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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曼调侃的语调,听得云飞想揍人。

云飞磨牙,不认输地道:“我觉得美人计比美男计更管用,要不,你去试试,波兰族还有许多长得不错……”

后面的话云飞还未说完,就忽感脖子凉飕飕的。

他抬眸,环顾四周。

树影下,孟九重像个木桩似地的杵在那里,一双深邃的眼睛,死寂般地睨着他。

云飞脊背发凉,有种他敢继续说,他就会将他的脖子上搬家的错觉。

云飞一木,拉下眼皮,不吭声了。

见他闭了嘴,孟九重终于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看向况曼:“附近没危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着,毫不避讳,宣誓般地揽住况曼柔软的腰,轻轻一纵,跃到况曼先前弄出来的小树屋里。

云飞抬头,目光随着二人跳上的树看去,一瞅,便瞅到了树叉中央的小树屋。

云飞:“我呢,我睡哪?”

阿曼忒不厚道了,他不良于行,怎么可以留他一下人在树下,这万一出来只老虎……

孟九重垂眸,看了眼树下的人。

将况曼塞进树屋,他向况曼借了一条鞭子,然下跳下树,用长鞭卷着云飞,将他拖进了另一个树屋里。

“你中了药,睡觉的时候,自己注意一点,别滚下树屋,我们距离你有点远,掉下去,许会没办法及时支援。”离开前,孟九重神情淡淡,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

云飞看着纵回另一个树屋的孟九重,目测了下两个树屋的距离,桃花眼里,顿时生出恼气。

就知道这死男人蔫坏蔫坏的,三丈距离,他说他会支援不及时,呸,明摆着就是在奚落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等身上的药效过了,他一定要用拳头和这家伙好好说道说道。

云飞心里怨气浓浓,不想,耳边又传来了况曼的会心一击:“可不是,你睡的时候注意点,这么高摔下去,要再摔到胳膊和腿,那你可就真的行动不良了。”

云飞:“……!”

这嫁了人,就没同门爱了……他们是一家人,他就是拖油瓶。

听到况曼的话,孟九重眼眸浮起浅浅的笑,心情顿时愉悦。

夜晚恢复宁静,蝉鸣吱吱犹如夜曲,充斥在耳边。

翌日一早,天一亮,况曼和孟九重便开始在林中忙碌起来。

百濮境内毒物多,但制毒的资源也多,比起苍山泾山这些地方,不知多了几倍。

况曼让孟九重帮忙,将凡是有毒的植物都拢出来,她要制毒。

百濮玩毒的族群不少,可以说这个地方的人,就鲜少有不识毒的,恰好,她也会玩毒,而且还和别人玩的毒不同,她是用异能制毒。

她倒想看看,她制出的毒,和百濮人练出的毒,哪一种毒性更强。

况曼带入百濮的毒,几乎都在洪湖里泡汤了,所以,她必须得大量制毒。

百濮地界的箭毒木比中原多,不过……这种毒,似乎也并非况曼一个人知道,因为,在遇上一棵箭毒木时,况曼看到树皮被人剥开过,显然,是有人也在取它的毒液。

啧啧,中原也有箭毒木,却少有人知道它是剧毒,连郁方都不清楚。百濮果真奇人无数,竟也有人知道这毒树。

取了一些箭毒木的树汁,况曼练出了满满三瓶剧毒,然后又杂七杂八乱练了许多不知能不能用上的毒。

这一次的毒,比之前任何一次花样都多,有功能和□□功效相同的毒,也有类似硫酸那般功效的毒,撒一点出去,就能灼伤皮肤。

这种毁人的毒,况曼不敢给孟九重,自己收着了。

这玩意可比硫酸恐怖多了,撒出去的时候,手若是没有防护,撒毒的人也会被毒翻。这些毒都没有解药,而唯有她这个制毒的人,对这些毒免疫。

甚至,还有类似与百枯草毒性的毒,这种,况曼是准备拿来折磨人用的……

让人想死,死不了,清醒的感受着身体溃烂,受尽煎熬,全身枯竭而死。

这是她专门为当年那个凌虐她的人准备的,当年,他对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年幼的她,在心里烙下死亡阴影,她又怎么能不还回去。

