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多么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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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盗围城！

这是整个特纳行省每一个城镇村庄都逃不掉的命运，不过对于此时的炎黄城居民来说，却是另一番味道。

刚刚经历了昨晚的混乱之夜，领主刚刚回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找领主哭诉，这紧接着就迎来了强盗围城。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儿，甚至已经能决定整个炎黄城的命运。

所以很多人躲在房间中瑟瑟发抖，往日稍稍恢复了一些人气的城市这一刻如同一座鬼城。

普通居民如此，昨晚横行霸道的那些家伙却更是不堪。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窝里横的家伙，真正对外，哪来那么多的勇气？此刻的他们正在慌忙藏匿昨晚得来的战利品，同时也期望着这些强盗能够快点退去，或是摄于领主的淫威能够有所收敛。

这个时候的他们实在是再良民不过，成了这个世界最本分的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白起对于这种嘴脸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如果跟自己无关，怎么做都无所谓，但现在既然这些人招惹到了自己，那么谁都不好使！

夕阳西下，所有炎黄军从远方归来，路过城门口时看到那些强盗，他们多少有点好奇，但对于自家将军的命令，他们倒是从来不会质疑什么，所以只是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从这些强盗旁边路过。

强盗们视而不见，甚至还给他们放开一条路，有一种夹道欢送的错觉。

城门依旧洞开着，原本由城管大队驻守，不过此时却空无一人。

而整座城中的氛围也是有点诡异，心大的路易二可能还没察觉，但其他小队长却发现了这种异状，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心底却七上八下，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路向着城主府前进，有居民透着窗户好奇地看着这些炎黄军，有人大声呵斥质问着什么，还有一些炎黄军的亲朋哭诉或是询问城外的情况。但这些由艾瑞克带领的炎黄军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依然如对待那些强盗们一样，目不斜视，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炎黄城肯定发生了什么，或是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一路无话，众人来到城主府。

其他炎黄军原地休息，最早的那十个小队队长在艾瑞克的带领下直奔议事大厅。

白起独自一人站在议事大厅外，背影挺拔如松，但却有一种孤寂之感。

十一人在白起身后站定，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白起缓缓转身，但就是这么一个转身的瞬间，他们十一人都看到了白起身前有着一个跪着的身影，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正是曾经古巴比伦城人人尊敬的老人佩恩……

所有人都是一惊，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错过了什么……

白起面色沉凝，虽然经常在炎黄军面前摆出这样刻板的面容，但这次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与以往的不同，似乎还透露着另外一种情绪，伤感？绝决？

白起环视了一遍众人，嘴角轻轻一扯，似乎想要拉出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但动作刚做到一半，他又生硬地停住，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酝酿许久，白起才缓缓道：“你们是我来到这个世界，

带的第一批兵，不能说有多么好多优秀，但也的确达到了我的预期，甚至有的时候会让我惊艳……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从来都没有明白什么才是军人，甚至也没想过要一直带着身为军人的荣耀走到生命的尽头，很多人的想法甚至很简单，只是挣够了钱，然后离开，继续混日子嘛！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我也不会怪罪谁。我的想法呢，就是好聚好散，不辜负这么长时间的情谊，这才是最重要的嘛！”

白起轻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很多的不如意，其实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莫名其妙的话说完，白起又很快转移了话题：“你们知道吗，咱们炎黄城昨天晚上遭到强盗洗劫了……”

路易二直接大怒，叫嚷道：“是外面那些家伙吗？兄弟们，咱们抄家伙，干他们的！”

有人叫嚷，有人沉默，有人脸色复杂……

这一刻，众生百态。

不是谁都像路易二一样神经大条，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什么出身什么背景，或是一直以来都遭遇过什么，他们很清楚，也知道炎黄城中出现的所谓强盗，很可能就是他们一直以来都熟悉的那些人……

