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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川是一股轻易不和杂七杂八人物为伍的清流,据传甭管是粉丝还是对家都没能挖出他是从哪颗石头里蹦出来的神人,来历成谜。但圈子里传言一向不可靠,话传到厉扬耳朵里,他压根没当回事,听听就算了。

所以当他在家门口看见陆南川时,反倒起了几分好奇——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让顾玉琢给搞了个五迷三道的?

“开门吧。”原本靠在门侧的陆南川站直了,一指门锁,半点没客气。

厉扬打量他一眼,过去验指纹时候问:“到多久了?”

陆南川低头看表,“三十二分钟零五十七秒。恕我直言,你司机车速有点慢。”

——七八点钟,正碰上早高峰,开个飞碟也得堵。但这种话跟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仙男说不来,厉扬懒得跟他废话。

门开,厉扬一侧身,“请吧。”

陆南川两手插着口袋,微一颔首,进了门。他教养好,站在玄关并不四下打量,只是问厉扬,是否要换拖鞋。

厉扬觉得有意思,这么个人,身上居然还能沾点烟火气。

“不用。”他道,“主卧在右手边,直走。”

两人前后脚迈进客厅,又前后脚顿住——

茶几上、地毯上一片狼藉,啤酒罐和竹签彼此相拥,难舍难分,薯片开了七八袋,水果干犹如天女散花,在夹缝给这乱局铺了些点缀。

一眼看去,整个场面活像被十条狗上蹿下跳地祸祸过,是个十分合格的狗窝。

陆南川一时表情失控,转过头问厉扬:“他们到底干什么了?”

“要不是你给我来了一道晴天霹雳,我这会儿已经在公司当牛做马了。”相较之下,厉扬倒是很松弛,“与其在这猜,不如进去问问。怎么,不敢吗?”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厉总也是一把刻薄外人的好手。”

厉扬抬腿跟上他,“谬赞。”

卧室里,暖风开着,热乎乎的。床上两位,一个干脆打了赤膊,就剩一条裤子套着,另一个睡得自由奔放,头横在对方大腿上,哈喇子都要流下来。

床上被子让两人绞成抹布片,卷了一半在许尧臣肚子上。

站在床前的两位不由地跟对方交换了个眼神,并在这一眼里达成了奇异的默契——

陆南川在床下捡着了顾玉琢的薄毛衫,一步迈过去,不由分说把人拽起来,在二百五迷迷糊糊中把脑袋给他套上了。

厉扬简单明了,单腿往床上一跪,直接拿被子把许尧臣缠了一圈,托着他后脑勺给垫了个枕头。

床上的两个也不是死猪,这一折腾,同时睁了眼——一眼万年。

不能说是平地一声雷,只能说是平地没了半条命。

顾玉琢祭出他新得的口头禅“卧槽”,许尧臣暗自附和了一声,然后就听陆南川问:“艹谁?”

二百五傻眼了,晓得这不是白日发梦,而是活生生的陆南川到了眼前。尚未清醒的脑子犹如生锈的老机器,什么也思考不出来。顾玉琢傻愣着,心说搞什么飞机,他为啥来了?那我岂不是要暴露了?脸要往哪搁?姓许的会不会笑成蛆?

然而心里嘀咕一套,嘴上又是另一套,他裹着毛衣扭了扭,睡眼惺忪地问:“陆老师,有点扎,我里面还有件打底短袖在哪呢?”

陆南川额角青筋都要蹦出三尺高了,“短袖都脱了,你扒的挺彻底啊。”

许尧臣旁边听着,心说傻逼,紧接着一转头对上厉扬,立马怂了,往前一拱,满脸痛苦,“你绑着我干什么,勒得想吐。”

这边顾玉琢也算醒了,一听,暗道声狗比戏精,说来就来。

“有功夫听墙角不如讲讲你是怎么一丝不挂的。”陆南川把这二百五脑袋掰正了,把扎扎的马海毛毛衣又给他紧了紧。

顾玉琢扎得难受,爪子一伸,祸水东引,“不是我干的。”

于是厉扬弯身,抚摸着许尧臣乱蓬蓬的脑袋,“他说不是他干的,那是你干的?”

许尧臣头一扭,冲着顾玉琢,“你爹的。”

顾玉琢有样学样,谁还不是个戏精了,就是不要脸呗,不要就不要。他把额头往陆南川肚皮上一贴,“陆老师,头晕——”

看见人了,又热乎乎投怀送抱了,陆南川舍不得给二百五扔出去,手托起他下巴,跟挂着俩黑眼圈的醉鬼眼对眼,“下不为例。”

顾玉琢偷瞄许尧臣一眼,蹭蹭,“知道了。”

“你呢?”厉扬摩挲着许尧臣的鬓角,暴风雨全藏在轻缓的触碰后。

许尧臣眯了眯眼,“听你的。”

旁边,顾玉琢已经被陆南川打包行李一样收拾好了。他牵着光脚下地的二百五,对着床上的许尧臣一颔首,“打扰了。”

许尧臣梗着脖子,算是跟平时都在“天宫”逡巡的影帝打了招呼。目送二人背影,他神色间流露出遗憾来——想过兴许有朝一日能跟陆南川在片场交手,却没料初见是这么个情形。

“还看?”

视线被遮挡住,许尧臣顺着厉扬的皮带扣往上瞧,浑身懒筋都解开了,枕了条胳膊问他:“怎么回来了?”

