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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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是搓手，想叹气，却不敢出声。终了，他把一杯白酒倒进了嘴里。钱海涛过去，拿起酒瓶，倒了一杯白酒，喝下。凤春来往杯子里倒了酒，端给钱海涛。钱海涛摆了手。凤春来就自己喝下了这杯酒。钱海涛的嘴唇抿着，手插在衣兜里，来回地踱步。他从窗口走到门口，再由门口走到窗口。他用脚踢了门口的墙壁，踢过后，身子也就靠在门上。突然地，钱海涛“嘿嘿、哈哈……、嘿嘿哈哈……”仰脸而笑，却有些傻笑的样子。风春来把双手抱了头，看着钱海涛。钱海涛说：“就因为我是一个工人。工人低人一等吗？”

风春来不好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在他看来，说什么都是白搭。他起身，学着钱海涛刚才的样子，踱步。只是，他的样子有些滑稽，腿脚不好，走路平衡度很差。钱海涛又踱步。两个人一个走过去，一个走过来，在房间里走开了步子。擦身而过时，两个人会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笑上一笑。几个会合后，风春来在窗口那定住，不再走动。“钱海涛，你过来。那个人是谁？”

钱海涛去窗口。窗外有一个大男孩，十一二岁，光了身子。钱海涛说：“哦，你说他啊。张师傅家的儿子。”

“他怎么不穿衣服？”

钱海涛告诉：“他啊，三九天里，也不穿衣服。”

风春来不解地侧脸看了钱海涛。钱海涛说：“听他父亲说，这孩子七八岁时，生病，得上了肾炎。有个老中医，用了祖传秘方。说是只吃了两条黑鱼，然后，就这个然后了。再冷的天，他身上都是火一样。别人穿大衣可能还冷，他光着身子没有冷的感觉。”

“可能吗？只是两条黑鱼就能吃成这样？”

风春来十分好奇。“说是用八月的荷叶裹黑鱼，涂上泥，烤熟了吃。”

真有这么神奇吗？凤春来的眼神亮了。我看清了今后要走的路了。”

钱海涛听风春来这样说，立马开心起来。风春来的精神状态一直是钱海涛的心病。风春来有了现在的这一说，钱海涛的心头高兴啊，也就把自己刚才遇上的事情丢一边去了。“说来听听，什么样的一条路？我很好奇。”

“我要学医，做一个医生，专门治疗疑难杂症。”

“这个想法好啊！”

这个时候的风春来，显然是很激动。他不停地搓着手。显然，脑子里的宏伟蓝图在激动着他。钱海涛还不清楚风春来要定位专攻什么样的疑难杂症。但他隐隐地觉得，风春来的思路对。钱海涛用力的晃了攥起的拳头，握了一下，示意了一下，就打在风春来的胸前。这一拳不重。“风春来，我相信你。从现在起，你的业余时间有了用场。”

“就是，就是。钱海涛，我觉得，你在技术革新方面可以继续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不用再去想了。我呢，朝刚才说的方向努力。再过二十年，你和我，就不是现在的钱海涛和风春来了。你信不信？”

“信！有志者事竟成。”

钱海涛握住了凤春来伸过来的手。两兄弟的手，握紧了，抖动着。风春来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钱海涛也在心里憋了一股子力量。他们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存在的价值。日历翻过去几页。这天，风春来在房间里看书。他看的是当时极为罕见的一本线装书，书名叫《汤头歌诀》。这本书，他看了有些日子了。之前看这个，是打发时间；现在看这个，心里特明亮。外面人传说他是个神经病，嘴里几哩咕噜说出的“外文”就是这上面的。赵玟秀进门来。风春来手里捧着这本线装书，嘴里念念有词。赵玟秀是来找钱海涛的，没有见到要找的人，正想抽身隐退。风春来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到了来人，就站起来。“哦，是你。你来了……”风春来不知如何续出下面的话来，有些尴尬。这两个人，自从赵玟秀代表组织在医院里教育了凤春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面对面过。曾经深爱着的两个人，经历了风雨之后，已经分道扬镳。夜深人静的时候，风春来对和赵玟秀的过往有过回忆。对于赵玟秀提出的分手，他没有怨言。赵玟秀没错。错的是他。只是，他希望有一个机会，当面向赵玟秀说声对不起。眼前，就是一个机会。赵玟秀自那一次受了紫瑞的指示，去医院开导风春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曾经爱过的男人面对面。即使路上可能会遇上，她总是先行回避躲开去了。这晚，赵玟秀听到了一个消息，徐娅和钱海涛的事，可能要黄。徐娅要嫁给慕容之鹏。听说了这个消息，赵玟秀迫不急待的来到这个房间。风春来的心里清楚，赵玟秀不是来找他的。对于赵玟秀突然来到，凤春来的心里头可是一惊一喜的。凤春来明白赵玟秀不是来找他，但这是一个说“对不起”的机会。“你，请坐。”