亲人、朋友、邻居……

但很多时候，他们没有选择。背景、出身、遭遇，以及未来……

白起淡淡笑了笑，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淡淡的伤感。

他很熟悉眼前这些人，而且这段时间军中生活，他跟他们已经生出了感情。造化弄人，这个时候的他也必须做一个决定，也许这个决定很残忍，但都是为了以后。

直到这个时候，哪怕路易二这样一个反射弧比较慢的人也发现了这种诡异氛围，叫嚷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直到消失不见，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躲在了所有人的身后。

给了众人足够的思考时间，白起这才缓缓开口道：“共事一场，大家这段时间付出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感动。所以哪怕你们中的很多人出发点并不一定多好，但到了后来，其实大家也都有了质的改变。但很可惜，我们彼此身处的位置不同、思考的方向不同、行为的准则不同，然后变成分歧，再到最后背道而驰！不过，毕竟有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虽然我的确是一个愿意把任何事情都要做绝的人，但现在还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算不得是选择，只是看在这段时间的情谊份上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我不管以前怎样，我只说昨晚。谁家，参与了昨晚的抢劫，那么谁就把身上的军装脱掉，然后告诉家里人，天黑之前把昨晚抢劫的东西送回城主府，对于以前的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不想这么做，我想咱们这些人已经清楚，我这个人的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一口气说到这里，白起似乎有点疲惫，把脸扭到一边，轻声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咱们好聚好散，是缘分也是情谊，诸位，且行且珍惜，不要到最后，耗尽了最后一点情分，咱们彼此都不好过。你们，想好了再做！好了，至少现在还不是让你们做最后的选择，你们还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回去跟各自小队成员把我刚刚说的话交代下去，让大家好生选择！”

说完，白起轻轻挥了挥手。

很多人欲言又止，但看到白起的样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说，最后只能神色黯然地各自散去。

也许今天一别，他们中的很多人就会离开这个队伍，到时候虽然不是永别，但其中的感觉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等到众人散去，白起满脸疲惫地走到依然跪地不起的老佩恩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原处的天空发呆。

良久，白起幽幽的声音传来：“你说，人们生来，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或是贫贱之人只能受人欺凌，富贵之人可以随意主宰他人命运？但是，富贵之人的生命是命，贫贱之人的生命就不值钱了吗？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确无可厚非，但这样的思想毕竟只是少数人的想法。但这个世界更多的还是普通人，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实现呢？所以诸如你这样的人，会不会太自私了一些？连这最朴实无华的愿望都不能给人实现，又怎么能谈志向远大无愧于心呢？”

老人这一刻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白起的眼睛稍稍多了一些神采。

白起却不理会这些，自顾说道：“说实话，我这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或者说我这人也不是没有任何私心，更不会生来就有着解放所有劳苦大众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的圣人之心。但我做事情却会有取舍，功利心虽有，但也会稍微绕一点路，在达成自己目标的同时也能让更多人的生活有一些改变。而不只是单单完成自己的野心野望，身前身后的洪水涛涛就可以置之不理。能力不同就可以操心不同程度的事情吗？我不这么看，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如此。”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更多人好了？”老人声音沙哑问道。

白起转过头来看向老人，轻声笑道：“至少这次的事情是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万事皆好的事情毕竟不太可能，最后只能我好你好他不好，但不好的毕竟是少数。心中有个判断有个取舍，虽然不能完全如意，但大抵不算什么亏本买卖！”

不等老人问话，白起又继续道：“你就认为我做这些事情就好受了？经过自己手里锻炼出来的新军，因为这一件事，最后只能剩下一半，花了那么多钱、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和感情，一下子全没了！但这只是阵痛，总比以后出现更严重的问题导致整个炎黄城都溃烂了好吧？我有那个自信，至少这座城，有我在的话，只会越来越好！”

老人无言以对，好了吗？是好了一些，但可以一直好下去吗？他不知道……

白起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至少短期内已经证明，我做的比你们都好，那也就够了。如果有一天，你认为不好了，可以来找我嘛。这世上，不可能有一个人会一直对下去，我也不例外。但我想说，这个世界上能比我做的更好的人，可能真的不多啊……”

白起的声音已经消失，老人却怔怔出神久久无语。

良久，老人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起离开的方向。

很好，那我就再多活几年，再等等，看你究竟能带这座城市走到多么好的远方……