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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拍摄还算顺利,只是孙安良隔三差五就要请个假,短则半天长则一两天,他作为男主,多少还是会影响进度,但导演和统筹都没讲什么,组里人私下抱怨几句,当着面没人敢说什么。

孙安良身上还是会有些不正常的淤青红痕,大伙偶然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见怪不怪。

周余让起火的后院烧掉了一尾巴毛,却是贼心不死,在许尧臣临杀青前,又来了趟银川。

许尧臣上午戏份结束,换下了碍事的袍子,刘铮给批了件夹棉风衣——十月中旬的天已经凉了,外景地四下荒芜,一阵妖风过来,能把人吹个透心凉。

刘铮给他递保温杯,“吴助刚让人送来的黑枸杞和参,喝吧哥,保养。”

许尧臣砸了一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听说黑枸杞是智商税。”

“紫黑紫黑的东西都抗老,你成天大太阳底下晒着,你需要。”刘铮四下看了看,声音压低了,“坏消息,小周总来了。”

许尧臣:“关我屁事。”

刘铮:“在你房车上。”

许尧臣无语地望了眼湛蓝的天——行吧,来都来了。

周余是带着两箱食材过来的,不但带了原材料,而且把厨子也带上了。

一上车,喷香扑鼻,许尧臣和刘铮俩人饿了大半天,集体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往里看过去。

“臣臣。”周余坐在小沙发上,冲他摇手。

这货一身香芋紫卫衣搭个水洗蓝牛仔裤,头发丝精神抖擞,骚进骨子里。撸起袖子的手腕上卡着满钻手镯和能抵两辆房车的腕表,这么一挥手,险些闪瞎许尧臣狗眼。

许尧臣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拆了一包坚果,边吃边道:“又来探班啊,小周总。”

“是啊,来探你班。”周余冲后面人一抬下巴,“正主来了,上菜吧。”

许尧臣偏头看了眼,“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小周总服务这么周到。”

“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周余笑眯眯的,“那个谁,小刘是吧?等会儿你跟我助理小何一块儿去市里吃,听他安排。”

许尧臣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筷套和勺都拆了,举着餐具等饭。

周余一瞧,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尖立刻都舒坦了——最怕一副矫揉造作的烈女样,给啥不要,生怕那德性。冲许尧臣这个劲儿,就应该是他周余的人。

菜上来,许尧臣打眼一瞧,乐了。眼前是葱烧海参,高汤煨出来的白玉萝卜,鲍鱼打底、找不着鸭血的毛血旺,蟹粉翅,焗花胶,再加一盅鸽子汤。

周余接过了最后那一个深底圆盘,轻放在许尧臣面前,“黑松露牛肉捞饭,尝尝。”

许尧臣筷尖搭在盘沿儿上,问:“有可乐吗?”

“可乐?”周余眼眶都撑大了,震惊地盯着他,“这些菜你配可乐?”

筷子伸向那盆毛血旺,沾上了香辣的红油,许尧臣夹出一筷肥厚的虾肉来,“饭是用来吃的,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哪怕臭豆腐配海参呢?人总不能被一顿饭奴役了。”

周余还是头一次听人有这种论调,有点稀奇,又觉得哪不对劲,招手让人去拿可乐,才又问:“那要是法餐呢?”

许尧臣抬头,“不爱吃的东西我一般不碰。”

“你从小就这么有个性?”周余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挑了块白玉萝卜放在巴掌大的瓷碗里,“还是说,碰上我了,故意要对着干?”

说话间,刘铮已经被小何领走,厨子们也下了车。房车的门哒一声关上,一室安静,只余门外嘈杂。

许尧臣低头吃自己的饭,“我对你没兴趣,犯不着。”

“我可是很少这么挖心思追人的。”周余用公筷给他夹了海参,“平时只要我招一招手,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要上我的床。”他目光锁着对面人漂亮的眼睛,“尧臣,你要识抬举。”

许尧臣咽下口中的饭,又喝了勺汤,才道:“真不巧,我这人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识抬举。”

“连孙安良那种一向清高的人都能为了资源委身于人,你怎么就不能?”周余上下打量着他,“据我所知,厉扬可是什么都没给过你。跟了我,我保你一年内跻身一线。”

许尧臣很不讲究地打了个嗝,停下筷子对上周余视线,“我对一线没兴趣。当个咸鱼也不差,至少自由。”

周余喝了口手边已经放温了的茶,“你可真是会抬杠。”

许尧臣没再接他的话,把饭吃完道了声谢,就把杯盘一样一样收了。收拾好,他要过去躺会儿,周余却支棱着腿挡他的道,“看在我为你奔波了一上午的份上,你的床让给我如何?”

