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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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三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百无聊赖,剩一个刘铮,诧异极了。
从前刘铮也起过好奇,私下里问过陈妙妙一两句,当时陈妙妙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让他以后甭问了,就当许尧臣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而现在孤儿居然接到了来自妈咪的问候。
程艾的声音还是一样的绵软,像春风裁出来的柳条,只能依托在风中飘摇,没有能直立的筋骨。
“要过生日了。小臣,生日快乐啊。”她轻快地说着,有隐约的讨好。
许尧臣站在越野车后,对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像在对他自己说话,“你是真不知道我哪天生日吗?”
“许尧臣!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程艾语调拔了高,透着期期艾艾的可怜,“你身份证上的生日就是九月十五号!我只认这天!”
“你……”这个问题真要论下去就没边了,许尧臣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你回国了?”
“我也不想回来的,可季广茂跟乐团去柏林了。正巧呢,季莎在办巡回展,他怕我一个人闷,就让季莎带着我回国来了。”程艾那股子说不上来的娇憨劲到现在都还扎根在骨头里,也是她命好,这辈子前后脚遇上两个愿意用性命给她托底的男人,能让她像菟丝花一样地活着。
“我在银川拍戏,不一定能见面。”许尧臣在程艾问出什么前,先一步把缺口堵上了,省得双方都要烦恼。
程艾立刻道:“不和你见面的。我在上海,没要去你那边。”她停了停,又问,“催债的还找你么,算算时间,要还清了吧?”
许尧臣眉锁着,“跟你没关系,早说了让你别管。”
“你从来就不会跟我好好地讲话,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个冤家来,就这样,不和你说了。”程艾生起气来,“你要是有季莎一半的懂事,也不会混到现在的样子。”
许尧臣就烦听她嘟囔这个事,她倒从来不敢正经八百地提,知道理亏,可又忍不住去比较,比来比去就怎么看许尧臣怎么没出息。
“我有你一半基因也不是你,天赋这东西,不是搁谁身上都能使得好的。”许尧臣撂下难听话,“还有其他吩咐么,影后。”
“你……”程艾差点让他气哭,“挂了!”
挂断电话,许尧臣从车后转回来,脸上像粘了块稠得化不开的乌云。刘铮的小眼神跟着他,没敢吱声,周余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上来打趣,“哟,谁得罪我们小臣臣,嘴角都垮下巴颏了。”
许尧臣把手机一揣,冲着越野一歪头,浑身的不耐烦,“走不走了?”
他这把子酷劲儿简直是往周余心窝里放了一枪,把周余血都放空了。这纨绔立马狗腿一样过来给开车门,“走走走。”
羊杂汤店离北塔不远,在一条小街旁。夫妇俩开的馆子,店内很干净,挂墙小风扇呜呜地吹,把白日里最后一丝热气也扫掉了。
两位都是老板,就算周余再不是个玩意儿,也没有让他去端汤的道理,只能刘铮代劳。
周余给许尧臣抽了双筷子,“待会儿尝尝,我哥们力荐,说好吃得让人想在这儿定居。”
许尧臣很不走心地:“是么。”
周余打量他一眼,“没什么烦心事是一顿美食治愈不了的,要还不行,吃完咱找个地儿喝一场,怎么样?”
许尧臣手里的筷子倒杵在桌面上,“明儿四点半就得上妆,刘导要抓晨曦那一时半刻的光。”
“后期做一个不行?”周余早习惯了速成拍摄法,一有丁点的问题,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后期。
“没有哪个导演不爱实景的,”许尧臣说,“质感差太多了。”
周余望着他,一副“就算你说太阳是方的都是你对”的样儿。
刘铮跑了两趟,把三碗羊杂汤端来,自作主张帮许尧臣放了蒜末辣油,“哥,多吃点,你爱吃蒜。”
周余惊讶地看过来,“你口味挺重啊。”
许尧臣又补了一勺,“嗯,爱吃,无蒜不欢。”
周余扭过去搅了搅自己那碗,犹豫两秒,还是放过了蒜末。
河东机场,吴曈扛着双肩包跟着厉扬,嘴上噼里啪啦没停,“蛋糕鲜花都订好了。按微博上小姑娘们粉丝后援会的规格,联系陈总把应援也都做了,保管里子面子都足。”
厉扬不是太满意,“怎么净是些花里胡哨的?”