虽然没找到那个人,但是,他尾巴已经露出来了,露了尾,又岂会捉不到。

她爹正在顺着这尾巴刨洞,要不了多久必能掐住他的七寸,她也早晚能挖下他森冷的眼睛,砍下他的头颅。

在深山中晃晃悠悠七八天,再过一日,便是三十二月,伦山蛊后与阿萨族的斗蛊日,可是到了现在,伦山蛊后都还未现身。

况曼有些焦急,脸上悠闲神情,逐渐被凝重代替。

到现在阿娘还没有出现,她该不会不和阿萨族的人玩了吧。

嘶——

以阿娘那随心所欲的性子,别说,还真可能。

要是真是这样,那她岂不也被阿娘玩了一把……

这几天,云飞身上软筋散的余毒,已经全部散去,他一恢复精神,就蔫坏蔫坏地偷袭孟九重,想要找回面子。

结果却差点被孟九重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孟九重没有吃下朱果,两人要分出高下,兴许还需要点时间,但是现在……云飞完全不是孟九重的对手。

一偷袭,就差点被孟九重拍出内伤。

云飞那个气哦,转头又盯上况曼,想把当日那一声师姐的面子给找回来。

结果,可想而知,面子没找回来,反倒是荣登师弟宝座,把这师弟的位子坐实了。

这辈子都甭想翻身。

云飞郁闷——

郁闷之后,他就不搭理况曼和孟九重了,自己一个人跑出大山,一去就是好些天,就在况曼一边担心着伦山蛊后会不会出现在阿萨族,一边挂心他又被那个寨子的女孩捉走时,他带着一身疲倦回来了。

并带回了一个消息:“师娘就在这附近,明日定会现身阿萨族。”

“现身了?你有看到阿娘?”况曼惊喜问。

云飞:“没看到,但我听波兰族的人议论,在我们离开波兰族三天后,师娘在洪湖附近现过身。”

况曼:“你去波兰族了?”

云飞点头。

就如孟九重说过的话那样,百濮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寨子与寨子之间的语言相差甚大,中原人想在这十万大山里打听消息,难于登天。云飞听不懂其他族的语言,但在波兰族呆过一段时间,这个寨子的语言,他却能听懂几分。

于是,被况曼和孟九重联手气了一顿后,他又潜伏进了波兰族,偷听墙角,收集消息。

伦山蛊后与阿塔族斗蛊这事,在百濮闹得特别大,几乎每个寨子都在观望,所以消息还是不差的。

这不,偷听着偷听着,就听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伦山蛊后现身,曾在洪湖附近出现过。洪湖离他们暂时安顿这地方,用轻功赶路,也就一天一夜的事,她既然出现在这附近,那必就会赴约斗蛊。

云飞:“师娘与阿萨族的斗蛊,似乎已经不再限于他们,百濮的人好像很关注这次斗蛊,据说,各个养蛊族的族长,都带人前来了阿萨族。”

这一场斗蛊,在纷纷扬扬一段时间后,莫名成了百濮的一场盛宴,许多人都赶了过来。

“那阿塔族呢?”况曼分析着云飞带回来的消息,蹙眉问起了阿塔族。

目前看来,百濮各族对阿娘和阿塔族的恩怨,态度都是观望,整个百濮,对阿娘有威胁的就是阿塔族。

“他们也来了,还带来了不少人,据说,是想和师娘清算前仇旧怨。”

况曼呵笑一声:“前仇旧怨……呵呵,是该清算一下。”

“阿萨族斗蛊盛会,定是宾客如云,想必多我们三个人也不多。明日一早,咱们就去阿萨族。”

云飞看着仿佛是要去灭人满门的况曼,赶忙出声道:“阿曼,明日出现在阿萨族的人,几乎都会蛊术,蛊术这玩意太邪乎,去了后先静观其变,别冲动行事。”

