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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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根说：“不让上班，就更不好了。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更可能出事。”

“就是。”

钱海涛赞同了章家根的所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今天上午，我还去卫生所，找了所长，让凤春来上班。”

章家根说：“可能怕他发错药。”

钱海涛一声叹息，“所长说的，也有道理。卫生所，可不是一般单位。凤春来一旦脑子出了问题，没有一个部门可以蹲。药房不能，换药的包扎室也不能，门诊也不行，化验室也不行。”

章家根问：“雷小薇为什么分手？”

钱海涛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章家根问：“凤春来没有告诉你？”

钱海涛还是摇头，说：“这一次，他连我都不愿意搭理。”

章家根就有些不解了，“怎么会这样？”

“也怪我。突击队的事情多，我忙这里了，去跟他谈心的时间几乎没有。他的变化，我也感到突然了。怪我，照顾他少了。”

钱海涛自责。孩子还这样的小，有什么记性啊。又不是大人，对说过的事，有惦记。钱海涛说：“我听供应组的人说，你的工作做得挺好的。”

章家根竟然有些羞涩的，一笑，却说：“还没有做到最好。”

“我想你会的。”

钱海涛的手在章家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章家根说：“我们回吧。”

走到分手的地方，钱海涛说：“真想跟你一道，去看瑶瑶。可我什么也没准备，下回去吧。等我买到合适的礼物，就去看瑶瑶。”

章家根笑了一下，就和钱海涛道别了。望着章家根走去的背影，钱海涛点头。对这个曾经不被看好的人，钱海涛的心里有了少许的欣慰。这个时候，章家根就像真的是他的亲戚一样了。离开生产第一线，换了一个工作环境，章家根的精神状态有了不小的改变。钱海涛问过供应组的人，章家根的工作怎么样。同事对章家根的评价很好。章家根给同事们的总体印象是一个好好先生。只要不去出差，每天早上，他都是早早的到办公室，提上四只水瓶，去锅炉房打来开水。开水打回来后，他把几个同事的茶杯洗干净，一一的泡上茶。只要不出差，办公室里的扫地、拖地就是章家根必做的事。章家根把这一切都弄停当了，上班的铃声才响起来。下班，章家根要到最后才离开，将同事们茶杯里的残茶倒掉，关好门窗。领导和同事们在私下里都说章家根这个人不错。章家根的变化不止这些。他的口袋里始终装着香烟。遇上以前连队里的同事，他就拿出香烟，给人家一支。这是早先没有的举止。他对所有的人都会示好。上班时，章家根不再像以前，和谁都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现在，他习惯安静。他和同事们相处时，只有笑容，没有争执。凡是遇上领导安排不下去的工作，章家根会私下里主动请缨。领导很是看好章家根的这种无私奉献的工作态度。这一天，章家根出差归来。他给张招娣和女儿都买回了礼物。最后，他拿出一台新款式的半导体收音机。采购员出差是有补贴的。这些东西就是用出差补贴来的钱买的。张招娣说：“家根，你乱花钱。前不久，你已经买回一个。家里还有交流电。”

章家根说：“这个，我买来想送给凤春来用。”

张招娣看了章家根一眼。章家根说：“我欠他的。”

张招娣似乎明白了丈夫的用意，竟然像她收到礼物一样的有小小的感动在心头荡漾。她点了头，表示赞同丈夫的这个做法。晚饭后，章家根抱了女儿和张招娣一道，去凤春来的房间。凤春来已经从留守处来到新厂。留守处那边还有人。有风言风语，说雷小薇跟凤春来的关系吹掉了。大家似乎对凤春来的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或许，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大家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敲了会门，门开。凤春来没有料到来人会是这一家三口。章家根把带有包装盒的半导体收音机放到凤春来的床上。“凤春来，这台收音机，送给你的。”

凤春来没有说感谢的话，似乎不会说。他只会用貌似呆滞的目光看着章家根。小孩子可能最怕见大人这样呆滞不好玩的目光。瑶瑶的身子往张招娣的怀里躲。张招娣的手在女儿身上轻轻地拍了拍，意思是让孩子乖，不要闹。章家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放进凤春来的手里。凤春来没有拒绝，木然地接着了。张招娣想问凤春来的生活是不是还好，想问的话卡在嗓子里。又想问些别的什么，却没有想到合适可以问出来的话。她只好笑，夹杂些尴尬。“叫叔叔。快叫叔叔。”

张招娣终于想到可以与凤春来说的话。小女孩怯怯地叫了一声，童声童气：“叔叔。”