“不是,老板,这就是比往年规格拔了点高,本质上都一样呐。”吴曈低着头拨电话,叫接机司机,“对,到了,你在什么位置……”
厉扬瞧一眼他边上的吴豆丁,不爽。来银川是临时起意,中午时候,吴曈提了一嘴,说臣哥生日马上到了,还按往年流程走一波?
厉扬就纳闷,问往年什么流程。吴曈掰指头一算,花篮、蛋糕、红酒,他要没在外地就给订个人均两三千的餐厅,不在就没这项了。
厉扬一听,嚯,什么狗屁东西。
吴曈这鬼精一瞧老板那表情,心里门儿清,说那要不咱去银川一趟,这会儿走,明儿下午回。横竖嘛,应酬能推,上午也没啥关紧事。
大内总管出的馊主意,狗皇帝一琢磨,也不是不行,横竖半个多月没见了,何况许尧臣正在风口浪尖上漂着,于情于理他得去一趟。
那就走呗,厉扬手一挥,让吴曈叫总裁办订票去了。
可惜,订的晚了,只剩两张经济舱,于是狗皇帝和大内总管下飞机时候,西装后摆双双搓成了麻布片。
临走前,厉扬嫌吴曈俗不可耐,在办公室逡巡一圈,把桌上倒立的植绒熊给抱走了,往吴曈双肩包一塞,立马给他又压矮两公分。
从机场到酒店还得有段路,厉扬坐后座上浑身不得劲,一双手怎么放都姿势不对。
冲动了,他想。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总不能让司机掉头回去,那吴曈从此就要手握老板临时变卦的黑料了。
一千多公里,总要有个理由。
他们不是恋人关系,仔细深究起来,甚至连包养关系都不是。
——谁会飞越千八百公里去看一眼炮友?脑子被驴踢都踢不了这么实在。
可扪心自问,也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地想这么干。
成年以后,厉扬已经很少没有目的地去做一件事了,这让他不习惯,似乎有一部分的自我正在失控。
而失控的感觉,并不美好,它使人无端地焦虑。
凯宾斯基大堂,许尧臣在沙发上坐着看杂志,周余没挨着他,挑了张单人沙发,大大方方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恨不得把他剖开了看。
刘铮上楼替许尧臣拿运动水壶和跑鞋去了,许尧臣说吃多了,要出门跑步,说什么都不上楼,压根没给周余尾随的机会。
滑不留手的猎物往往能勾起人更恶劣的占有欲。
周余手指捻着,指腹捻出了粘腻感——他的皮肤摸起来不该是细腻柔软的,或许富有弹性,让人想用牙齿刺破……当他被撩拨起来时,会放下身段来求欢吗?
露骨的幻想让周余口干舌燥,他正欲凑近许尧臣,却不防让骤然出现的“入侵者”占了先机。
“挺闲啊,不干活跟这儿磨什么洋工呢?”
膝盖让人碰着,远看是合适的距离,谁也没碍着谁,可隔着裤管的热让许尧臣切切实实地懵了一瞬。
厉扬脚尖碰碰他的,“问你话呢,傻了。”
许尧臣捧着杂志,仰起脸,眼窝旁那粒小痣让余晖抹得赤红,跟着热烈起来,烧进了一双浅褐色的眸中。他喉头轻滚,有种说不上的松弛和委屈一块儿漫上来,把他淹没了。
“我累得很,没工夫跟你逗,再不说话你可没饭吃了。”厉扬让他那眼神烫着了,少有地慌张着,好像得找点什么才能牵回神魂。
许尧臣把杂志搁回原位,“我吃过了,”像只骄傲的猫,“怕你。”
“瞧这黑眼圈,啧,”厉扬脸上挂着嫌弃,“半夜出来能吓哭小孩。”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周余在边上干看着,眉头都要拧成核桃了。半晌,才逮着个插话的机会,这纨绔把手一伸,日本鬼子抽刀剖腹一般,“哟,厉总!”
“小周总。”厉扬跟他握手,有礼有节。其实方才一进门厉扬就瞥见这只花蝴蝶了,但站他的立场上,除非周余旁边坐着他爹,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先打招呼。
周余眼珠子活泛,滴溜溜一转,又嬉皮笑脸起来,“这可巧呢,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厉总。”
厉扬不跟他打哈哈,“不巧,我特地来的。”
一句话,把天聊死了,周余就是有满肚子套话也呲不出来。他自诩有个聪明的脑袋瓜,晓得徐徐图之的道理,老话也讲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就这么着吧,保存革命火种,等敌方退了他再择机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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