没想七八年没见,阿曼这性子,还是这般张扬。

张扬没事,可别像小时候那么冲动。

一冲动,他们说不定就全军覆没。

况曼侧头,笑吟吟地看着云飞:“蛊虫也是有克星的,恰好这次入百濮之前,有个姑娘,大方地送了我一个专克蛊虫的东西。”

带着驱蛊铃进百濮,她还怕什么蛊,更何况,她这几天可不是在林中漫步。

制了这么多毒,就不信还能吃亏。

说罢,况曼不再开口,纵身回了树屋,躺着小睡了一会儿。

孟九重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见况曼小睡,似乎猜到了什么,将剑抱在怀里,倚在树茎之下,也跟着浅眠了起来。

云飞见都这时候了,还能大白天睡着的两人,忽地,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学着二人,也抱着剑倚到树上,养养神。

许是心里装的事太多,养神一下午,都楞是没睡过去。

天色逐渐黯淡,被参天大树遮掩得密密实实的树林,陷入黑暗。

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的况曼和孟九重,在黑暗来临刹那,齐齐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二人眸中就闪过精光。

况曼从树上纵下,手一挥,将树叉上那两个住了好些天的树屋撤掉,然后举步,走向已做好准备的孟九重。

“走吧。”见况曼过来,孟九重低道一声。

况曼一笑,抬步便往树林外走去。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似乎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云飞看着二人行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时,也有点不是滋味。

阿曼……已经不是以前的阿曼了。

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小跑跟上二人。

况曼嘴上说着明日一早去阿萨族,但实际却在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呆在阿萨族后山的大森林中,因担心引起阿萨族警惕,从未踏足阿萨族真正的范围。

连地形都没有去探一下。

这顾忌现在没了……

因为,就算阿萨族发现了他们,也没时间来管他们了。

云飞说阿塔族带着大队人马,也来了阿萨族,她需要去摸摸阿塔族的底,以防万一。

这边,况曼欲趁夜一探阿萨和阿塔两族。而另一边,距离阿萨族只有一个山头的悬崖峭壁巅峰,两女一男席地而坐,身前一堆篝火,被山顶的风吹得左右摇摆。

在他们身侧,还盘着一条蛇,那蛇极大,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小石堆。

况曼若在这里,必会一眼就认出,这条蛇,就是他们在西蒙族后山石窟中,所遇上的其中一条蛇。

火光将坐在地上的三人映得脸颊微红,篝火上,悬吊着几壶酒,在三人身旁还有几个空的酒壶。

一身繁复黑袍,头带步摇,左脸带上一个狐狸面具的女人,手拎酒壶,轻轻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伦山蛊后喝完酒,半脸浮笑,轻轻睨着身侧沉寂的青年:“少年人,你这样子可不行,百濮的女儿家喜欢的是热情的小伙子,你整天冷着脸,可没女孩会喜欢你。”

山巅上的伦山蛊后,与况曼见过的伦山蛊后完全不同。

她的身上,不再有任何忧伤,那半张露在空气中的脸,明媚又妖娆。再配上她酒后的慵懒……整个人宛若花丛里那朵最妖艳的红玫瑰,夺人心魂。

巫胥轻侧目,看了一眼伦山蛊后,身体轻轻后倾,倚靠在盘在一旁的大蛇身上。

“蛊后说的是,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样。”旁边满头银饰的阿奴耶,配合着伦山蛊后,打趣了一句巫胥。

这阿奴耶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河岸边弹奏蛊琴,放话谷雨节后,况曼和孟九重若不离开百濮,便对其诛杀的女人。

当日那一句诛杀,只是威慑。

带着天蛛丝入百濮的人,他们守山一族又岂会忘恩负义真的将人诛杀。

“阿奴耶,你知道我入百濮的目的,你们真不阻止。”伦山蛊后看了一眼阿奴耶,手轻轻一抛,将手中空掉的酒壶丢掉,然后运力,又从火堆上取下了一壶酒。

拎着酒壶,她目光饶有兴趣地淡睨着阿奴耶。

她这一趟入百濮,可是会让百濮地动山摇的,守山一族责任就是守护百濮,不让百濮出现动乱。

她……会让她肆无忌惮下手?

