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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正的兵变。
尹继业回过神来,便见多少年叫自己当狗一样欺负的小狗崽子疯子一样,不知何时伏兵在这二楼上,前拥后挤将他所带来的人尽屠。
尹玉钊只需拿到调兵符,就要在此弑父。
他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可尹玉钊是叫他镇压了二十年,一朝挣脱缰绳的穷凶极恶之狗。这校场之中还有他多年的老部下,尹继业贴身二十多个久经沙场的侍卫,竟于转眼之间,叫尹玉钊的人放翻当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尹继业往楼梯方向退着,想冲出去叫薛育义来支援自己,边退边吼:“赵宝如还在我手中,狗崽子,你是想老子杀了她,是不是?”
尹玉钊率着一群这些年来精心栽培的心腹们,快刀斩乱麻一般收拾了尹继业的侍卫,便来收拾他,也不一招致命,各方围捕,先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隆眼儿来,挑掉他身上的锁子甲,挑飞他镶着金铸桃心如意的头盔,挑散他的头发,砍破他的双手,挑飞他的佩剑,一步一步,将他逼入宽敞的大厅。
“狗崽子,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要让赵宝如死的和同罗绮一样惨,老子要让她……”
身后一把长剑,穿背而入,破腹而穿,尹继业低头看了看,再伸手摸了一把,血,沾着他的血。前面是尹玉钊带着人步步逼近,那后面又是谁?
宝如在一众人鼓励和赞许的目光中将长剑从尹继业身体里抽回,何三在后虚张两手护着她。
她抖了抖肩,笑了笑,泪不停往外迸着:“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是弱者,就活该被践踏,被凌/辱,于屈辱中死去,对不对?”
她再一转剑,何三两手把着,生怕她要伤到自己。
宝如三脚猫的舞剑术,在主帅楼二楼空旷的大厅里,剑挑跌跌撞撞的尹继业追着自己,忽而觑准他的侧肋,锋刃直直送了进去。
尹继业仰天一声吼:“赵宝如,老子要叫人像奸同罗绮那样,生生干死你。”
尹玉钊反手,将自己的剑递给尹继业:“就这样杀你,岂不显得我兄妹丈势欺人?来,给你剑,你且看看能否对付得了她再说。”
尹继业有了武器,自信了许多。稳了稳气,挥剑就朝着宝如冲了过去。
宝如看他一剑劈过来,抽剑的同时闪身一躲。尹继业连吃两剑,身上两个血窟窿往外喷着血,混身都是破绽。
尹玉钊的人涌进大厅,黎明的火光下将整座大厅围的严严实实。
外面那五千精骑随时会发现不对,薛育义随时会醒,属下想快刀斩乱麻,上前杀尹继业。尹玉钊却伸手阻住他们:“任何人不必上前,这是我妹妹的仇家,就该由她来杀。”
被凌/辱,被践踏,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叫尹继业玩弄于股掌中的柔弱小妇人,却是最后真正取他性命的那个人。
宝如本为行军而来,穿的清减,纤腰紧扎,直溜溜的小腿弯着美丽的弧线,连那对乳都用白布缠了起来,螳螂一般细长高挑的身子,持一柄长剑,与尹继业缠斗。
尹继业剑在追,她在跑,跑至尹玉钊面前时,忽而一个回身,一剑扎进尹继业的右眼之中:“国公爷,你是否觉得自己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树,而我,不过一只蝼蚁?”
