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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几天!
桓去疾盘坐在沙砾之上,两眼远眺外面漫漫无际的黄沙漫天之地,嘴开了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思绪被无限拉近,透过这无边无际之地,他好像看见了千里之外的北地,看见了那座不堪的房子......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少年的远望,他回过神发现身后的挽先生正扶着石壁竭力想站起来。
“先生醒了?”少年心里一喜,坦白说挽先生晕倒之后,自己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此刻,挽先生脸上白得出奇,热气衰退了不少,他扶着石壁,腿却还是不自觉地打哆嗦,一下又摔倒了地上。
“先生!”
“先生!”
桓去疾连忙上前查看倒下的挽先生,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明显,这个人身子也没用之前看上去那么糟糕了。
“先生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挽先生看了一眼一脸憨厚的少年,无奈地摇摇头,“你以为当下我们是什么?”
他目光如炬,一言一语说出便盯着眼前的桓去疾,嘴里深吸一口气。
“耽误了时机,你可担得起?回去你我两人怕都是杀头的罪!”
杀头?
桓去疾脚下不知怎的一寒,那可不行,俺不能死!
但是,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就算现在上路,怕是会送了这位先生的命。
“先生,可你现在根本不能站起,跟别说远行了!这样吧,明日一早便上路。您身子的状况,应该自己更清楚吧!”
挽先生两手紧握,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过于无力。
“去疾小兄弟,多谢你救我。”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一只手抓着地上的沙砾,嘴里轻轻说出了几个字,“我这个人,有时候不知死活,有时候又怕死得不行!”
少年咧嘴一笑,“那有不怕死的人啊!挽先生也不是神人。”
“是吗?”挽先生捂着眼睛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这世上功名利禄皆为我等所求,有时候我活着就是想着留下点什么......”
他透过这个的手缝,望着头上的一层巨大石壁,“说出来小兄弟可能不信,当年家师问我与诸位前去求学的弟子之时,倒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这便是我的本事!”
“挽先生......”
看着这个卧在地上的人,桓去疾怎么觉得他好似在自言自语一样,“马上取功名,也是去疾所求!”
“好一个马上功名!”
挽先生听罢,直接翻过身来,对着桓去疾淡然一笑,“小兄弟,我且问你,当今天下之势如何?”
“当今天下?自是我大唐之天下!”
“是也,百年之前,谁能想到唐国能崛起于中原群雄之中,塞北,大食皆为当时之一霸,如今攻守之势异也!”挽先生眼里发着光似的,一只手在眼前不断游走着就像是要画出点什么美物。
“先生的意思是?去疾不是很明白。”桓去疾很兴奋,刚才挽先生的一番话点燃了他心中一团无名的火。
“天下瞬息万变,兵强马壮者为尊,李唐之天下怕是难以长久!”
语出惊人,桓去疾的瞳孔直接放大,脑子一下子空了,本能地捂住了挽先生的嘴巴,“先生,这等话可不能乱说!”
被捂住嘴的挽先生冷冷地瞪了少年一眼,甩开他的手颇有些气愤地说道:“你不信?”
“你我皆为唐国之民,这等话,你,你叫我如何信?”桓去疾吞吞吐吐地说道:“虽说北方不富裕,但是中原一地却是繁华富裕......”
挽先生不禁失笑,随即点了点头,“不错,但是小兄弟听说过盛极必衰的道理吗?”
“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桓去疾有点不服气。他捏着自己的手,有种黏糊糊的感觉,挽先生的脸上似乎有了点变化。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你有亲眼看过吗?”挽先生嘴角微微上挑,却也是解释道:“我出师之后,秉承自己所学之道,也去踏遍了大江南北,明皇之武功把大唐带到了最高峰,古往今来,中原之国莫能及也!”
“照你这么说,大唐又怎么......”
还没有等到桓去疾说完,挽先生就竖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此唐非李唐也,乃是国运!你觉得现在的明皇还是当年那个马上皇帝吗?久居宫中,就算是狼,獠牙也被磨平了,潜龙困矣。”
桓去疾一时无言,“就算如此,不还有大唐的臣子吗?”
“呵呵,小兄弟说得好听,李若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是天子了吧,若不是他修为高强,安能维护住这大唐?”
“至于其他人嘛......”挽先生顿了一笑,抬眼看向桓去疾。
“先生想说什么?去疾没有说错吧!”
“小兄弟心底单纯,不知是好是坏,你以为所有人都心向唐?我早说过,兵强马壮者为尊,这几位戍边的将军,那一个是泛泛之辈?”
桓去疾咬着唇,眉头一锁,“他们都受了明皇之恩,还能反不成?”
“哈哈哈,小兄弟有趣,人心难测。”挽先生大笑一声,眼角的眼线显露出来,“有利在前,自当为君一搏,那幽州安定国原为塞北之臣,有什么理由久居人下?手握云港的郭奉仪有大将之才,为人圆滑无比,谁能看透?你别忘了!长安最近刚死了一个封子清,这招不是杀鸡儆猴,乃是无奈之举!”
“就算如此,我听说李光州是明皇挚友,那总是我大唐之忠臣吧!”