“伦山出自百濮,蛊后来百濮,不过是回老家看一看,我需要阻止什么。”阿奴耶笑着回答。

阻止,她倒是想阻止,但也要守山一族阻止得了。

湖里的龙王,是奠定守山一族崇高地位的存在,可偏偏,这龙王是蛊后一脉的东西。

只要蛊后一脉有想法,龙王随时都可以搬家。

命门被人掐住,她能阻止什么。

“阿奴耶,明人不说暗话。阿塔族是这些年百濮新崛起的一族,我这趟入百濮,会将这个族彻底铲平,一个不留。你若要阻止,到时候,我会将你们和阿塔族视为一体,到时候,别说我伦山一脉不顾旧情。”

“幼子无辜,就不能枉开一面吗?”阿奴耶见伦山蛊后出口便要灭族,眼神紧皱,出声道。

“无辜不无辜,我不知道,阿塔族挑衅蛊后之威,连续害死我伦山两任蛊后,这要换成久远之前,你觉得,阿塔一族还存在吗?”

“你已杀了他们族长,且当年的事是妮怜一手所为,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赶尽杀绝。”

“是不是妮怜一手所为,你我都不知道,我只看……我伦山两任蛊后之死,受益的是谁。”

“阿塔族踩着我伦山的仁慈,这年些蛊术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过份,甚至再次将手伸进伦山,一而再,再而三,是觉得我伦山无人,能任由他阿塔族为所欲为吗。”

“蛊后,留个根吧,百濮百族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灭一族……”阿奴耶眼中带起不忍。

百濮不比中原,地势贫瘠,一个种族要发展起极难,百年千年才能成族,这一灭……

伦山蛊后呵笑一声:“我不会傻得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斩草不除根,他日说不定会成为我伦山覆灭的根源。”

“今日与你一谈,是看在我两族祖辈交情的份上,你们若真要插手,我伦山也不会惧。”

她找守山一族,一是想重建两族友谊,二,便是不希望守山族插手她的事。

今日她态度明确,就看守山一族如何抉择了。

阿奴耶见伦山蛊后意已决,心底无奈叹气,道:“守山族与蛊后一族,永远不会背道而驰,你意已决,那便……随你吧!”

阿奴耶心生无力。

三十年前,当那任蛊后身亡的消息传入百濮,巫嫲便猜到了阿塔族会有这一日。

那时巫嫲就说过,早晚有一日伦山一脉会回来寻仇,并道,守山一脉最好不插手伦山恩怨,以防蛊后一脉破釜沉舟,彻底抛弃百濮。

百濮修蛊之族无数,但蛊术的起源皆是出自蛊后一脉。

若蛊后一脉真的再不顾旧情,那百濮的未来,不用她去猜,都能知道结局会如何。

只洪湖龙王迁移,就足以能让百濮蛊术走入末途……

至于原因,这是守山族与蛊后一脉的秘密。

妮怜野心大,以为搅乱了伦山,百濮蛊术就能称王,阿塔族就会出另一个蛊后,呵呵……要真是如此简单,伦山的族长就不会被人以蛊后二字相称了。

伦山蛊后拎起酒壶,朝阿奴耶敬了敬:“庆祝我两族,友谊长存。”

“你可探查到妮怜的下落了?”阿奴耶闷闷地喝了一口酒,问起伦山蛊后的事。

伦山蛊后:“缩头乌龟,藏得很深。不过不打紧,阿塔族肯定知道她藏在哪里,我杀了她父亲,杀了她兄长,明日再杀她两个亲人,若是她一直不出现,我就一直杀,杀到阿塔族灭族,然后再去找她。”

阿奴耶看着将杀人说得这般轻飘飘的女人,心里一阵胆寒。

蛊后就是蛊后……这份心性与残忍,非常人能有。

阿奴耶盯着伦山蛊后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轻阖下眼,道:“阿塔族族长一家许是真不知道妮怜的下落,但是,莫怜肯定知道。”

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快些结束伦山一脉带来的混乱。

阿塔族的族长一脉也许会不知道妮怜在哪,但莫怜定是清楚。

因为,莫怜家里,有个女孩……

那个女孩,莫怜对外宣称是捡的,但是她知道,那个女孩是妮怜的女儿。

伦山蛊后疑惑:“莫怜是谁?”