凤春来似乎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反应，还是呆呆的模样，对孩子说的话没有反应。场面有些僵。章家根和张招娣只好告退。“凤春来，早点休息。”

章家根最后一个出门，轻轻拍了凤春来的肩，随手带上了门。虽然这次的拜访有点不伦不类，章家根还是很开心。他像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一路上尽情地逗女儿乐。张招娣跟在父女俩的身后，也很开心。她知道丈夫这会的快乐，是因为挪开了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其实，章家根这个时候的开心，是假的。看见凤春来这副样子，他在心里有了更加的自责。要是，当初不多嘴，不把凤春来和那莎的事情说出去。现在，凤春来已经和赵玟秀结婚，也会像他一样，一家子三口，快快乐乐的。瑶瑶用一双小手扳正了爸爸的脸。因为小家伙发现，爸爸和她玩的时候，心不在焉。张招娣也看出来了，章家根还是有心思。只是，现在的章家根，已经很能忍。有些事情，有些话，是不轻易说出来。章家根突然问了一句“阿娣。这个人啊，活着，怎么这样的累啊？”

张招娣愣了一下，说：“我感觉，还好啊。不算累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

“哦。”

章家根没有再说什么。为了达成一致，就有了争执，甚至争吵。争吵是极容易加大矛盾裂痕的。雷小薇很生凤春来的气，认为一个男人，当初的承诺不算数，不是男人。一气之下，雷小薇不答理凤春来了。凤春来也有了小小的任性，以为自己现在不是之前，不再是被人看不起的人。雷小薇动过念头，与凤春来断掉关系。可在冷静的想了半个月后，还是丢不下已经产生的情丝。雷小薇想到了钱海涛。来到钱海涛的房间。钱海涛看见站在门口的雷小薇，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进来坐。这个时候，钱海涛的房间有两个人，是突击队里的人，是来聊天的。这时，见钱海涛这里来了客人，就都起身，离开了。钱海涛往一只杯子里倒了热水，递给雷小薇，说：“不是给你喝的。这只杯子有人喝过。你捧着，暖暖手。”

雷小薇坐下，脸上的表情忧郁。钱海涛有意逗趣，“这可不是小薇应该有的。”

雷小薇就笑了一下，笑的有些勉强。钱海涛问：“是不是因为凤春来？”

雷小薇点头。钱海涛也就坐下了。雷小薇的目光在杯子上。这只杯子，没有什么好看的。显然，她是在找要说的话头。钱海涛说：“小薇。你知道吗，在我的心中，有准备，是要把你俩看成模范的。”

雷小薇抬头，有些惊讶的样子。钱海涛笑，说：“真的。没有骗你。厂里要是评模范夫妻，我投你俩的票。”

“我和他，没结婚呢。”

雷小薇这样说时，表情上有些涩味。在雷小薇看来，钱海涛太天真了。哪有没结婚的，就当选模范夫妻。要是真能那样，还不把大家笑死了。钱海涛只是找一个话头，轻松一下。要不扯上这个话题，上来就说正事，就有些沉重了。钱海涛说：“我一直认为，你和凤春来，很不容易的一对。这中间，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你，小薇。”

雷小薇笑了。钱海涛说：“凤春来就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我甚至会妒嫉他。这个好事，怎么就没有轮到我。”

雷小薇知道钱海涛这是玩笑话，也就玩笑了，说：“那好啊。我和你谈恋爱吧。”

钱海涛摆手，说：“那可不行。我没凤春来那个本事，也没他那个记忆力。这个世上，最枯燥的，莫过于背《汤头歌诀》。我只看过两行，头就大了。字与字之间，一点关联也没有，怎么记啊。”

雷小薇说：“他的记忆力是好。可好有什么用呢？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钱海涛说：“据我所知。凤春来在这方面还好啦。他是比较替别人考虑问题的。你的考虑，是不是没有和他沟通啊。是不是有些话没有说开？”

雷小薇说：“我和他相处，时间也不算短了。该知道的，他应该都知道了。我爸到了这个年纪，我不敢说他活多久的事。只是，老人家现在的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凤春来再不跟去学，越拖，就越晚了。”

钱海涛问：“你父亲对这个事，怎么看？”

“他是希望凤春来赶紧回家去，接班啊。”

钱海涛点头、点头后，想了想，问：“最近，我比较的忙，春来那边，去的少。他为什么不想去你父亲身边？”

“他说对这个厂有感情。大家现在对他很好。他要在这个厂里，成为一个好医生。”

钱海涛似乎有所明白了，说：“小薇。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这个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知道我的。肯定听春来说过的。我只要答应了的事情，肯定要管到底。”

雷小薇点头，说：“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