“你觉得李若甫会用他吗?这是一个不听话的人,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挽先生轻笑着说道:“李光州在这种太平之世一辈子就只能被放在戍边职位之上,权臣们绝对不会把他放在长安的,只怕是明皇之后,没人会用他了!”
“你......”桓去疾不知如何开口,“说不过先生了,我这一身力气使不出来,真不舒服!”
“嗯,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感想吗?”挽先生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桓去疾的脸鼓起来,“有些不服气!”
“噗!”挽先生捂住嘴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声音清脆,“哈哈哈,小子有趣,先生给你指条路?”
“明路?”
“看得出来,你为人老实了一点,但是也不想做一辈子的小卒吧?”
“我......”桓去疾犹豫了一下,他的双手手指打着弯,“想,也不想。”
“郭奉仪,安定国都是不错的投效选择,比在西域都护府好多了!”挽先生解释道:“还有一个蜀地的封王李衡!此人可以说当今第二天子也不为过,蜀地之民知其恩而不知明皇之恩,奉其为主,颇得民心!”
“可是西域都护府的军饷很高啊!而且之后我想去长安,把我娘带去!”桓去疾眼里透露着向往,说到这就兴奋起来。
挽先生扑哧一笑,“小子,明皇和李若甫走后,你觉得这天下会如何?不,李若甫走后,长安中原一片会天翻地覆!”
“可是......”
“这天下从来就不是李唐的天下,这天下,狼的天下!”挽先生两眼一闭,似乎有想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自己背着包袱和一干人来到了先师的面前,那个性格怪异的老头子让他们把带来的书都烧得一干二净,还要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做一盘最难吃的菜,他从最难吃的菜里面选出不是那么难吃的!
当时挽先生对这种奇怪的要求简直无法理解,有些来求师的学生拿出了点手艺就直接被赶了出去,做得实在难吃的也不能幸免。
这诡异的老头吃得吐了好几次却还是一副颇有所获的样子,最后留下了五人,而挽先生记得来的时候有近百人。
“嗯,你们这几个人合我老头子的心意,第一试,你们过了!”那老头刚刚呕吐了很多次还是坐在他们面前笑着说道。
挽先生与其他四人坐在老头的对面,心里满是疑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好生奇怪,到底该不该来?
“奇怪了吧,做菜就淘汰了这么多人,我一老头子给你们教学是吧,这伙食得你们照顾吧?我要保证一下质量吧!”
老头一边笑着解释一边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了几本书,将它们一一摆到了五人的面前,“来来,第二试了,看看这些书,拿一本?”
挽先生瞄了一眼那些书,无不是先朝时期的治世能臣写出来的,皆是名家大作!
正当挽先生将书一一分辨之时,三本书,很快就被离得近的三人分好,而靠边的挽先生和另一人两手空空。
“选完了?”那老头从位子上飞似得冲来。
拿到书的三人得意地拱手,其中一人也轻蔑地看向那两个没有拿到的人,“先生,选完了!”
老头指着其中一位拿书的人,将他们三人的书收回手中“你可知另外两人拿的是什么书啊?”
这问题倒是让人一时难以回答,“先生,你,你只让拿没让看啊!”
“你们两个呢?”老头转头问向另外两个人。
两人也算不知所措,摆出了同样的表情。
“三位下山吧!”
就这样又出去三个?自己应该庆幸在边上没有抢到这些书吗?挽先生在一边苦笑着想到。
那三人操之过急才落入了老头的陷阱!
“你们两个也别得意啊,运气好,没拿到,能回答上来吗?”老头双手插在袖中不屑地挑了挑眉。
“当然!”
“算了,我也不想问,还有两个人,有意思,那这次就只收一个吧!”老头看着两个人点点头。
说着,老头身子和头前前后后晃了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先生?”挽先生忍不住问道。
“哦,我在想应该用什么方法把你们两个都赶出去,算了,还是收一个吧,不然太无聊了!”老头就好像对着木头说话一样,毫不隐讳。
另外一个求学之人心里已是不悦,“先生,我们虽然是有求于你,但是还请你尊重我们!”
“好好,尊重!”老头敷衍着说道:“你们要学什么?”
还没有等到挽先生开口,另外一个人抢先说道:“自然是学治世之道,成为一代能人!”
“治世之道啊?有意思,那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呢?”
“先生是深山隐居已久的高人,学自然是学最好的!”
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点为难,“你这么夸我,我很想收你做徒弟啊!”
那人听完之后,直接跪倒磕了一个头,“多谢师傅!”
“哎,别,别。”老头将手竖起,对着挽先生问道:“你呢,你想更我学什么,也是治世之道吗?”
挽先生摇了摇头,“不,如果那位友人学的是治世之道的话,我要学的就是平天下之道!”
“平天下之道?”
“哈哈哈,笑话,当今天下还需要你来平,我大唐已无战事多年,当时修养生息,福泽天下!”另外的那个人直接讽刺道。
老头也摸着下巴,好像颇为赞同,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啊,他说得多有道理,你学了有什么用呢?”
挽先生也只淡然一笑,“若我学治世之道,又如何?天下当以平为治,大势在那边,便取那边?我偏要逆而行之。”
“嗯!”老头突然坐到了挽先生的面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挽先生,嘴角一点点上扬,表情显得癫狂,“你这家伙,好有意思!平天下就平天下,老头子教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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