“家里藏着只勾魂的妖精,当然归心似箭。”厉扬卷了袖子,把他从床上捞起来,在头发顶一嗅,“真够臭的你,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许尧臣伸腿,脚踩他腰上,“离我远点,别熏着你金贵的鼻子。”

啪嗒,正说话,外面门锁响了声——偌大的一间房,就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人。

“走,给你刷刷毛。”厉扬躬身,一手拽住他胳膊,一手搭住根,把他从床上抄起来,往肩上一扛,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动,我这一把老腰,说不准把你摔了。”

许尧臣大头朝下挂他肩上,没两步,就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所幸,浴缸也不远,在许尧臣憋死前,厉扬把他放在了浴缸边上。

厉扬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叫了阿姨来收拾,她走之前,你就在这呆着。”

浴室门被带上,许尧臣刚把身上揉皱的衬衫剥下来,门又开了,厉扬拎着宽大的浴巾和浴袍进来,随手扔在了盥洗台上。

“干什么?”许尧臣问。

“坐了七个小时飞机,连澡都不让我洗么,”厉扬说着,开始衬衫扣,“洗完睡个觉,下午还有会。”

本来应该是忙碌的一个早晨,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形,倒有几分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意思。

厉扬过来,说不上非要干点什么,但想跟他聊几句。

许尧臣烦得踩他脚,“你就不能上那边淋浴间去冲冲?”

“凭什么,”厉扬跟他抢地方,挤得许尧臣只能把腿搭在一边,“让点地方,我腿长。”

浴缸里滑得坐不稳,许尧臣险些栽进水里。

厉扬捞了他一把,趁这小混蛋还算清醒,问:“出什么事了,跟顾玉琢喝成那样。”

许尧臣的脚借着滑溜溜的缸底,向前挪了一尺,扯淡的话张口就来,“和金兰奖失之交臂,干巴巴地陪跑一场,借酒消愁。”

“真行,把我的藏货全解决了。过来,帮你洗洗头,”厉扬往掌心里倒洗发水,“转过来仰脸,别掉你眼睛里了。”

“老板,这伺候的人事儿你干得来么。”许尧臣嘴上刺着他,却还挺听话,转过来,仰起头,颠倒着看厉扬。

万事万物翻倒之后就与从前很不一样了,许尧臣这么看着,伸手挠他下巴,“这样显得你鼻孔很伟岸。”

“是么,”碾住他作乱的手指,厉扬拇指摁在他掌心上刮了刮,“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俩还有这么重的得失心。”

许尧臣痒得一躲,“人么,就是这样,接触不到的时候不想,到近在咫尺了,难免要垂涎。”

泡沫在头发上聚起来,聚拢成一小堆一小堆。手指穿在在泡沫间,感受着绵密的包裹。

许尧臣懒了,靠在他肩头,把泡泡沾过去。厉扬搓着他头发玩,把湿润的发丝捋成奥特曼造型,然后低头在他脸上划了一道白色的沫,说:“行了,无敌铁金刚,你可以出发去打小怪兽了。”

“怪兽在哪呢?”他手往后摸,碰着了,像个顽童,揉着搓着不肯放过。

水珠顺着指尖沿着胸口流淌下去,厉扬压着声调说:“怪兽今儿休息,想和铁金刚交个朋友,乐意吗?”

“那也行,毕竟世界和平。”泡沫流下来,迷了一只眼,许尧臣闭紧了,嫌蛰得慌,“冲冲,迷眼睛了,难受。”

厉扬开了花洒,手挡着往下冲,“够脆弱的,还没拯救世界呢,自己先歇了。”

水流冲下来,温热的,许尧臣舒服地闭起眼,屏息,半张着嘴攫取氧气。

嘴唇被触碰,凉丝丝,湿漉漉的,许尧臣睁开眼,对上厉扬的眼睛。这么近看一个人的眼睛,有点晕,但又不想阻隔视线。

有些诡异。

短暂的一个吻,水珠攒在唇峰,被吸进鼻腔里,痒得很。

许尧臣被从水里捞出来,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浴室里光很亮,把眼中涌动的情愫,每一个细节都曝露出来。离开热得舒服的水,微凉的空气侵袭,冷热一激,皮肤都起了战栗。许尧臣从没想过,厉扬会在某一天以臣服的姿态,来取悦他。

为什么呢?他仰面看着吊顶上的灯,不解。

厉扬显得笨拙和生疏,同时又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淹没——他从前强迫过许尧臣,许尧臣不乐意,但他逼着他必须屈膝跪下去。

不是自愿的,大概总会有些不同。

像是手指穿梭在泡沫里,被包裹住,四面八方地挤压,力量却又强于泡沫的温和。偶尔还会有意外的疼,但它并不叫人难受,而是奇异的刺激。

鼻尖碰到他,厉扬的视线向上,意外地和许尧臣投下来的目光相撞。奇异的,他在其中触到沉沦以外的东西,他说不清,兴许是被拉扯的眷恋。

情感大约是相互的,许尧臣有一种错觉,他是在占有厉扬,不是单纯外在的、不值一提的东西,而是另一种深层次的东西。

——也许人被侵袭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离谱的幻想。

厉扬唇畔留下余温,被许尧臣用舌尖舔舐掉,说味道不怎么样,却放肆地和他接吻,让唇舌无所顾忌地交缠。

末了,又问:“铁金刚赢了,可小怪兽怎么办呢?”

厉扬笑了,“学会坚强。”

“不行吧,不是来交朋友的么。”他拍自己的腿,很大方,“交朋友就得有诚意,小怪兽觉得怎么样?”

他们尝试过,曾经并不算多愉悦,草草地结束,甚至对对方挖苦讽刺。

不一样的触感和牵拉,有点热又挺疼,但许尧臣却很愉悦——他从来不含蓄,要就要,要得很坦荡。

在泡泡们破碎又融合间,在水即将变得温凉时,他们共同结束了这一场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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