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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上饭,许尧臣才知道厉扬的一句“祝好”是什么意思。

杜樟女士实在是一位重口味爱好者,出自她手的两盘菜,重油重盐重辣,是打死卖调料的都搞不出的效果。

胡劭和谭安安两个小的吃得涕泗横流,一边擤鼻涕一边拍杜樟马屁,然后拼命往嘴里填米饭。

杜樟笑嘻嘻来关怀许尧臣,问他怎么样,许尧臣说,也就是我们的嘴了,换个舌头不麻的估计都咽不下去。

他话音一落,顾玉琢立刻用屁股蹭着凳子挪出去半米,兴奋地端着碗观战,看他兄弟被捶了个姹紫嫣红,乐呵得多吃了半碗。

下午,按节目组安排,嘉宾们要搭简易渔船去河面上钓黄河大鲤鱼。

一听要下河,可把顾玉琢给高兴坏了,跟许尧臣说如果能钓上来,那就让他抱着鱼拍张照。

许尧臣不知道他对年画娃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边给他递救生衣,边问:“要不你来个肚兜?”

顾玉琢愣了须臾才反应过来,给他一脚,“你才肚兜,贱人!”

许尧臣乐不可支,两手插着兜跟二百五上了船。

渔船船体不大,全靠船尾一只发动机航行。安全起见,他们两男一女分配了两条船,怕姑娘们半途有危险,算是每人分派两条保镖。

谭安安和许尧臣、顾玉琢乘一条船,在拿到自己那根鱼竿时候就听顾玉琢嘱咐她,黄河大鲤鱼之所以有一个“大”字,是因为真的大,待会儿下盘要稳,不要让鱼给拽下去了。

吓得小妹连忙往中间坐了坐,甩杆甩得非常谨慎。

许尧臣觉得这货长嘴全是惹祸来的,安慰谭安安几句,把顾玉琢给轰到了船尾。

然而准备齐全也没有什么屁用,因为他们这条船上三人枯坐一下午,连根水草都没钓上来,倒是孙安良和杜樟,一人一条,稳健得仿佛渔家兄妹出来打野。

顾玉琢此人能伸能缩,上岸之后羡慕地摸摸孙安良的大鲤鱼,问能不能给我抱抱,孙安良不知道他抱鱼是几个意思,疑惑地将网兜递给他。顾玉琢拎着鱼,大喊一声“臣狗”,立马摆好了姿势让许尧臣迅速抓拍一张。

河岸距离他们住的农家小院并不远,几个人一商量,干脆别坐车了,溜达着回去吧。

路上,许尧臣见摄像跟得远,拢住麦小声问顾玉琢:“你和鱼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

“你看看你这个贱样——那倒没有,”顾玉琢跟他交头接耳,做贼一样,“过年我把陆老师惹生气了,弄一个年年有余哄他一下。”

许尧臣在同情陆南川的同时,慈祥地撸了把他的头发毛,“好家伙,真是个傻子。”

二百五吐露实话却遭到攻击,顿时一蹦三尺高,追着许尧臣直打回了二层小楼,把后面跟拍的摄像大哥追得呼哧带喘。

他们后面拎着两条鱼的孙安良很是无奈地一笑,对杜樟道:“看咱们这儿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呢。”

“年轻人体力好,”杜樟说,“这就跟遛孩子一个道理,给他们遛疲了,晚上该睡就睡了,不闹腾。”

她这理论让孙安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转头跟她聊起回去如何收拾这两条鱼——杀鱼的确是个大工程。

根据嘉宾们拿到的流程,他们出去摆摊的时间在第二天和第三天早市,要求完成五百元营业额,完不成他们就得下地按挖出来的数量种回去。

顾玉琢对摆摊这事儿非常有自信,觉得即便不出去刷脸,单凭他的实力也能成为垄断早市的红薯王子。

晚饭之后,他们聚在客厅里玩了会儿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是节目组备好的,在竹筒里插着,轮到谁了就去抽一根,问题基本控制在让人心跳加速又不怎么加速这个坎上,不涉及具体,却足够吸引观众眼球。

初恋和初吻时间,想拥有哪种超能力,目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等等,通过一个问题既能满足人的窥探欲,又能让在场嘉宾闲聊几句,走走心,一举两得。

许尧臣抽着了超能力,他说要隐身,杜樟问为什么,他目光在几位同僚脸上扫过,反问:“能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四处闲逛,你们不想要?”

这一下,戳了大伙的心,纷纷说起从业以后的“不自由”。

“我不一样,我想要回到过去的能力,”孙安良道,“兴许能改变点什么。”

胡劭问改变什么,孙安良打个哈哈:“世界大战?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

话音一落,胡劭立刻对他拱手,说哥你这思想境界,要不待会儿给我上堂思修课吧。

大伙哈哈一乐,将这一茬翻篇,又开始了下一局。

许尧臣若有所思地看了孙安良一眼,隐约地,他觉得孙安良这次碰面之后的状态不大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同。

几人闹到十点多,排着队去洗漱,一个挨一个地收拾完,到将近十二点才拖着一身疲惫钻进被窝。

顾玉琢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践行了他能吃能睡的人生信条。

许尧臣在床上烙饼似的翻了两遍,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到凌晨三点多,许尧臣被屋里暖风烘得口干舌燥,爬起来出去找水喝,结果刚在厨房灌下半杯,一转头,却看见了孙安良。

孙安良坐在两台摄影机拍摄范围的夹角里,不能说完全拍不着,但他往这一坐,监控室的人也知道是想躲镜头,不会特意去拍,也不会在正片剪出来,惹没必要的麻烦。

许尧臣端着茶缸子过去,问他怎么没进屋睡觉。

“睡不着,失眠,”孙安良仰起脸看他,“跟我聊两句?”

