推开月门,折身进了海棠馆,边走边解了方才见尹家俩兄弟时所穿的牡丹纹褙子,自石凳上捡了一件紫红色的高领长褙子来要换。
她不但要换件老气沉沉的褙子,还刻意将脸上脂粉全部擦去,再伸手抓了两把姜黄粉,便准备往脸上抹。
之所以如此扮丑,宝如心中其实是为着自己着想。
尹玉良在荣亲王府乱起色心,李代瑁是准备大肆宣扬出去,传到满长安城人人皆知的,这样,尹家自知礼亏,至少几个月内,就不会天天往王府跑了。
此事本该顾氏去做,婆婆辈的妇人,又是长安城有名的贤妇,没人会嚼她舌根。
但顾氏自己不出面,将此事指给了宝如。而宝如生母名声不太光彩,传到外面,势必有人要猜,尹玉良会不会是瞧见赵宝如,才见色起义,或者压根儿就是奸了赵宝如,荣亲王怕要伤儿媳妇的名誉,才会说他们奸的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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