“妮怜的亲姐姐。当年妮怜从伦山回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莫怜那里,并且,她回来时,还带回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满是蛊,莫怜还到处求人,让人帮他解蛊。他们在莫怜家住了一年多,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消失了。”

这是阿奴耶所知道的唯一的消息。

“男人?”伦山蛊后蹙眉。

她不是在伦山长大的,所以,对伦山过往并不是很熟悉,也不清楚当年怜妮有没有在伦山带人离开。

说起来,若不是这次有一只暗手,又伸进了伦山,被族中阿嫫们抓到了尾巴,她怕还不会有这一趟百濮之行。

伦山蛊后本来是在中原解决自己恩怨的,当年那黑衣人杀父杀女,让自己掉下昭江之仇,哪怕她坐上了蛊后的位子,也没办法释怀。

这仇,她必须报,不为自己,也要为受尽苦难的女儿和惨死的父亲报。

在中原时,她听说阿曼恢复了记忆,并去了许良山,就想着,回许良山和女儿聚一聚,再祭拜一下父亲。可才走到半路,就突然接到族中来信,说有人欲对伦山不利,并且这个人很可能是妮怜。

妮怜,一个让伦山族人恨之入骨的百濮女人。

伦山一脉,是从百濮迁移出去的,不管祖辈因何原因离开百濮,但香火情却依旧还在。都知伦山是蛊后的后人,蛊术天下无双,于是,百濮这边隔几年就会选一个有天赋的女孩,送去伦山,让她在伦山学习蛊术。

妮怜便是三十多年前,百濮送去伦山的女孩。

她记忆好,习蛊天赋不错,那时阿嬷还道,说这个女孩将来定会将百濮蛊术推到一个高度,说不定,百濮会出新的蛊后。

阿嬷对她评价很高,但是最后,却死在这个女人手上。

阿嬷是那一任的蛊后,在阿嬷修练万蛊术时,这个女人却突然出手,将阿嬷堆进了蛊窟里。

那时蛊窟里无数毒物正在相互撕咬,欲争出蛊王,那怕阿嬷这个养它们的人,被推下去,也难逃被吞噬的命运。

阿嬷最后虽没被蛊虫吞噬,但到底是不行了。

急急将蛊后之位传给阿妈,就撒手人寰。

阿妈接手伦山,需要修练万蛊术,她一修练这蛊术,那她与父亲之间,必成陌路。

因为,修练万蛊术得先给自己下忘情蛊,下了忘情蛊,以前的枕边人极有可能会因情丝已断,而被视为仇人。

不想亲手杀掉父亲,在修练之前,阿妈把她和父亲送出了伦山。

她是在许良山长大,不是很清楚伦山发生的事,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阿妈没上百濮,找妮怜报仇。只知道,后来阿妈中了计,间接死在了妮怜手中。

据说那一次,万蛊术还被妮怜偷去了一篇。

再后来,就是阿姐接掌蛊后的位子,但阿姐却死在了修练万蛊术之上。

万蛊术没那么好修练,在这奇功未成之前,一身毒血一不小心就会让人丧命。阿姐就是压抑不住一身毒血,而丧命的。

她知道她快死了。

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得,竟想出将毒血换给她的主意。

也许,那时阿姐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吧。

最后,换血成功。

换血第二天,昏迷五年的她苏醒了,阿姐弥留之际,眼中带着欣慰,强撑着给她中了忘情蛊,便去了。

有阿姐一身蛊血,她不用修练,就有了掌控蛊虫的本领,还多了几十年的功力。

她凭着阿姐留给她的一身本事,坐上了蛊后的位子。

原本,她也没关注过妮怜这个人。

毕竟妮怜和伦山之间的恩怨,是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阿姐离逝时没向她提过这个人。可偏妮怜野心勃勃,竟在她忙着解决自己恩怨的时候,再次将手伸向了伦山。