风春来说话时竟然有些紧张，“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赵玟秀说：“我是来找钱海涛的。”

“哦。”

风春来脸上有着一个明显的抽搐，过后，有了牵强的一笑。赵玟秀问：“他人呢，在哪？”

风春来说：“可能是去了灯光球场，打球去了。”

赵玟秀转身要走，却又回转了身，问：“还好吧？”

风春来点头，说：“还好。”

“那就好。”

“谢谢你关心。”

“用不着谢。”

赵玟秀脸上没有表情的，转身离开。望着曾经爱过的人这么冷冷地走开，风春来免不了还是有一阵寒意从心上掠过。他想说“对不起”的，没捞着机会开口。赵玟秀来到灯光球场。钱海涛和几个人在打半场球。赵玟秀在台阶上坐下，看球场上的钱海涛。自从和风春来分手后，赵玟秀身后也不乏小伙子的追求。她都一一回绝。一是她和风春来曾经有过一段情，一时还没有从那段旧情中跳出来，二是还没有合适人选。感情上过了一段真空期后，赵玟秀居然想到了钱海涛。可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暗恋了。出了用球砸伤了郑平海的事件后，赵玟秀可是郁闷到家了。她有过设想，这一生，可能就是在陪伴“猪头三”的日子中过去了。这对于一直要强的女孩子来说，太过残酷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听说徐娅要嫁给慕容之鹏后，赵玟秀认为她的机会来了，而且这是一个可以一举两得的机会。赵玟秀认为，可以求钱海涛帮忙。厂里人都知道，钱海涛最肯帮助人。这个帮忙，在赵玟秀的想象中，很简单，钱海涛只要和她恋爱就可以了。赵玟秀是这样想的。只要钱海涛答应和她谈恋爱，即使不愿意，做假的，也可以。这样，郑家可能就不要她去陪-睡了。毕竟，她有男朋友。那个郎中说的，要没有结过婚的。这个如意算盘，赵玟秀打的可是精明。钱海涛肯帮这个忙吗？玩球的几个人终于是玩累，也就套上裤子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回宿舍去。一道走去的钱海涛被赵玟秀叫住。“钱海涛，你等一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钱海涛被身旁的一个人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那个人捏着嗓子学了赵玟秀的声音，“钱海涛，你等一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钱海涛塞向身旁人一拳后，站住，等过来的赵玟秀。钱海涛也听说了赵玟秀遇到了郑家的刁难。“找我有事？”

钱海涛问到了跟前的赵玟秀。赵玟秀说：“你这人啊。我就不能找你说说话？”

钱海涛玩笑道：“不会吧。男女有别，你没有听说过吗？”

赵玟秀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呀。这可是孔老二的思想，是被批判了的思想。现在讲男女平等。”

钱海涛的手做着拍篮球的动作，说：“我说不过你，谁不知道你的一张嘴，太厉害。”

“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赵玟秀嘟了嘴。钱海涛就有些不解了，赵玟秀遇到了这个不太好过去的坎，怎么还有闲心思到这里来闲话。你闲我可有事，钱海涛也就不客气了，“找我有什么事，说吧。我这一身的汗，要去洗澡。”

听钱海涛这样说，赵玟秀的心里凉透。她转了身，想走，腿脚动弹了一下，没有起步，又转回身子，面对钱海涛。“听说，你和徐娅的关系崩了？”

赵玟秀盯着钱海涛的脸，这样问了。“……”这丫，这个时候来提这个事，什么意思？往我心口上抹盐？“你怎么不说话？我想从你这里得到证实，徐娅是不是要嫁给慕容之鹏？”

“与你有关吗？”

“当然有关。我想得到你的亲口承认，徐娅和你的关系崩了。”

“没错。”

“我们俩可以吗？”

钱海涛听出对方的意思，却是装糊涂，问：“我们俩，可以什么？”

赵玟秀低下头，躲避对方直视她的目光，说：“恋爱！”

没听错吧。钱海涛怀疑自己的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玟秀说：“既然你和徐娅的关系不存在了，我想，我可以和你谈恋爱的。”

钱海涛必须重新来看待赵玟秀了。他用了审视的目光，看了对方，实在是看不懂，赵玟秀遇上了这种事，现在还有心思来说谈恋爱的事。真的是大将风度，任他人胡言乱语地说，我却胜似闲庭信步。哈哈。“哈哈。”

钱海涛笑了。赵玟秀问：“不可以吗？”

钱海涛想说，这个时候了，你遇上的事，还不够麻烦吗？你还有心思躲到这里来找人谈恋爱？想是这样的想了，钱海涛却不好说出来。虽然这个女孩子平时有些霸道，可现在面临的事情，不是好处理的。这个时候，钱海涛也就不想落井下石。还是避开这个话头吧。钱海涛只好用了老的话头，说：“我和风春来是好朋友。我怎么可以抢他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