长剑入眼,疼的尹继业哇哇大叫。他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后面立刻有人用剑将他逼了回来。
宝如三脚猫的剑法,身形却快捷无比,继续撩拨着这垂死之虎的胡须:“大树不能死于风吹,不能死于雨打,但蝼蚁会蛀空他的根基,吃光它的内脏,让他渐渐死去,轰然倒塌。”
说着,她觑准机会,一剑又送了过去,直戳心脏。
这时候外面的回纥驻兵发现不对了,薛育义带着几个贴身侍卫从自己房中出来,恰就看见满厅大魏士兵抱臂,围观耍猴一样,在围观一场恶斗。
而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发髻高绾,手中一柄长剑,正在送向尹继业的心口。
“尹都督遇刺啦,来人,护驾,护驾。”薛育义猛然后退,瞬时沸声四起,外面整装一新的骑兵,往主帅楼涌来。
宝如抽出长剑,望着颓然倒地的尹继业,穿着杨氏纳的羊毛棉鞋的脚踩上他的胸口,狠狠将那柄剑送进他的咽喉,咬牙道:“痛快,真他妈的痛快。”
尹玉钊拉起她便跑。
宝如边跑边笑,笑到喘不过气来。
距此整整三年了,一口恶气,三年始得出,此刻,惨死于岭南的那些亲人们在天上,应该会很高兴吧,她手刃了仇敌,并且不为伤人命而感到愧疚,便怀着身孕又如何,尹继业这样的恶人,就该碎尸万断,千刀万刮。
地狱空荡荡,恶鬼还在人间游荡,不能因为是弱者就只能自怨自艾,忍受欺凌,那怕有一丁点的力气,都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咬紧牙关给他还回去。
楼梯已经下不去了。骑兵涌了上来,堵住来路。
何三喊道:“侍卫长,从后楼梯下,直接进夯洞,从夯洞走,我来掩护你们。”
黎明,皇帝的御驾仪仗才出城门,灞河畔的校场中已经乱了。回纥骑兵早知要反,此时五千人顿时散开,开始捕杀周围的大魏守兵。还有许多在此恭迎皇帝的文臣们,莫名其妙也被卷入杀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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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兵开始纵火,行凶,主帅楼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骑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此刻已经乱了,局面不受控制,他们的汗王在楼上大声呼叫,而大魏的主帅,不知何时,居然叫人从楼上扔下楼,轰然砸在地上,遍身伤痕。死了个透彻。
“抄家伙,杀入皇城,抢女人,抢金子,抢掠那座富庶之城。”有人在马上用回纥语高喊着,顿时,铠甲明亮亮的骑兵们停止了围攻主帅楼,齐齐回头。
长安,破晓时静阑美丽的城市,此时正沐浴在晨光中,像个春睡才起,懒懒待梳洗的美丽少女一般娇软,无力。
稻米流脂粟米白的长安,妇人娇软如花,银子遍地流淌的长安,那是马匪,强盗们梦寐以求的发财之地。将长安席卷一空,发趟横财,才不枉千里而来。
回纥兵铁骑狂纵,马声长嘶,犹如蝗虫一般,调头奔向了长安。
宝如叫尹玉钊拉到后楼楼梯上,但这条楼梯也已经给往上涌的回纥兵给堵死了。
何三带人在前面拼杀,她忽而听到外面又是一阵欢呼狂叫,回头奔到窗口,便见校场的四面八方,流民般的野匪们不知从何杀出。
为首的是方升平,青褂子黑布鞋,肩扛一柄长刀,骑在匹高头大马上,那点细溜溜的小发髻在脑后荡来荡去,却远不是往日那低眉耷眼的颓像,穿梭在骑兵阵中,手甩刀花,人头翻飞。
秦州的土匪,来守护长安城了。
宝如手中长剑忽而一个后刺,在后面悄悄蹿过来,想来抓她肩膀的回纥骑兵,顿时叫她和尹玉钊二人同时刺穿。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烽火杀戮。
下楼的楼梯还没有突开,尹玉钊在前楼梯处顶着,何三率人在突破后楼梯的骑兵,处处杀声震天。
宝如仍攀在窗口处。终于叫她看到了,季明德一身黑甲,策马冲在最前面,突破重重骑兵,冲着主帅楼而来。
擒贼先擒王,他是来杀薛育义的。
跃然马上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在烽烟四起的校场另一方,带着皇家骑兵收拢包围圈,要和方升平所率的土匪们汇合。
这是一场恶战,每一个回纥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汉子。有土匪叫他们劈了脑袋,也有皇家骑兵跌落马下,叫马踩死。
他们本就是漠北沙漠里,戈壁滩上茹毛饮血的豺狼,此时杀红了眼,只想杀人,烧杀抢掠,奔向长安,肆意抢劫,凌/辱那些软脚妇人,然后带着大笔的横财北上,为此,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
李少廷闷声在后做掩护,护着季明德杀出一条血路,直逼主帅楼而来。
越往前骑兵越多,也越来越挤,季明德引来了大量骑兵的围攻,却在解着身上盔甲,一件件丢弃之后,连手中长/枪一并扔了,忽而一声尖喝,于马背上暴起,随之,他的马颓然倒地,原来马也受伤,死了。
一柄砍刀,长衫掖于腰际,他仍是永昌道上半做书生半做匪的那个季明德,踩着拥挤的人头,一路连劈带砍,往主帅楼奔来。
楼上的拼杀亦未停止。薛育义一边自保,一边也在拼尽全力绞杀尹玉钊的人。
秦州的土匪以身作盾,护季明德一步步逼近主帅楼,他手中一柄砍刀,惯常的狞笑,踩着马上的人头而来,忽而长刀横劈,削掉一个回纥骑兵的脑袋,踩上他眼看将倒的肩膀,纵腰一个挺跃,避开半空中的长矛长/枪,随着一声怒吼,攀上了主帅楼的窗子。
宝如与他不过一窗之隔,见有个回纥士兵躲在窗后,砍刀高扬,想趁季明德进窗时一刀劈向他的脑袋,怒极,手中长剑做标枪,远远就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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