许尧臣只好坐下,转头看一眼摄像机,那机器已经懂事地转头了。

——他们都摘了麦,这时候讲话只要不专门扯嗓子吆喝,单纯通过固定摄像机,并不是非常清晰。

孙安良踌躇须臾,才问:“你心里是不是挺讨厌我的?一来就躲着。”

“我没接到剧方的宣发要求,”许尧臣跟他打了个太极,“确实没必要配合目前的宣传方向。”

“你应该知道,我是身不由己。”孙安良望着门帘外漆黑的天,表情很落寞,“尧臣,不是谁都有你这样运气的。在《尘嚣》之前,我打算着要退圈了,可又犹豫,实在不甘心。我在这行摸爬滚打,咬牙扛了这么多年,如果就那样灰溜溜地走了,可能到死都闭不上眼。”

许尧臣托着大茶缸子暖手,偏头打量着他,这男人侧脸的轮廓在光影对比明显的房间里也并不显得锋利,反倒温和,是他一贯对外的样子。

“哥,能混下去的人,不说天赋、能力了,起码都得有一条——选择了,就不能后悔。你走一步往后看两步怕三步,不是折磨自己是什么。”

“你……”孙安良犹豫着,“真不生气?”

“气啊,”许尧臣吁了声,“但这圈子就这样,什么坏事都给你剖开了放明面上,看不开能把自己熬死,看开了可不就海阔天空了。”他站起来,压了下孙安良的肩,“早点睡,明儿的工作还得干呢。”

孙安良的肩背垮下来,他看一眼许尧臣融进昏影里的身形,心里并没好受起来,反而泛起道不明的滋味。

——他真能在周崇春安排的路上走得稳吗?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号刚一响,顾玉琢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激动得像村头脑瓜不灵光的狗剩。

他一起,许尧臣连眯半秒的机会都没了,被他从被窝拔了出来。

简单吃个早饭,几个人背好竹篓,带上摆摊用的防水布和硬纸板,充满自信地出发了。

早市在镇子上,开车十多分钟,并不算远。到达之后,顾玉琢手一挥,建议大伙按组分成三摊,占据早市前中后三段位置,分散出击。

他这办法听上去有点道理,谁也没反对,于是把防水布一裁,就地“分道扬镳”。

他们这几位,除了杜樟女士稍有国民度,剩下的基本只在年轻群体里拥有姓名。

原本,他们都指望杜樟能悄悄刷个脸,把任务达标。哪料杜老师早起脸都没洗,出门前把头一包,框架眼镜一戴,穿个大红羽绒服老棉鞋就出来了。

——找遍整个早市,没有比她土的。

她说,玩就玩个大的,作弊没意思。

于是,他们三个摊子前,门可罗雀。

顾玉琢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看着他码了七八遍的红薯和菜叶子,问许尧臣:“是我卖相不够好?”

许尧臣安慰他:“还行吧,不怪你。”

顾玉琢烦他这个不入戏的样子,“你能不能投入点?我要生气了我告诉你。”

许尧臣看他一眼,点头,说行,然后一清嗓子,吆喝开了:“来,走过路过大爷大叔婆婆婶子,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又甜又大的红薯,又脆又香的生菜——便宜卖咯。”

顾玉琢让他这动静吓一跳,“你妈的,你个狗东西!”他捏着麦,发自内心地对许尧臣发出了问候。

果然,叫卖声一出,立马有人看过来了。

就在两位婶要付钱,帮他们开张的时候,旁边突然横插进来一只有力的手臂。

这手臂的主人是位红光满面的大叔,他声如洪钟,问:“都你们俩挖的?”

顾玉琢一听,赶忙推销,说那可不,全是他们兄弟俩一块一块铲出来,又扒了泥的。

“都要了,”大叔十分豪气,“明天还来不?”

许尧臣说:“来。”

“明天我也包了,”大说眉飞色舞地跟他们使眼色,“要你们俩挖的。”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其中有鬼,可递过来的钱又是货真价实。

——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们俩迅速把红薯和生菜一打包,递给了大叔,又跑到杜樟的摊子上,额外给赠送了两根胡萝卜。

等大叔扛着一麻袋走了,许尧臣和顾玉琢俩人蹲地上发愣,愣了会儿,许尧臣突然碰了下顾玉琢胳膊肘,“那边……粮油米面门口,门神似的那二位,正跟红薯叔交接的,有点眼熟啊。”

顾玉琢一看过去,登时睁大了眼,由衷地“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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