族里老一辈的阿嫫们查到情况后,就立即飞信给她,让她暂缓中原恩怨,先将伦山与阿塔族的恩怨解决了再说。

而她,也是在这时才知道了,她娘和她外婆都是被人害死的。

两个长辈死在妮怜手上,这笔血仇大了。

于是,她就来了百濮,一寻三十年前的旧怨。并且,还准备将当年她祖上借给阿萨族的摄蛊钟给要回来。

阿萨族就是个无赖,当年他们自己练蛊练不出来,向她祖上借了蛊钟,结果有借没还,现在还死不承认了,要和她打斗蛊,输了才还。

想斗就斗,伦山从前朝末年民间大乱后就封山,至今都极少有人外出,出去也不会提自己是伦山人。伦山沉寂的太久,似乎让世人忘记蛊后一脉的强大了。

正好,趁这次斗蛊,再振伦山威名,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他们伦山前面叫。

伦山蛊后陷入回忆,阿奴耶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妮怜当初应该是跟这个男人一起离开的百濮,查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便能找出妮怜,另有,将莫怜的大女儿抓住,兴许也能将人逼出来。”

伦山蛊后:“这话何解?”

她阿爹和阿兄被她杀了,她都没有任何动作,怎么会为了一个阿姐的女儿现身?

阿奴耶:“这个孩子,是二十一年前,莫怜出百濮带回来的孩子,她,应该是妮怜的女儿。而且阿塔族里,蛊术最高的,并不是族长一脉,而是这个女孩。”

“呵呵,人都出去了,还送人回来学蛊术。”伦山蛊后冷嗤一声,仰头,又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

“多谢相告。来日有空了,带上这个小伙子,去我伦山坐一坐。”伦山蛊后笑吟吟,朝阿奴耶发出邀请。

“会的。”阿奴耶一笑:“明日斗蛊,可有把握?”

关于这一任伦山蛊后,她也有所听闻,知道她是半途出家,并不是从小就开始练蛊术,所以……

伦山蛊后:“有没有把握,明日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蛊后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谈完正事,伦山蛊后目光轻错,落到阿奴耶身后的琴上。

看到琴上那熟悉的黑色丝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透出一丝异光。

天蛛丝……

看来孟泽师兄和守山一族也有些渊源。

当年她还奇怪,他的天蛛丝是从哪里来的,现在看来……这天蛛丝应该就是出自守山一族。

看到天蛛丝,伦山蛊后不由得想到了黎初霁,她红艳的唇轻轻一抿。

这小子好像快一个月没现行踪了,该不会陷在哪个族群里了吧。

百濮可不比中原,这要陷进去……

想到这里,伦山蛊后掀眸,问:“阿奴耶,你对百濮的信息最清楚,可知道,有没有一个身背大刀的小伙子,陷入了哪个族中?”

“怎么,背大刀的小伙子和你有关?”阿奴耶抬头,疑惑地看向伦山蛊后。

背大刀……倒是有两个。

就是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一个?

伦山蛊后轻颔首:“一个后辈,有些渊源。”

阿奴耶:“你在百濮这段时间,百濮内里进了两个背大刀的少年,一个进,一个出,出去的那个,身中蛊毒。进来的那个,前几日差点成了波兰族的上门女婿,不过,这小伙子很精明,据说逃了。”

伦山蛊后微楞:“两个?”

除了黎初霁,难道还有人跟着进了百濮?

阿奴耶:“嗯。”

一旁,自始自终都没开口的巫胥,看了一眼问话的伦山蛊后,突然道:“不止两个。”

“最近天空中总是出现一些不属百濮地界的山鹰,小金地盘意识强,将这些老鹰通通杀了喂小黑了。”巫胥道完,目光落到伦山蛊后眼睛上。

那日和他在河边对战的女孩,和伦山来的蛊后,有双相同的眼睛。

也许……

“老鹰……回纥人?”伦山蛊后微惊。

回纥信鹰入百濮……怎么,是想将她杀在百濮境内吗?