许尧臣垂着眼看他片刻,向后撤了半步,“请便。”

周余得寸进尺,真躺了他的位置,许尧臣干脆裹上风衣走了,不和精神病论长短。

车外艳阳高照,却不算上热,风一吹,仍旧是冷得慌。

刘铮早早在外面等着,一看他出来,赶忙迎上去,像个老妈子似的左右看,“没打起来吧?”

“打什么打,瞧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样。”许尧臣摁住他乱晃的脑袋,“走走走,去导演那抢张椅子,困死我了。”

刘铮往东边一指,“孙老师车就在那边,要不去找他凑合一中午?”

许尧臣看了眼,摆手,“不方便。”

刘铮莫名其妙地又多看了两眼,心说俩人成天称兄道弟的,能有多不方便?

“他们那边说不方便,不肯帮着找了。”吴曈把户籍情况简单列出来,放在厉扬手边,“户主叫方浒,69年出生,籍贯是胡岚县,常住地在成锦市。根据他们发回来的记录,方浒是在许尧臣刚满16那年收养他的。”

厉扬把纸扯到眼皮下,“也是胡岚县?”

“对。”吴曈觑着他老板的神色,“跟小方先生的籍贯是同一个地方。”

籍贯相同,都姓方,要说是巧合,鬼都不信。可凡事都得拿得出证据,厉扬找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数次“巧合”,但事后都证明,那无非是人内心的渴望在作祟罢了。

市里下了一周雨,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地遮蔽着日光,像要把一切艳丽的颜色都卷走一般。厉扬的办公室灯光大亮,却透不出一丝暖。对面楼的玻璃幕墙上满是水渍,映着斑驳的天色,乍一看,仿佛是褪色的琉璃,哭花的妆面。

厉扬推开那薄薄一张打印纸,摘了许尧臣总调侃的老花镜,“你去一趟成锦,找一找这个方浒,把情况了解透。”

“行,我坐晚班机过去。”吴曈的指腹相互搓着,瞧一眼窗外的天,又瞧一眼厉扬拧住的眉,还是没忍下来,把话问了,“要真是……他为啥不认您呢?”

厉扬抬起眼,居然晕出一点笑来,“可说呢,我也纳闷着。”

相隔千百公里的两座城,一地雨水连绵,一地日头高悬,没有什么是相通的。

许尧臣和黄峤因为孙安良的缺席,没拍上夜戏。收工时,听刘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敢情烧的真不是外人钱,里外里都是自家事。许尧臣正要开溜,还没等脚底抹油,就被刘宏给薅住了,说周余来了,一块儿吃一顿吧。

刘宏话音里满是无奈,可又不能装瞎当看不见姓周的,只得作陪。

一群人去干了顿火锅。

周余很殷勤,给涮肉涮菜,许尧臣就埋头吃。吃到一半,刘铮进来了,拿着手机要递给他。周余扫一眼,就笑了,“臣啊,你就没新招了吗?”

许尧臣怪无辜的,“冤枉,我还没出招呢。”

电话是厉扬打来的。

许尧臣出门去接电话,经过刘宏时候,这位糙汉给他使了个眼色,联系前后,大概是叫他能撤早点撤。

——不得不说,刘宏实在算是个正人君子。

“干什么呢?”厉扬问。

“吃饭,”许尧臣道,“周余来了。”

“听说了。”厉扬那边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澜庭独守空房,“横跨小半国土就为给你弄口吃的,感动吗?”

许尧臣脚后跟磕着墙下踢脚线,“不感兴趣的人就算上月球给我抓只兔子回来,也就那么回事。”

“你这是安我心呢么,乖宝。”

“老板,你觉得我对你感兴趣吗?”

厉扬吁了口气,“你个嘴软心硬的小东西,也就在床上老实点。”

许尧臣眉一挑,露出点笑模样,“听话音这是……想我了?”

厉扬不答反问:“几点回去?”

许尧臣顺着门缝往里看,周余正被制片人劝酒,刘宏在边上帮腔,一群人闹得欢。他抬手把门拉紧,道:“现在。”喉结难耐地滚了下,“别挂,随便说点什么。”

他换上了耳机,带着刘铮离开这香辣扑鼻的阵地。门外,夜幕如笼,风很凉,走在风中的人却热得好似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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