“回纥的吗?我还以为是中原的。”

巫胥淡淡道了句,然后收回视线,继续道:“这些老鹰是追着一男一女入的百濮,女的……有一双和蛊后你差不多的眼睛,男的则背着一把古怪的剑,那剑能以一化二,并且,剑上有奇宝天蛛丝。”

巫胥极少一次开口说这么长的话。

阿奴耶有些奇怪,侧头往巫胥身上瞧去。

“以一为二,天蛛丝?”伦山蛊后眼里划过疑色。

片刻后,她似想起了什么,美目骤然一缩,急问:“小伙子,你知道他们行踪吗?他们在哪里?”

阿曼通身上下,只有眼睛像她,而天蛛丝……世间两把武器有天蛛丝。

一柄在黎初霁身上,一柄下落不明。

不过,况飞舟与穆元德都已现身江湖,怕是已经将之找到。

而找到后两人皆有可能会将此物,交给孟九重。毕竟这把剑,是孟泽铸出来给他儿子的。

这一男一女不会是阿曼和九重吧?

他们也入百濮了?

百濮情势如此复杂,他们入百濮做什么?

巫胥摇头:“不知道,小金这两天在阿萨族的天空上,捉了两只老鹰,他们应该在阿萨族附近。”

伦山蛊后听到二人在阿萨族附近,紧提的心微微松下。

出现在阿萨族,想必是听到了她与阿萨族打赌的消息,追过来的。

若不出意外,只要她现身他们就会找上来。

既是如此,那便不急,明日应该就会碰上他们了。

先问清楚黎初霁的行踪再说,虽然这人是况飞舟的徒弟,但她也养两年,况飞舟是况飞舟,几个孩子是几个孩子。

伦山蛊后坐回原位:“那两带刀者呢,他们背上的刀,又是何刀?”

阿奴耶:“出去的那个,身后所负之刀,刀柄是龙头,为金色。另一人所携之刀,有些像漠刀。”

伦山蛊后听罢,垂头轻思了一会儿。

金色龙头刀柄……那出去的这个人,应该是黎初霁了。

出去了也好,百濮这地方,可不是他一个长年生活在关外的人,能轻易踏足的。

至于另一人,漠刀常见,想必应该不是那些孩子。

得到想要的消息,伦山蛊后歇了声,没再继续相问。阿奴耶看了一眼她,垂眸,神思游走。

这后面进来的一男一女,不会也和蛊后有关吧?

而另一边,巫胥沉默了下去,他眼神明明灭灭地看了眼伦山蛊后,然后慢慢阖下了眼睛。

许是闭了眼,那身凉薄的气质,倒是稍减了一些。

山巅谈话声结束,恢复宁静,只有篝火声,时不时响起。

另一边,踏着月色离开森林的况曼三人,也在子夜时分,抵达了阿萨族。

阿萨族应该是个人丁兴旺的族群,寨子里竹楼林立,比起况曼这一路走来,所遇上的寨子都要大上许多。

阿萨族极为重视明日那场斗蛊,夜半三更,寨子里还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在穿梭忙碌着。

况曼三人抵达,本是想先探了一探这个寨子的地形,谁知一抬头,便瞧见了停在寨子最中央,那座钟楼上的一只老鹰。

那只老鹰羽毛光滑,一双鹰目紧紧凝视着下方,仿佛是在观察什么。

看到这只老鹰,况曼柳眉突兀皱起,疑声轻道:“莫鹰?阿萨族和回纥有勾结?”

“还真是莫鹰,回纥人也跑来百濮了?”云飞听到况曼话,抬头往她看的地方瞥去。

一瞧,还真就瞧到一只独属于回纥的老鹰。

看到这只老鹰,云飞不淡定了:“回纥疯狗最奸诈,他们入百濮,必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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